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仙走出病房,看見白朗站在門口。“怎麼,看戲看得還爽嗎?”她沒好氣地說,“彆誤會,我隻是答應了小男孩陸伊方,要幫幫他媽媽。”“這場戲太感人了,”白朗哈哈一笑,主動伸出手去扶她,“其實我挺好奇,陸伊方說過,他能看見他妹妹,這到底是不是真話?難道這世界上真的有鬼魂?”“據說兄弟姐妹之間都有心電感應,你懂不懂?”十三仙沉吟,“也許伊方跟他死去的妹妹之間,真的有某種聯係,這是科學都解答不了的問題。”白朗點頭,“不過你剛剛起的卦,實在太虛假了,什麼忌謊話、宜真心,一聽就知道是胡編的,這種水平恐怕也就隻能糊弄一下陳小卓。”十三仙冷笑,“這句話很靈的,而且屢試不爽。不過你也會算卦,我們算是同道中人,同行相輕嘛,我理解。”“其實我不太會,”白朗坦誠地說,“的確,我父親精通卦術,可惜我不感興趣,所以沒有繼承家業。不像柳鹿,那才是真正踐行了父母的願望。不像我,什麼也沒為我爸媽做。”後半句話哽在喉頭沒說出口,“甚至連他們的死,直到現在也沒能查清。”十三仙感覺出他欲言又止,深深看了他一眼。兩人一起向著十三仙的病房走去。“我聽說你在黑市上販賣那首風水密語,”白朗直截了當,“我想知道,盤古南苑,隻手遮天,下一句是什麼?”十三仙笑起來,“你也知道是‘販賣’,那你就應該拿錢來買。”“總談錢太俗,”白朗笑了笑,“我可以用我的人情來買,這可比錢更有用。”“有道理,”十三仙在病房門口站定,“那你聽好了,北鬥指路,散骨祭天,鳳凰鎖心,八街藏頭,盤古南苑,隻手遮天,東門看柳走斷腳。”“這就完了?”白朗錯愕,“沒有後半句?”“你的人情,我暫且隻賣這些。”十三仙邊答邊推開病房門,不料沈天青正等在那裡,急著迎上來,“仙姑,你的傷還好嗎?”“托你的福,還活著。”十三仙推開他,自己重重撲在病床上,“今天是什麼東風,把你們兩位一起吹來?”白朗打量了沈天青一眼,想到他還不知道他姐姐的骸骨又找到了一塊,正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他,卻聽見他說,“這幾個月下來,經過了三起案子,一切已經很清楚了。我們三個人的目的其實一樣,所以我想好了,不如我們組隊吧!”“哈?”白朗忍不住叫了一聲。十三仙倒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把臉扭過來,衝著沈天青,“三個相互都不信任的人,組什麼隊?”“我信任你啊!”沈天青急著說,又看向白朗,“我也信任你,現在隻剩你們兩個相互信任了!”十三仙“吃吃”地笑起來,眼睛上下打量著白朗。白朗下意識地摸出一根煙,剛拿到嘴邊又放下,“我是警察,你們應該信任我,因為我的職責就是查案,除此之外,我沒有其它目的。”“沒有私人目的?”十三仙意味深長地追問。白朗反問,“倒是仙姑你,到底為了什麼一直在這趟渾水裡?”說到這裡,他決心再賭一把,“是不是跟你那位師父有關?”“什麼師父?”沈天青一臉迷惑。“仙姑也不是天生就會算卦的,總得有個領路人。”白朗褪下手腕上的手串,推到十三仙眼前,“如果我沒猜錯,這串珠子上就刻著仙姑師父的名字,喜福會黃門,我猜得對嗎?”十三仙也不多言,直接把自己手腕上的珠子也褪了下來,“既然如此,物歸原主,喜福會白門的信物,也該還給你白朗。隻可惜要聽你說實話太難,十年前白門慘遭殺戮,你敢說你不想查出真相?”兩人一推一還,互相交換了手串。沈天青驚呼起來,“狼哥,原來你是喜福會的後人,這麼說來,你也會看風水?你也是個神人啊!”白朗無暇顧及他,隻是緊盯著十三仙,“仙姑還沒回答我的話呢,是不是黃門的黃老板安排你來調查這些,為的是查明十年前喜福會的人命案?”十三仙苦笑著搖了搖頭,“你說對了一半,確實有人想要查喜福會的案子,我也確實是為了這個人而做的這些事,隻不過她不是什麼黃門的黃老板,你也認識的,她的名字也刻在手串上。”幾乎是電光火石之間,白朗恍然大悟,曾經自己戴在手上的那串珠子,顯然來自黃門,其中刻了一個字,“珍”。黃珍!鳳凰城的“鬼宅”心心居那起案子裡的女死者!當時的保安趙進發雖然認了罪,但卻在證據還不清楚的情況下躲進洗手間裡自殺,結果死無對證,以遺憾收尾!白朗怎麼也沒想到,那個受害者竟然也同為喜福會後人!