裴展直到晚上才看到信息。他今天可是又跟著項目經理跑了一天,晚上還被拉著一起開會,這會兒快累散架了,趴床上給姚樂樂打視頻電話,要死不活地問:“什麼展啊大姐?珠寶那些我沒興趣,你找我媽更合適。”姚樂樂頂著麵膜在屋裡走來走去,好笑地問:“幾個意思啊?以前你也不這樣啊。怎麼著,真被你哥給改造過來了?”“廢話!我這每天天不亮就出去,半夜三更才回來,哪有你大小姐這麼有閒。”裴展沒好氣,“說吧到底什麼展?”姚樂樂隔會兒才說:“航展,我突然覺得挺有意思。”掛了電話,裴展繼續趴著沒動。最近可能酒喝多了,這兩天總覺得胃不舒服,回去休整幾天也不是不可以。對於那個什麼航展,他興趣不大,不過說不定有人願意去看看熱鬨。想著就來了勁兒,裴展翻身起來撥了個號碼,誰知對方卻關機了,他不爽地低罵了句,點開直播軟件,果然看到一顆正對鏡頭的腦袋,再翻聊天室,裡邊聊得倒很歡,果然這個播主理不理人都不影響她們發揮。裴展對著那顆腦袋瓜子走了會兒神又開始心猿意馬,腦子裡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最後受不了地跑去衝了超長時間的澡才完事。“周六有個航展,我正好多一張票,想不想去開開眼界?”“早做決定,過期不候。”“靠,你是石雕嗎?頭都不帶抬一下?”“算了老子等不了,看到給我回個信息,我好安排。”不是說有事私敲嗎?不看信息怎麼敲不都白搭?裴展窩一肚子火,不過又想,傻子不就這德行嗎,埋頭做一件事就真的什麼都不顧,不然就他那腦子三心二意能做成什麼?睡了不太解乏的一覺起來,姚樂樂果然已經把下午的機票信息發過來了,項目經理也發了幾條催促信息,按行程他們今天要去看那塊基本已經拿下的地兒,順利的話年後這個工程就要動工了。裴展翻到最後才看到趙欽州淩晨四點回的信息,說他答應人的畫還沒畫完, 周五怎麼也得趕出來,周六打算在家休息。靠!裴展心裡大罵,不就是一破畫嘛,能有多少錢,還真什麼都不顧了。下午跟姚樂樂在機場見麵,這算是上次翻臉後兩人第一次見麵,估計是距離真的產生美,之前那些不愉快好像不存在過,互相還能誇一句。“又漂亮了啊。”裴展還是沒個正形,手癢地把姚樂樂的大波浪掀起放下,他實在不忍心承認,他是在那破地方待久了,天天混在汗臭煙臭裡,好久沒見到這麼鮮活的女人了。姚樂樂也不吝誇讚,上上下下打量完說:“還行,黑瘦了點,也糙了點,但總算有個男人樣了,裴淵這回算是下對了藥。”裴展嘻嘻哈哈勾上姚樂樂的肩,大發感慨:“關他什麼事?我要不想在那待著,他還能把我鎖那? 話說回來,我這兩個月可是瘦了十幾斤,今天早上才上的稱,我媽要看到肯定得心疼。”“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你媽這隻是舍十幾斤肉就換回個兒子,指不定多開心呢。”姚樂樂說著問道,“怎麼著,晚上給你洗塵?”裴展難得竟然沒有興趣,靠在座椅上感慨:“累了, 回去享受家庭溫暖。”母子見麵,果然少不了一番哭哭啼啼,裴母雖說當初默許裴淵將裴展外派到幾千裡外,但那也是因為裴展實在不長進,如今再看小兒子“麵黃肌瘦”胡子拉碴地進門,她這做媽的真是又恨又氣,氣完又憐。“看你以後不學好!”裴媽抹著淚,“這次回來就彆走了吧,你哥那我去說,反正沒幾天就過年了,在家媽好給你補補。”裴淵卻是完全相反的態度,兄弟倆關書房裡密談半小時,結果卻是不歡而散。原來裴淵怪裴展做事沒計劃沒紀律,裴展恨大總裁看不到自己的努力,一氣之下原本想說陪姚樂樂看展的話也懶得提了,更不願在家裡住,而是跑去住之前被裴淵沒收的公寓。周六中午吃了個外賣,裴二少開上自己久違的騷包跑車去接姚樂樂,剛一見麵就對對方純情少女的打扮風格嗤之以鼻,惹來姚樂樂一頓毒打。“你懂什麼?”姚樂樂反唇相譏,“人趙欽州都說我漂亮,這就是有審美眼光跟沒審美眼光的人的區彆。”裴展聽得心裡一跳,故作隨意地問:“怎麼又是他?那小傻子的話你也信?”“喂!”姚樂樂不悅地瞪裴展,“你這人怎麼回事? 一說他,你就跟被什麼蜇了一下似的,非要咬一口!他哪裡傻了,你能畫出人家那麼有意思的畫來?”裴展想到趙欽州畫的那什麼蜜蜂與蜈蚣,蜈蚣醜點笨點他也忍了,那蜜蜂就真的……她那些粉絲喊什麼可愛,怕不是智商被趙欽州傳染了?要是那蜜蜂敢蜇自己,他保準真會咬回去。航展在會展中心,姚樂樂幾年前做小模特的時候沒少在這地方活動,所以一路裴展都由著她帶路,不過奇特的是,號稱“突然有興趣“的姚樂樂小姐心思好像並不在航展上,而是拉著人。