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展退出直播界麵，將手機收回兜裡，繼續跟包間裡的幾個人吃吃喝喝。不過今天他不是主角，就是給人作陪他也隻是個助手，所以才有時間瞄一眼直播間裡的動靜。客人？不曉得什麼樣的人需要這麼隆重地招待。想想半個月前他也差點上那家的門，可惜小傻子關鍵時刻一點都不傻，還知道防著他，但畢竟是那麼個脾氣的人，之後還不是由著自己指哪打哪，半點都不敢違抗。那天跟趙欽州分開後，裴展直接去了公司，因為時間不早，沒見著那個被他遙控的可憐小助理，公司裡留下加班的人也有不少，工作狂裴淵自然是其中一個。兄弟倆剛一見麵氣氛就有些劍拔弩張，怒氣主要來自裴大總裁，作為老板，底下員工一無報告二無成績就敢擅離職守，作為大哥，被沒收經濟大權打發出去思過的弟弟依然出入自如，他的權威儼然受到雙重挑戰，沒在第一時間甩出手裡的簽字筆實屬他本人好涵養。裴展對撲麵而來的怒氣滿不在乎，吊兒郎當地靠在門邊，衝辦公桌後的大總裁說：“一不小心給你挖了個金礦，怎麼樣，有沒有興趣請我吃個飯？”見多裴展伸手要錢的樣子，卻沒見過他還能挖金礦，裴淵好奇多過期待，難得下了次早班，卻也隻是在公司食堂給裴展開小灶。裴展白眼翻上天，邊填肚子邊出言譏諷：“該不是姚小姐光臨，你也拿這種東西打發吧？要這樣就怪不得人家見一個愛一個，阿貓阿狗都是真愛，偏偏分不出半點心思給你。”“不勞你操心。”裴淵懟人倒跟姚樂樂一個德性，“她想要星星，我也有辦法給她。有些人還有口飯吃，就該感謝這世上畢竟好人多。”裴展不是吃姚樂樂的醋，跟裴淵說這些不過是好心給他提個醒，但他們訂婚也有幾年，門當戶對的婚姻有沒有愛情都不會有太大差彆，反正誰都不會跟錢過不去。話題終於轉到所謂的金礦，裴展用了十萬八千字描述文溪那個地方的破落，以及自己艱苦卓絕的外派生活，在裴淵明顯失去耐性時才陡然來個峰回路轉，講他如何離奇地在路邊搭上王主任，又如何巧舌如簧取得對方信任，帶著他到處看地見人。“雖然是個街頭咳嗽街尾都要嚇一跳的彈丸小地兒，潛力卻還是有的。那麼多人，醫院卻隻有一兩家，還都是老古董。我想著這不你說的嘛，有需求就有市場，雖然你不想掙窮人的錢，但萬一窮人哭著求著上門送錢呢，攔也攔不住不是嗎？”裴展語氣嘲諷，但對自己能另辟蹊徑發現這樣一個商機，還是有些得意，又說：“這當然還得先感謝大哥你抓鬮抓得不錯，把我丟到這個地方，換做彆的地方，估計我這會兒還在抓瞎。”裴淵一路聽下來都沒怎麼搭腔，這會兒卻冷哼：“抓鬮？你會這麼想，倒真對得起你二少的口碑。”“什麼意思？”裴展稍一琢磨，不禁抬眉，試探道，“這麼說，你本來就有打算？”“不然呢？”裴淵那張跟裴展有幾分相似的臉上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彆人做事就怕一拍腦袋一個主意，換你怕是腦袋都不用拍，光有張嘴就行了。你去文溪之前，公司已經有專門團隊做了半年調研，讓你過去就是看你還能給我搞出什麼意外。”“現在呢？”裴展揚起笑，“意外嗎？你老弟我沒給你丟臉吧？人脈我可都給你拉起來了。”裴淵喝著咖啡，許久才勉強道：“繼續努力，以觀後效。”裴展一個多月的辛苦算是得到部分認可，他也短暫卸下壓力，晚上自然喝三邀四尋樂子，正好上次他將洪見東暴揍一頓，這段時間老有人想做和事佬，他不待見洪見東，卻多少要賣兄弟們麵子。一群人從酒吧喝不過癮，又轉到會所繼續嗨，裴展跟洪見東已經一酒泯恩仇，洪見東這人最會順杆爬，沒多久就湊到裴展身邊沒話找話說。“二少不回來，哥幾個偶爾想來這裡放鬆都沒機會，誰都沒這個膽子去討大少人情。”裴展靠在沙發上看一群人群魔亂舞，再瞥一眼洪見東，譏諷道：“這話說的，你洪少露個麵，這裡的老板都恨不得鋪紅毯歡迎吧。”洪見東眯著眼笑：“那不一樣。少了二少，還有什麼樂子。”裴展沒接話，不過倒想起一件事，他確實好久沒過來了，上次還是他生日。對了，那次傻子趙欽州跟著姚樂樂蹭熱鬨，後麵他借酒玩弄差點搞出大事——那次要是得手了，不曉得現在又是什麼樣？“二少？”洪見東打斷裴展的思緒，笑道，“想什麼呢？出一趟差感覺二少好像哪裡變了，說不出來的感覺。”裴展懶得玩啞謎，回道：“大概這就是成熟吧。”自詡成熟了的裴展，雖然被纏著玩鬨了一晚，隔天還是自覺坐上裴淵派的車奔赴機場，用總裁大哥的話說，他的能力還挑不起大梁，但也不至於毫無用處，再說跟著人從頭到尾做一個項目比他跟人喝壞十個胃學的東西都多。