“所以你是為了黃珍……”沈天青喃喃,“但是殺死黃珍的凶手,不是已經死了嗎?”十三仙斬釘截鐵,“沒那麼簡單,黃珍之所以會被殺死,一定跟她想查的事情有關。所以十年前的懸案一天不查清楚,我就一天不會放手!”“當年喜福會的幾條命案,都發生在沈思月失蹤之後,這幾件事情很可能相互關聯,所以……”說到這裡,白朗看了看沈天青,“所以沈大少說得也沒錯,從某種程度來說,我們的目的的確相同。”“所以我們組隊吧!”沈天青一臉懇切地湊過來,“我們三個人各有所長,如果能強強聯合、互通有無,查清一切就指日可待了!”“我沒什麼意見,”白朗攤手,“就看仙姑的意思了。”兩雙眼睛一齊看向十三仙。十三仙想了想,“我決定……”話還沒說完,忽然病房門開了,探進來一個男人的大半個身體,“不好意思打擾了,是白朗警官叫我來的……”這一聲打斷,十三仙乾脆閉緊嘴巴不再往下說了。沈天青和白朗兩人不由得一陣泄氣,同時“嗨”了一聲。白朗抬眼去看,來的人也讓他生不起來氣——是物證鑒定中心那個主攻基因研究的年輕“海歸”夏天恩。白朗站起身,招手,“小夏,你進來,給這位病床上的姑娘做個采樣。”十三仙把被子拉上來蓋住鼻子,“采什麼樣?檢查不是都在醫院做過了嗎?為什麼還要你們警方的人來查我?”“不是查你,是為了保險起見,驗一驗杜雨給你紮進去的藥有沒有什麼病毒反應。這都是按規定辦事,不用緊張。”白朗一麵振振有詞地編瞎話,一麵給夏天恩遞眼色。無奈那個夏天恩有些愣愣的,進了門就直直地注視著十三仙,連行動都遲緩了起來。十三仙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乾脆自己直起身來,沒好氣地問,“你看什麼?”“我看你的眼睛,”夏天恩摸了摸腦袋,“你的兩隻眼睛,好漂亮。”白朗跟沈天青一前一後走出病房,白朗主動打破沉默,“你還好嗎?我怎麼聽說,你在地道裡的時候,好像跟平時有點不一樣?”“因為我有病,”沈天青乾脆地回答,“我有躁鬱症,所以必須按時吃藥,也不能受太大的刺激,不然就容易發瘋。這病已經很多年了。”白朗倒是沒料到他如此坦白,一時間竟無言以對。沈天青倒是善解人意,“狼哥你放心,既然我說了要跟你們組隊,我就已經決定,以後絕不對你們撒謊,不管你問我什麼,我都會照實說的。”“好,”白朗馬上問,“那你老實告訴我,盤古南苑之後是哪裡?按照那首風水密語,應該也有說明下一處地產吧?”“盤古南苑,隻手遮天,然後是,”沈天青想了想,“西城種柳走斷腳!”“西城種柳?”白朗一陣錯亂,“你確定?”“我確定,這是我姐姐失蹤後,我親耳聽見彆人說的。”沈天青言之鑿鑿,“難道你知道其它版本?”一句話切進了白朗心裡,十三仙說的是“東門看柳”,到沈天青這裡又變成了“西城種柳”,怎麼看都是南轅北轍!這兩個人到底誰在對他撒謊?白朗正想拉住他再問往下的密語怎麼說,剛好方舟打來電話,隻能先放沈天青離開,自己走到一邊僻靜處接起。“你跟沈天青在一起嗎?”方舟劈頭就問。“沒有,他走了。”白朗看著那個瘦瘦高高的背影回答,“組長,你問他乾嘛?”方舟清了清嗓子,“是這樣,我現在在沈西來的辦公室,剛剛我們已經取得了他的同意,采集了他的DNA,馬上送回去跟之前找出來的骸骨進行檢測。”“好啊!”白朗仿佛看到了曙光。現在所有懷疑的焦點都集中在沈西來身上,從他入手,想必能查到不少東西。“現在情況有點變化,沈西來忽然改了口,說他也懷疑那副骸骨就是他女兒沈思月,而且十年前他就認定,沈思月不是失蹤,而是死了。”方舟壓低聲音,“我問他為什麼當時不報警,他就說,因為他懷疑一個人是凶手,而他想要保護那個凶手……”“誰?”白朗的心裡打起鼓來。“他兒子沈天青,”方舟回答,“他說他兒子有躁鬱症,而且從小就有暴力傾向。”白朗大笑三聲,“十年前,一個17歲的孩子殺人、分屍,還要分七個地方埋屍,他騙鬼呢?”“這點我也問了,”方舟歎氣,“但是沈西來說,他知道兒子有幫凶。那個幫凶就是當年喜福會裡的風水先生,‘胡黃白柳’四大門裡,白門的大師父,白衣。”從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聽見彆人說起父親的名字,仿佛一聲驚雷在耳邊響起,白朗感到一陣暈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