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凶!趙欽州心裡閃過念頭,下意識轉開視線,看向自己的膝蓋。今天出來見人,他特意換了條新點的牛仔褲,不過也是趙晉州穿幾次就不要的,他穿著有點大,膝蓋的地方皺巴巴鼓起來,顯得他更瘦,被麵前這人一對比,半點氣勢都沒有。“嗬。”裴展哼笑,毫不掩飾他的蔑視。小白臉看著跟直播裡沒差多少,瘦骨嶙峋,又可憐又招恨,真不知道姚樂樂迷他什麼,但搞不好隻是母愛泛濫,畢竟女的都這樣。“喂!”姚樂樂扯了裴展一把,“不是有事先走嗎?怎麼還在這裡?”裴展扭頭對姚樂樂笑,過後一屁股擠到趙欽州身邊坐下,半邊身體幾乎壓到趙欽州身上,嚇得他往旁邊又縮了縮。明明是他壓到人,卻怪趙欽州不懂事,裴二少斜眼睨人,刁難道:“能讓讓嗎?這點眼力見兒都沒有就敢出來泡妞?”“瞎說什麼?!”姚樂樂冷眼看裴展胡鬨,心裡卻窩火。這家夥這陣子被裴淵斷了經濟淶源,又死要麵子不肯問他媽求情,就見天纏著自己,臉皮厚還理直氣壯,甩都甩不掉,今天他非跟著來,本以為是蹭個吃喝,沒想到打的卻是這主意。再看被裴展擠到角落裡頭都不敢抬的人,姚樂樂的心又突然柔軟。沒見麵前,她對趙欽州就有過一些猜測,現在見了麵,那些猜測和感覺就基本被證實了。趙欽州的瘦弱不隻在外表,他內心裡應該也藏著彆人無法理解的恐懼和不安。某種程度上,他讓她看到過去的自己。所以無論是對趙欽州,或是自己,姚樂樂此刻的感情都有些複雜,既愛又恨,但不足外道。“起來!”姚樂樂用腳踢裴展,語氣不善,“我跟朋友喝茶聊天,應該沒你什麼事,麻煩避個嫌。”裴展充耳不聞,不懷好意地越湊越近,幾乎貼到趙欽州身上去,趙欽州卻隻會躲,一點聲響都沒有,像一隻急於把自己藏進殼裡的蝸牛。人確實沒意思,但逗人玩卻是樂事。尤其姚樂樂這麼維護,嚴重勾起裴展身體裡的惡劣因子。他抬手把人圈過來,湊到脖子邊誇張地嗅嗅,衝姚樂樂邪惡一笑:“好香,是奶味嗎?難怪……”姚樂樂沒容他說完,一巴掌揮他胳膊上,疾言厲色地嗬斥:“裴展,我是認真的!他是我朋友,你可以不喜歡,但請你對他有最起碼的尊重。現在請你放開他,馬上離開。”朋友!姚樂樂的朋友!趙欽州心頭顫動,難以置信地抬頭。他對姚樂樂在直播間裡或者短信裡示好,一直隻當是她對他的好奇,他甚至覺得今天過後,她了解他真實的一麵,就會從她的幻想裡清醒。他其實早做好了見光死的準備,沒想到姚樂樂卻這樣確切而真誠地把他當作她的朋友。“姚……”“叫我樂樂就好!我們是朋友。”姚樂樂迎上趙欽州的目光點頭,對視的刹那忍不住鼻酸。趙欽州那是什麼樣的眼神?怯弱的,訝異的,感激的,還有一絲絲壓抑的喜悅。就像小時候她在偌大的洞府一樣的房子裡,意外等到爸媽的突然出現。原來孤獨的人都有一樣的渴望。跟趙欽州一樣,裴展此刻看姚樂樂的眼神也很意外,但轉眼就變成嘲諷和挑釁。青梅竹馬,異性閨蜜,患難之交,竟然比不過一個窮酸慫包。裴展坐著沒動,直勾勾看著姚樂樂。姚樂樂沒耐心跟他表演深情對視,沉聲催促:“還不走?要我打電話請你哥來接你嗎?”到底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知道他的軟肋在哪裡,彆說讓裴淵接他,裴展現在連他的電話都不接。姚樂樂這是故意惡心他。裴展沒說話,倒是鬆了手,但抽手時故意推了可憐蟲一把,起身嫌棄地拍拍手,將墨鏡推回去,從鏡片後看了姚樂樂幾秒,然後一言不發走開了。“一個間歇性神經病。”姚樂樂衝趙欽州抱怨,從茶幾上抽了張紙遞過去,笑著問,“嚇到了吧?看你都出汗了,快擦擦。”趙欽州慌忙接過紙往臉上擦擦,心口抑製不住地狂跳。一方麵是因為為姚樂樂的維護讓他感動又羞怯,另一方麵自然是因為驚嚇,那個裴展是除趙承德之外,他見過的最凶的人。但他們又不是一樣的凶。趙承德的凶像夏天的驚雷,常常毫無征兆地一聲炸開,過後也不會有繼發災害,而裴展的凶卻是聲色不動,僅僅是坐他旁邊,就仿佛有一股危險的氣息往外輻射,將他緊緊包裹其中,密不透風。趙欽州把擦了汗的紙攥進手心,似乎感受到一股源源不斷陰冷,目光不自覺地往門口看去。裴展果然在那站著,麵朝著他,嘴唇微動,慢慢露出一絲怪笑。趙欽州心裡一緊,慌忙低下頭。苦於從小耳朵殘障,十幾年裡琢磨多了,他多少能讀懂人的唇語。他看到裴展說的是:“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