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赤足(十二)(1 / 1)

詭樓謎陣 貓子不二 1558 字 3天前

白朗斟詞酌句了好半天,才終於小心翼翼問出一句,“你跟沈思月是戀人關係嗎?”沈天青緩慢地點了點頭。姐姐是他第一個傾心愛慕的對象,難保不是最後一個。在他十幾年的人生裡,姐姐意味著整個世界。讀中學的時候,同班的男同學們開始對女生感興趣,沈天青憑借白淨清秀的外形也在女生之間收獲了不少青睞。他覺得自己可以跟大家做朋友,但是並沒有戀愛的衝動。每當有人約他放學後一起去做點什麼,他總是禮貌地回絕,抓緊時間回家,滿心想的都是:回家就能看見姐姐了,跟姐姐在一起才是最幸福的事。高二那年,他參加了籃球興趣小組,傍晚時分訓練。沈思月就在附近的大學讀書,下課後經常來看他。每次看到姐姐的身影,沈天青就感到興奮,會不由自主地在球場上拚力表現。於是有隊友嘲笑他,彆人都是看見女朋友才這麼拚,你怎麼看到姐姐就這樣了?那時候很流行“控”的說法,喜歡什麼就會被叫做“x控”,沈天青很快就獲得了“姐控”的稱號。他也並不覺得惱火,甚至在同學們大聲拿他開玩笑的時候,他看見沈思月站在人群裡不好意思地笑著,心裡還會蕩漾開一絲莫名的快感。剛開始還是很美好的,就如同所有人戀愛的開端。他抱著好奇的心理,自己一樣樣對標,為什麼看見她的時候會心跳加速?為什麼那麼多人裡,一旦她出現,就好像看不見彆人?為什麼會故意模仿她的習慣,聽她喜歡的歌,吃她喜歡的東西,她走路的背影也會忍不住看上好久?更會因為她無緣無故地生些閒氣,比如她提起了哪個陌生男孩的名字?車上被哪個年輕男人搭訕?總之他好像學會了從另一個角度去看待沈思月,不再是弟弟對姐姐的依賴,而是一種更細致、也更情緒化的觀察:她真美,我想擁有她。後來事情開始變得複雜。他發現自己不再滿足於在一旁靜靜看著她。比如沈思月洗過澡,頭發濕噠噠地披在肩膀上,光著腳從他身邊走來走去的時候,那股她身上的香味從讓他心煩意亂。還有她跟他說話的時候,永遠都覺得靠得不夠近,生怕錯過她表情裡的每一個細節。他開始看著她走神,晚上就夢見她,夢裡她不再是姐姐,變成了他的同學,跟她並肩坐在課桌前。他好開心,突然變得勇氣百倍,大膽地拉她的手,吻她的臉,把她抱在懷裡。然後他醒過來,意識到一牆之隔就是正在沉睡中的她,這讓他睡不著了。她變成了他夜裡的幻想對象。“所以你們睡了?”十三仙直截了當地打斷了沈天青的回憶。一旁的白朗險些把剛喝下的一口水直接噴出來,不敢想象這話居然會從十三仙嘴裡問出來。“難道你不想知道嗎?”十三仙瞪了白朗一眼,“感情那些東西說起來太虛幻了,不如關注實際。一言以蔽之,到底睡了沒有?我猜睡了。”沈天青“嗯”了一聲。白朗麵露尷尬,硬著頭皮問,“所以你向你姐姐表白了,然後你們就……”“彆轉彎抹角了!”十三仙不耐煩地開口,“我繼續猜吧,是你強迫她的,對嗎?”“不、不是……”沈天青打著結巴否認。十三仙探身過去,“那現在你就把我當成沈思月,直接情景再現一下。當時你是怎麼提出要求的?她又是怎麼同意的?來啊!”沈天青嚇得縮回一團,“我腦子裡很亂,很多畫麵都碎成一塊又一塊,很多事情的前因後果,我都記不清了……”十三仙還要再說,白朗拉了她一把,“算了,他畢竟是病人,今天又折騰了一趟,你先放他一馬好不好?”“我放過他?”十三仙餘怒未消,“你知不知道我最恨強奸犯?特彆是對於他這種,一直裝作苦情兮兮的樣子,張口閉口都是要查明姐姐的死因,說到底自己竟然對姐姐做出那種事?你剛剛不是說沈西來說他是疑凶嗎?我看不如明天一早你直接把他帶回警局,審他三天三夜,我看他還想不想得起來!”“我爸,他真的跟你們說我是凶手?”沈天青怯怯地問。白朗也不想瞞他,乾脆點頭,“事到如今你對我們也沒什麼好藏的了,今天不妨在這裡把話說開,十年前,沈思月的死,跟你到底有沒有關係?”出乎意料,沈天青並沒有激烈地否認,他猶豫了半晌,才期期艾艾地說,“我不知道。”“不知道,那就是意味著有關係。”十三仙說。