遊魚似的在人潮裡擠來擠去。裴展簡直無語,忍了幾次被人踩腳後終於爆發了,甩掉姚樂樂的手問:“大姐!您這是看展啊還是來享受人形按摩啊,我腳都快不是我的了。”姚樂樂本來還想安撫兩句,目光卻被旁邊一個背影吸引過去,滿臉掩飾不住的驚喜,都忘了裴展的抱怨。裴展無奈,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一眼就鎖定了目標,兩個並排站著的男人,同樣的牛仔褲運動鞋,一個毛衣,一個夾克,跟姚樂樂今天異常的裝扮倒是如出一轍。“所以大小姐今天看展是假,看人才是真?”裴展問姚樂樂,“哪個?高的還是矮的?哪個跟裴淵都差得遠吧?”“拜托,人家也有一米八好嗎,還是博士生。”“是嗎?知道了。”裴展看一眼姚樂樂,下一秒人就滑了出去,姚樂樂喊都不及,隻能眼睜睜看著裴展往林祺肩頭拍了一下,卻又立馬往一邊若無其事地站定,做出專心看展的樣子。“神經病!”姚樂樂低罵,但對麵林祺跟趙晉州先後回頭,她就這樣暴露在了兩人麵前。林祺似乎挺驚喜,笑道:“嗨,你也來看展?”趙晉州板著臉看她,嘴唇微動,說的是:“陰魂不散。”姚樂樂早穩住了心神,直接無視趙晉州,走上前跟林祺擺擺手:“我朋友正好有票,非拉我過來看,他倒好,走著走著就不見了,我又看不懂……林博士能不能順便給我,給我講講?”順便?裴展在邊上聽得憋笑,又惱火,什麼叫有人非拉她來看? 還走著走著就不見?聽這意思是讓自己趕緊消失?可她當他裴展是什麼人?招之即來揮之即去?裴展轉回身似笑非笑地看姚樂樂演戲,不愧是混過幾個劇組,扮起無知少女還挺像。至於被她蠱惑的那兩人,其中一個竟然是……趙晉州!那個在趙欽州鏡頭前晃過幾次,還半夜給他打過電話的趙晉州!那隻該死的蜜蜂!冤家路窄!裴展雙手插著兜走回走,姚樂樂悄悄給他遞眼色他也當沒看見,往三人麵前一站,倒是生生用自己與生俱來的浪蕩公子哥氣質,將身邊兩個年輕男人襯得一身正氣。“嗨!”裴展朝兩人點點頭。姚樂樂忍著怨氣拉過裴展,真打算介紹,裴展卻衝趙晉州笑道:“本人姓裴,裴展。趙先生應該還記得吧,咱們可是有過半夜電話的情誼。”“喂!你乾嘛?”姚樂樂蠻橫將人拉開,咬牙切齒地警告,“彆給我惹事!”“你看中的不是那什麼林博士嗎?這就巧了,我跟姓趙的好像還有些帳要算,咱們分頭行事,你泡你的小白臉,我算完帳再找你。”“裴展你彆發瘋……”裴展卻已經走了出來,自來熟地伸手搭上林祺的肩膀,衝趙晉州揚眉道:“怎麼著?你們家聾的聾啞的啞?電話裡不是挺能說的嘛?咱倆找地方好好聊聊?”趙晉州一直沒開口,這會兒也還是沒話,卻突然伸出手,不偏不倚,像一把鉗子鉗住裴展的手腕,將他的手從林祺肩膀上拉下來。裴展今天也是見了鬼的暴躁,一來姚樂樂這家夥拉他過來竟然是給她看姘頭,這不是騙著他往自己哥哥頭上撒顏色嘛,二來他就是看不慣這趙晉州!各種看不順眼!趙晉州沒有鬆手的意思,裴展對這點痛當然也滿不在乎,對方越是用力,他就越發他曾經有過的一個猜測確鑿無疑。畢竟趙欽州身上那些日積月累下來的傷痕,總不該是他自己的傑作。裴展想得怒火中燒,甩開趙晉州的手帶頭往外走。冤有頭債有主,他並不想傷及無辜。展廳外就是一片空曠地,停了幾兩貨車,但看不到人。裴展跟趙晉州互相扯著到了這裡就再也沒控製的理由,雙雙迫不及待動起手來,誰也不是好脾氣的人,就看誰腳快手狠,能往對方身上多送一點見麵禮。兩人纏鬥得難解難分,儘管彼此都掛了彩,卻誰也不想輸了陣勢。但趙晉州到底還是在體力上占一點優勢,差不多的年紀,差不多的身高,但他在學校形成的自律讓他在健身上從不懈怠,而裴二少托了外派兩個月的福,瘦下一身肉的同時也泄了一些力氣,漸漸也就有些落了下風,直到姚樂樂不放心,扯著林祺叫來了保安。一個中年人用警棍往裴展和趙晉州臉上指指點點,怒不可竭地罵:“最後一天了,你們給我搞這種事,不是會打嘛,來再打,我看誰更厲害! 草,老子獎金沒了,你們也彆想好過,都帶走帶走,不關個十天八天,你們這些小兔崽子都不知道天高地厚!”裴展本來聽得挺不耐煩,聽到這裡卻衝趙晉州得意地笑:“快報警,留個案底好過年!趙晉州,請問你畢業了嗎?你說你們學校對這種事一般會怎麼處理?”趙晉州臉色鐵青,作勢又要往裴展撞,但幾個保安舉著警棍嚴陣以待,他們誰也動彈不了,他滿眼通紅,瞪著裴展罵道:“小人!”“叫爸爸,”裴展笑道,“說不定我還能幫你留個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