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家大宅。此刻正值午時，廚房傳來食材下鍋的油烹聲，女傭將餐具布上了餐桌。王嫂經過時瞥了一眼，叮囑道，“多備一套餐具吧，今天小少爺要回來吃飯。”“好的。”年輕女傭忙不迭地去拿餐具。阮小芸扶著卓帆從樓上慢慢地走下來。“慢點。”她細心幫他看著腳下，“最近眼看你身子漸好，是不是可以考慮出門打打高爾夫了？”卓帆不可置否地笑了笑。女傭殷勤地拉開了桌椅，兩人在餐桌旁相對而坐，阮小芸看見旁邊還擺著一副碗筷，不由得好奇道，“宇凡今天要來吃飯嗎？”秦弦住院保胎，卓宇凡最近幾乎是公司和醫院兩點一線地跑，也鮮少在家露麵。“太太，是硯青少爺要回來。”女傭恭敬地答道。阮小芸一怔，隻見對麵的卓帆喝了一口湯，才緩緩道，“是我讓硯青過來的。”聞言，她一時也不知是喜是憂，隻得試探地問道，“你有事找硯青？”卓帆還未接茬，隻聽阮小芸又開口道，“就是嘛，有什麼機會，都讓他去鍛煉鍛煉，吃吃苦，哪怕跟著他大哥做事也好啊。”“上星期，他跟我借了艘船。”卓帆仿佛沒聽見她說的話，隻是兀自拿起筷子夾了塊魚肉，“來得風風火火的，原因講也講不清楚。”“……借船？”阮小芸愈發覺得雲裡霧裡。“見他著急，我便先借他了，條件是等事情處理完了要跟我說清楚。”魚肉鮮美，卓帆放下筷子，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少爺，您回來了。”隻聽女傭的聲音從玄關處傳來，阮小芸又忙不迭地轉頭去看。不一會兒，卓硯青便出現在餐廳門口，垂眸叫了聲，“爸。”“嗯。”卓帆擺了擺手，“去洗洗手，來吃飯吧。”卓硯青應了句，眼神又落在阮小芸身上，稍稍點了個頭算是問好。距離上次母子倆鬨僵，已經有好一段時間了，在這段時間裡，兩人仿佛心照不宣一般，誰都不主動聯係誰。阮小芸關注著節目進度，眼看他和倪笑澄的CP熱度還是居高不下，心裡不免有些著急，好在聽說卓硯青和盛妤潔的劇本安排上了，她且放心沒多久，這會兒他又不知道搞的是哪出。須臾，卓硯青回到餐廳，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飯，倒也實屬罕見。有段時間沒見，阮小芸總覺得兒子仿佛瘦了不少，她悶不做聲地往他碗裡夾肉，一邊又琢磨著想問借船的事，但老爺子沒問，她也不好先開口。“之前的計劃書，搞得怎麼樣了？”卓帆看似隨意地問道。卓硯青頗為意外，他沒想到卓帆還記得這件事，他清了清嗓子，“爸，我另有打算了。”“哦？”卓帆挑起眉。“我想先自己投稿試試看。”卓硯青咽下一口飯，“等時機和能力成熟了，再考慮成立品牌的事。”阮小芸終於忍不住了，“什麼計劃書？什麼品牌？”這些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麼，父子倆之間突然多了些她不知道的小秘密。“前陣子硯青來找過我。”卓帆食量不大，看起來似乎已經吃飽了，他拿起一個沙糖桔慢慢剝著，“說是想成立個人品牌，希望我給他投資。”“這不是很好嗎？”阮小芸大喜過望，以為兒子終於有了事業心，“把那家珠寶店賣了做啟動資金，還不夠的話，我也給你追加投資。”“不用了，媽。”卓硯青低下頭，“我已經改變主意了。”“改變主意？”阮小芸不由得看了看卓帆，後者正不動聲色地吃著橘子。“我之前參加了名蕊主辦的設計大賽，作品已經入圍了。”卓硯青稍作沉吟，還是決定跟阮小芸好好解釋，“如果能夠順利拿到獎項，作品便可以投入生產，還有機會簽約成為專屬設計師。”“……什麼？”阮小芸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驚愕，“你這是……要去給人家打工嗎？”“我想過了，如果想在這條路上繼續走下去，我需要這些經驗。”他說著，忽然發現，自己已經不再害怕迎視著阮小芸質疑的目光了，“哪怕是失敗的經驗，也很好。”“你這不是在浪費時間嗎？”阮小芸急怒攻心，就差拍案而起。然而卓帆卻笑了。“這不是很好嗎？”他用手指撥弄著桌上的橘皮，“年輕人，就是要多摔打多磋磨，才能成氣候。”卓硯青低低地“嗯”了一聲，感激地看了卓帆一眼。不知為何，阮小芸卻忽然想起了卓帆曾說過的那句話——“他不適合打理家業。”她的背脊驀地抖了一下，難道，卓帆是真的不想讓卓硯青靠近他的事業中心分毫嗎？好不容易費儘心機走到這裡，她如何能功虧一簣。“那你……預計在幾年內成立自己的個人品牌？”阮小芸收拾了一下情緒。畢竟卓帆開口支持，她隻得暫且壓著性子。“三年……或五年，也可能更久。”卓硯青似乎在認真地思考著，“我想試試，憑我自己究竟能走多遠。”阮小芸搖了搖頭，伸出了手，“我隻給你兩年時間，如果沒有拿得出手的成就，就放棄吧。”“好了。”卓帆擦了擦手，主動轉變了話題，“硯青，你今天來是為了彆的事吧？”“是的，爸，船我早先已經還回去了。”卓硯青放下筷子，“前些天專業人士已經檢修過了，沒有問題。”“嗯。”卓帆緩緩地靠在椅子上，微微眯起了眼睛，“你真是胡來。”事情的起因經過，卓帆大抵也聽說了一二。“抱歉，我真的沒有彆的辦法了。”卓硯青低著頭，誠懇道，“讓您費心了。”卓帆緩緩睜開眼看著他，目光炯炯，卻並無怒意，“是什麼人值得你這麼不顧一切？”聞言，他仿佛怔了一下。該如何去定義他與她之間的關係呢？朋友？工作夥伴？暗戀對象？抑或是彆的什麼？他不自覺地蜷起手指，指尖觸碰著發熱的手心，少頃，才抬眸迎視著卓帆的目光，緩慢而堅定地開口道——“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