裴展回到文溪，跟裴淵口裡的“專門團隊”見上麵，說來好笑，其中就有那個王主任帶他偶然打過照麵說未來可能“競爭”的人，卻不想盯著香餑餑的根本就是一家子，而這些人白天個個精英，晚上上了酒桌就個個英雄，上到項目經理下到司機，喝起來二少隻能自歎不如。手機閃了一下，裴展劃開看了一下，屏幕上一行字：“朋友推薦，千粉三元，量大優惠。”裴展勾了下嘴唇，回道：“名家畫作，質優價美。”幾千裡外的老舊樓裡，“名畫家”趙欽州正埋頭創作，全然沒聽到身後敲門聲，直到一隻手突然在他手邊桌上敲了敲，他才受驚地轉身抬頭。“怎，怎麼……”敲桌子的是趙晉州，但從他身後探頭出來大笑的卻是林祺，趙晉州讓到一邊，就勢在床邊坐下，林祺則立在桌邊看趙欽州的畫。趙欽州迅速將平板界麵換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還沒，畫完。”林祺卻笑：“我看到了，沒畫完都感覺很有趣啊，跟我之前在晉州手機上看到的不一樣，我以為你專畫人物，原來也畫小動物，你這隻貓畫得看著凶，其實又特彆可愛。”趙欽州畫的是那副被預定的稿子，他已經試了好幾個方案，現在這個算是比較滿意的，沒想到林祺隻看一眼就能說出這麼多，不禁也有些高興，說：“謝謝，我亂畫的。你是不是，也畫畫？”“廢話！”趙晉州在身後接話，“他學建築設計的，畫畫不是基礎嗎？”“哦，我不知道……“趙欽州一說，越加難為情起來，趙晉州學建築，林祺跟他一個學院的，自然也學的一樣，他是真沒想到這麼多。林祺看出趙欽州難堪，但又被平板上的畫吸引了目光，驚喜道：“這是什麼？天，我喜歡這個感覺，色彩，明暗度都特彆好，關鍵是什麼你知道啊，你畫得好溫柔，這蜜蜂的表情也太生動了吧！”那是趙欽州最近才畫的《蜜蜂與蜈蚣》中的一幕，蜈蚣生病了，蜜蜂作為唯一的朋友守護在旁邊，奈何蜜蜂性子急，看蜈蚣總不好就又擔心又嫌棄。趙欽州剛才本來是想擋住畫稿，卻不想又換到這一副，現在蜜蜂的原型——超大型蜜蜂趙晉州就在旁邊，他頓時有種被抓包的罪惡感。“彆彆看。”他求道。林祺不解地問：“怎麼了？真的畫得很棒啊，我真心的。對了欽州——我比你大好像，就不能跟晉州一樣叫你大哥了——你這畫會出畫冊嗎，到時候我肯定買來收藏，太可愛了。”趙欽州哪裡想那麼遠，隻好由著林祺把平板拿起來又看了看，然後遞給床上的趙晉州，說：“嘿，兄弟你也看看，你哥真是個天才，不是隻有畫建築設計的是天才，能把這些小東西畫出這種直擊人心的靈魂也是天才。”趙晉州本來已經倒在床上躺著，聞言隻能坐起來，不情不願地接過平板，手指隨便劃拉幾下，又還回來，懶散道：“就這樣啊。”“什麼就這樣！”林祺笑罵，“你還真是，該不是嫉妒哥哥了吧？看你小子耳朵還紅著，彆不承認。”趙晉州咕噥道：“我剛壓著耳朵了不行嗎？”趙欽州聽他們一來一去，覺得很新奇，弟弟平時在家話真的很少，一家人吃飯他也常常悶不作聲，可是卻會跟林祺鬥嘴，大概是林祺的水平才配得上跟他說話吧。不小心撞上趙晉州不耐煩的目光，趙欽州慌忙回頭，才聽到弟弟說：“我是沒他有藝術細胞，沒什麼不好承認的，但你也彆太誇張了，一堆人看著。”“什麼一堆人看著？”林祺似乎才發現趙欽州正在直播，驚道，“啊，你真的在直播啊？對不起對不起，我們會不會打擾你……不過你看你的粉絲都給你抱不平呢，哈哈，有意思。”趙欽州簡直嚇出一身冷汗，林祺他們進來得太突然，他壓根沒想到關直播，所以剛才他們說的話在網上同步直播了，雖然沒有什麼不可見人的秘密，但當著那麼多人被誇的感覺真奇怪。“我我忘記了……”趙欽州說著就要關電腦，卻被林祺攔住了，他甚至湊到鏡頭前做了個鬼臉，然後惡作劇地讀出聊天室裡沸騰起來的留言。“小可愛害羞了，被誇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咱們就是天才，你看媽媽驕傲了嗎？”“弟弟怎麼回事，好凶哦，說我們小可愛一句好不行嘛。”“小可愛、乖乖，問下你旁邊這位帥哥直播間幾號唄，姐姐有時間去給他暖場子。”林祺讀到這裡時哈哈一笑，對著鏡頭問：“小姐姐是問我嗎？還彆說，我真打算搞個直播，我也不畫畫，要不就直播耍嘴皮子好了。”趙欽州被林祺逗得發笑，趙晉州卻走上來拉林祺：“走了，彆在這搗亂，好不容易有幾個粉絲，被你都嚇跑了。”林祺反問：“我哪裡搗亂？喂欽州，你評評理，我搗亂了嗎？”趙欽州好笑地搖頭：“是他，不喜歡。”“就是！”林祺大笑。趙晉州把人往外推，卻又莫名回頭朝鏡頭比了個手勢。趙欽州看不懂，但直播間裡卻都在嘻嘻哈哈地說：“弟弟好man哦，快來挑釁我吧，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