“那倒也不見得,”白朗注視著沈天青的眼睛,“你說過你有躁鬱症,這個病是在你跟沈思月發生關係之前還是之後?對於很多事情開始出現記憶模糊的現象,跟這個病有關嗎?”沈天青低頭想了想,“應該是在跟我姐在一起之後,當時又要上學,又想偷偷跟她約會,我心情常常很差,有時候會變得控製不住情緒。但是記憶模糊的問題,是姐姐失蹤後才出現。”“那你還記不記得,在你姐姐失蹤之前,你們見的最後一麵?”白朗問。沈天青長出了一口氣,“記得不太清了。”這是他最痛恨自己的一點,明知道那是最關鍵的信息,卻好像被心底裡的黑洞無限地吸進去,腦海裡碎片橫飛。現在他能零零碎碎地回想起一點,比如他們兩個一起赤裸著身體躺在床上,沈思月裸露的肩膀上浮起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窗外的月色朦朧落入,他昏昏欲睡,聽見沈思月說,“明天我們不能見麵了。”不知道是不是戀愛中的人都有相同的毛病,就算整日相見也還是覺得時間不夠。沈思月為了跟他在家中的幽會,幾乎不在大學宿舍居住,每天都在下課後回家。除非臨時有事,否則她絕不會這樣說。於是沈天青問,“你要做什麼?”“去爸那兒,”沈思月這樣回答,語氣很輕快,“爸的那處房產鳳凰城,已經正式竣工了,明天就是慶典。爸讓我作為第一個入住,其實就是在那裡住一個晚上。據大師說,那裡的風水跟我的命格正好相配,讓我去住,是為了討一個好彩頭。”沈天青用鼻子“哼”了一聲,“反正我不信什麼風水。”沈思月露出笑容,“我也不信,但我把風水當成大自然出的謎語,這麼一想就有趣了。比如我現在說幾個謎語給你,看你能不能猜到這裡麵的意思?”沈天青半閉著眼睛點點頭。他發誓,如果他當時知道姐姐即將說出多麼重要的一段話,他一定會全神貫注地傾聽、一字不漏地記下來,可惜他當時隻是個自以為是、齷齪又愚蠢的笨蛋,所以他隻是那樣隨意地聽見沈思月一字一頓地說,“北鬥指路,散骨祭天,鳳凰鎖心,八街藏頭,盤古南苑,隻手遮天。”“然後呢?”十三仙和白朗異口同聲。沈天青汗顏,往下他記得不多,隻還有兩句留存在記憶裡:西城看柳走斷腳,為見浮橋一縷仙。當時他聽了這些已經有些不耐煩,追問到底是什麼意思?沈思月回答說她也不知道,是聽見喜福會裡的風水先生跟父親說的,父親麵容凝重,不知道是在擔憂什麼。“然後第二天,你姐姐就去參加了鳳凰城的竣工慶典,當晚入住心心居,之後就失蹤了。”白朗說,“這期間你們有沒有聯絡過?”當然有。那天沈天青下課後,還給沈思月發去了短信。“你一個人住在新房子裡會不會害怕?不如我去給你作伴吧?”他記得自己這樣問。沈思月爽快地回絕了,“你要來陪我住?我看你又想乾壞事兒。”她這樣輕易地拿他們的關係開起了玩笑,讓沈天青有些驚訝。不過他不否認感覺很好,就好像他倆隻是一對普通的情侶一樣。當晚他想了很多,甚至想到,這世界如此廣闊而巨大,總會有一個地方能夠讓他們忘記那些約束,儘情享受相愛的感覺。帶著這樣的想法,他睡著了。在夢裡他接到沈思月的電話,叫他去心心居見麵。他喜不自勝,興奮地奪門而出,好像一轉眼的工夫就到了那個之前從未去過的地方。穿著白色絲綢睡衣的沈思月出現在眼前,拉過他的手,走進那座獨棟小彆墅。在彆墅裡具體發生了什麼,沈天青毫無印象,現在他更願意想象那是一場甜蜜的美夢。可惜美夢終要醒,更恐怖的是,美夢餘韻猶在,緊接而來的就是天塌地陷的噩夢。那天他睜開眼,聽見父親在打電話,沈思月從心心居裡消失了。“爸,出什麼事兒了?”他小心翼翼地問。沈西來轉過身看了他一眼,臉上突然浮現出無比驚恐的神情,好半天才說出一句,“天青,你這是怎麼了?”“你怎麼了?”十三仙也急著問。沈天青低下頭,“雖然我是從自己的臥室裡走出來的,但是我身上穿著的不是睡衣,而是外出時才會穿的外套。更恐怖的是,我那件乳白色的外套上,沾著一個清晰的血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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