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哪副畫入了粉絲的眼,還是彆的什麼原因,趙欽州很快發現,他那維持一年多都不曾大變動的粉絲數,突然噌噌噌地漲起來了,比如頭一天看才兩百出頭,隔天就到了五百多,再隔幾天甚至到了快三千。儘管比起在平台首頁上出現的任何一個播主,他的粉絲數量無疑都不值得一提,然而對他自己而言,這個增長速度還是讓他嚇了一跳。趙欽州想了想還是想不明白個中緣由,但總歸知道是有人喜歡自己或者他的畫,創作的勁頭就更大了,除了之前一直斷斷續續在進行的書刊雜誌插畫,基本隔兩天就會畫一話《蜜蜂與蜈蚣》。可能是這個係列整體基調是歡樂的溫暖的,在直播間給趙欽州稱讚的留言越來越多,甚至有人開始分享自己生活中遇到的小故事,希望能被他畫成畫裡的某個新角色。趙欽州最早開始直播的時候絕沒有想到,他原本隻想用來記錄工作,如今卻真正有些喜歡上這樣跟人溝通的方式,他不用看對方的臉,也不用跟對方說話,就能分享彼此生活中的一些小喜悅。他最近的日子確實過得還行,不說彆的,趙承德似乎終於忘了相親那件事,儘管對他依然沒有好臉色,但每天又能看到他跟媽媽拌嘴了。媽媽倒是私下跟趙欽州解釋,原來趙承德看上的那個女孩子,前幾天被媒人帶到市場來了,本來是想見麵再爭取一下,但趙承德死要麵子的毛病改不掉,聽旁邊幾個攤主話裡話外都看不上這個天生少條胳膊還有點駝背的姑娘,他自己先反悔了,把人打發走就再不提這件事。“那女孩子也挺可憐的,天生缺陷又不是她的錯。”蘇荷感歎,轉頭又安慰趙欽州,“你放心,媽偷偷給了她一點錢。不過不能結親也不全因為她的外貌,媽是看她照顧不了人,以後你們沒法過日子,媽隻在意這個。”趙欽州當然明白他媽思前顧後一顆心全在自己身上,又想起那天裴展一番話,心頭一動,不禁動情道:“媽,我不想,結婚,我自己顧自己,不給彆人,添麻煩。”蘇荷不是第一次聽這種話,趙欽州說過,趙晉州也說過,兄弟倆個性千差萬彆,在結婚這事上卻偏偏這樣一致,真讓她這當媽的笑也不是氣也不是。“人總要結婚,二十多歲不結,三十歲四十歲有條件了還是要結,不然到時候我和你爸年紀大了照顧不了你,你難道願意一個人,饑飽都沒人管?”趙欽州邊收拾碗筷邊笑著說:“我也在,努力啊,賺錢,攢錢,以後能養你和爸,也能養自己。”“這話媽愛聽!”蘇荷拋開心結眉開眼笑,“我可不怕沒人養了,兩個兒子呢。”說來趙晉州學校快放寒假了,趙欽州挺期待的,弟弟平常基本不跟他聯係,所以隻要他一開學,他就幾個月都見不到他。等趙欽州的《蜜蜂與蜈蚣》畫到第二十話時,趙晉州真的從學校回來了,竟難得還帶了個朋友,說是同學院的學長,準博士生林祺。“趙欽州,”趙晉州給林祺介紹,視線隻在趙欽州臉上停留幾秒就轉開了,似乎挺難說出口似的又說,“我哥。”林祺比趙晉州矮小半頭,站他旁邊顯得更單瘦,性格很好,第一麵就對趙欽州自來熟,又是握手又是連連誇讚:“終於看到真人了!晉州這小子說你玩直播,還畫畫。我匆匆瞄過一眼,他就再不肯給我看了,也死活不告訴我你的賬號,搞得我還以為他是怕我把你怎麼著。你知道嗎,我們平時玩的幾個人都叫他護兄狂魔。”趙晉州麵無表情地矢口否認:“胡說什麼!不是路上就說餓了嗎,你問他有什麼吃的,他是我們家大內總管。”趙欽州喜歡林祺,不僅僅因為他說的這些話,更因為他是趙晉州帶回家的唯一一個朋友,而且還是要讀博士的學長,他對腦子好的人從來都充滿崇敬之情。因為趙晉州回家,爸媽也特意提前半天收攤,蘇荷還特意買了不少菜,進門跟林祺打了招呼後,就樂嗬嗬鑽進廚房給趙欽州幫忙。趙欽州一個人收拾一桌菜倒也不難,但有客人在,他擔心自己動作慢,手藝也比不上媽媽,因此也樂得母子倆擠在一起,邊忙活邊說些家常。“我剛聽林祺—是叫這名兒吧—說跟你一年的,他大幾個月,我看你倆還真有點像,那孩子模樣也好,性子也好,真不錯!”蘇荷利索地片著草魚,手突然一頓,扭頭湊近洗菜的趙欽州遺憾道:“我跟你說哦,我一路還想著你弟是帶個學生妹回來,他電話裡又不說清楚……”“媽,”趙欽州無奈地笑,“晉州還是,學生,還要讀研,您這麼急,乾嘛?”蘇荷也笑,笑完又搖頭感慨:“這不是想到了嘛。媽就好奇啊,什麼樣的姑娘能對你好,又是什麼樣的姑娘能看上我家小兒子。”晚飯難得在正常時間開席了,更難得是一家子都在,氣氛果真有些不一樣,蘇荷上下忙活,招呼這個招呼那個,趙承德手裡的酒杯壓根就沒放過,自己喝不過癮,命令全家包括林祺都得來一杯。趙晉州卻攔下林祺那一杯,一口悶完說:“他不會喝,喝了就要睡到明天晚上了。”林祺拄著筷子笑:“沒那麼誇張,就是白酒真不行,要命。”趙承德怪脾氣,最看不過喝酒不痛快的人,所以趙晉州算是從小被他強行訓練出來的,趙欽州被他嫌棄當然也有這一方麵的原因。此時趙欽州已經默默喝了小半杯,他也不能喝,但不到要命的程度,最多今天晚上的畫不畫了,畢竟相比讓趙承德借故發作,畫畫真的算是小事。然而趙承德要發作總有理由,他把杯子往桌子上一頓,朝趙欽州喝道:“就知道吃獨食!一桌子人在,屁也不放一個。”趙欽州嚇了一跳,正不知道怎麼反應,坐他旁邊的林祺卻笑了,說:“趙叔,您是不是在外麵還有個兄弟啊?我爸跟您真是一摸一樣,什麼時候喝了酒,什麼時候就要開點玩笑。”趙承德要接話,但蘇荷實在不想聽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夾一把菜塞進他嘴裡,笑著誇林祺:“還是讀書好,有學問,說話都好聽。你趙叔和我就吃虧在不讀書上了,所以我們家欽州晉州怎麼都得上學。晉州以後要還讀,你可得幫阿姨指點指點他。”趙承德不屑地冷哼:“讀那麼多書還不得吃飯拉屎,有什麼不一樣?還花那麼多錢!”“你!”蘇荷氣得拍趙承德的手,“安心喝你的酒,少說話!”趙欽州本來不想插嘴,但他是真心希望趙晉州能按自己的心願繼續深造,便忍不住也壯了膽子小聲說:“知識就是,財富,晉州之前,還拿獎學金呢,說不定,以後,讀研讀博,也不要錢。”林祺聞言衝趙欽州豎拇指,又側身搭上趙晉州的肩膀晃晃,挺自豪似的說:“咱大哥就是有眼光!趙叔,您是不知道,晉州還沒畢業呢,就被我們導師帶著做項目了,先不說錢的事,就他這腦袋瓜子,以後做什麼不成功啊。”一桌子人都說趙晉州,偏偏趙晉州今天特彆含蓄,除了擋酒那幾句話,就沒開過口,這會兒不知道是喝酒上了臉,還是被誇得不好意思,血好像全凝在他那張小麥色的臉上了,耷著眼也不看人,說:“不用幫我吹,跟你比我還什麼都不是。”一頓飯也算是熱熱鬨鬨吃完了,趙晉州主動承擔了收拾的任務,趙欽州和媽媽陪林祺在客廳坐著聊天,很快林祺有電話打進來,他也就回到自己房間,休息一會兒還是開了電腦,順便把今天媽媽做的菜發到聊天室裡,頓時引起一片驚呼。“哇,這都是什麼人間美味啊,我的口水如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秀色可餐!我說的是小可愛嘻嘻嘻。”趙欽州看得不好意思,回道:“家裡來客人,這些是我媽的手藝,我做不到這麼好。”“原來是婆婆!請問婆婆什麼時候來我家提親啊,本待字閨女準備好了。”“樓上說個時間地點吧,咱倆決一勝負,為婆婆的手藝而戰。”趙欽州看了會兒留言,笑一笑,剛才飯桌上的不快就全沒了,便收斂心思開始畫畫。這段時間托直播的福,準確說是托粉絲的福,他的畫似乎被小範圍傳開了,前兩天還有人跟他約了個畫稿,他答應周五前交,今天至少要完成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