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餘生遙遙 天命昭昭(1 / 1)

薑南橘搬到科技大學的家屬院後,簡單收拾便住下來。隔天周澤彥扛了一套炊具和各種食材過來,美其名曰要為她喬遷新居“溫鍋”。她這才知道,原來周老師除了化學實驗做得好,廚藝也是十分了得。薑南橘幾次想進廚房幫他打下手,他都說老式廚房通風不好,油煙太重,說什麼也不讓她靠近。最後實在拗不過,隻扔給她一頭大蒜,囑咐她老老實實坐在客廳裡剝就好。結果周澤彥憑一己之力,半個小時的時間,就做出了兩葷一素一湯,菜端上桌時,電飯煲發出提醒,米飯也悶好了。薑南橘確實不喜油煙味,所以平日裡一個人很少會認真做飯,除非特殊日子或者紀景安想吃,否則她一般都是能偷懶便偷懶,做些不需要動煙火的沙拉三明治之類。至於紀景安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做飯是不可能做飯的,薑南橘懷疑他廚房的門朝哪裡開都不知道。如今麵對周彥澤做的一桌如此豐盛的飯菜,她忍不住感慨,“以後誰要是嫁給你,肯定很幸福。”周澤彥摘下圍裙,在水龍頭下衝了把手,“現在女孩子們想嫁的,是帥氣多金又會做飯的,可惜我隻滿足最後一項,而且很明顯,前兩項也沒什麼進步空間了。”薑南橘一邊盛米飯,一邊抿著嘴笑,突然覺得她從家裡搬出來,住進出租房,也不是一件特彆讓人難過的事情。搬家的事情,除了周澤彥,她沒有告訴任何人,紀景安也沒有。等他哪天回家,看到離婚協議書,自然會再聯係她,商量去民政局辦手續的事情,所以她隻需要等著就好。租的房子裡,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可能是主人經年累月積攢下來的,油煙味混著茉莉花香味的空氣清新劑,還有些淡淡的黴味,並不讓人討厭,但總之不是薑南橘喜歡的味道。熟悉的味道會伴隨著安全感,比如原來家裡的煙味,甚至紀景安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而陌生的味道隻會帶來內心的惶恐不安,像小動物不小心闖入陌生的領地,本能地豎起耳朵,隨時保持警覺。於是薑南橘又不可避免地開始失眠,連續幾個晚上睡不好,即使睡著了也是淺淺的,睡得並不安穩。剛搬出來的時候,她對現狀對未來都有種迷茫,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可是不過幾天的時間,她發現自己竟然開始慢慢習慣這種生活,原來對紀景安的愛也並不是生活的必需品。手機鈴聲在深夜響起,薑南橘瞬間清醒,看見屏幕上顯示是外婆打來的,心跳頓時直線狂飆。“小橘,你外公,外公突然呼吸困難,昏迷不醒,我叫了救護車正在往恒愛醫院趕,你快點過來吧!”“好,外婆你彆急,我馬上就過去。”薑南橘手忙腳亂地爬起來,來不及換衣服,抓了件外套胡亂套上,急急地出門打車直奔醫院。人在慌亂無助的時候,容易出於本能地去依賴彆人,一路上她一遍一遍地試圖給紀景安打電話,得到的回複始終都是,“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搶救室門口,外婆披了件棉衣坐著,她頭發花白,雙眼渾濁,布滿皺紋的臉上,掛著幾滴還未落下的眼淚。讓薑南橘感到意外的是,姚筱婧竟然也在。她穿著白大褂,一改往日盛氣淩人的大小姐作風,坐在外婆旁邊,拍著她的手,輕聲細語地安慰著。去年在急診診室第一次見麵,姚筱婧認出了薑南橘,在開口挑釁之前,卻先用非常專業的態度幫她處理了病情,認認真真把公事辦完之後,才談私事,這一點讓薑南橘的印象非常深刻。姚筱婧聽到腳步聲,抬頭看見了薑南橘,把她拉到一邊,“急診是我接的,老爺子是突發急性左心衰竭,正在裡麵搶救。跟你我就不繞彎子了,病人年齡大,基礎疾病多,再加上昏迷時間過長,恐怕凶多吉少,你要做好心理準備。”“謝謝你,姚醫生。”薑南橘有些六神無主,“景安今天在醫院值夜班嗎,我打不通他的電話。”姚筱婧的神色有些古怪,“紀師兄陪心上人去新加坡了,你不知道嗎?”新加坡?自從上次珠寶店一遇之後,薑南橘已經有段時間沒有跟紀景安聯係過,更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去新加坡的。姚筱婧雙手抱胸,臉上又浮現出那種熟悉的傲慢,“你也真夠逗的,自己老公的事情,還需要我來告訴你。”方才趕得急,薑南橘的背後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她的雙手十指交握,指節泛著蒼白的顏色,手背隱隱有青筋暴出。“姚醫生,我外公大概還要搶救多久?時間久的話我想先把外婆送回家,她年紀大了,我怕她的身體熬不住。”姚筱婧見她神色冷靜得,好像紀景安在她眼裡隻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不由得很是好奇,這個看起來軟弱至極的女人,骨子裡究竟還藏著什麼樣的能量。“多久我也說不好,我今晚夜班,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帶外婆先回值班室休息一下。”姚筱婧把外婆帶回休息室,自己卻又折回來了。她買了兩杯熱飲,一杯遞給薑南橘,順勢挨著她坐下來。薑南橘有些僵硬地接過來,並沒有喝,隻是緊緊地握在手裡取暖,低低地說了聲:“謝謝你。”“沒什麼。”姚筱婧疲倦地打了個哈欠,“我承認我從一開始就不怎麼喜歡你,所以每次見了都忍不住故意刺激你,不過你放心,我和紀師兄之間比白開水還清白。”薑南橘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裡的紙杯,“說實話,我曾經一度覺得,你和景安很般配,各個方麵。”“我也這麼覺得,你眼光真不錯。”姚筱婧有些得意,“可惜我和紀師兄認識這麼多年,在他眼裡我就隻是個師妹而已。不,可能連師妹都不算,充其量隻是個沒有性彆的同門。”姚筱婧喝了一口熱咖啡,不小心燙到了舌頭,說起話來含糊不清,“你們是不是因為宋暮歌吵架了,紀師兄最近一直住在師弟的實習生宿舍呢,被那幫精力旺盛的小孩吵得睡不好,整天頂著一對熊貓眼。上周他還因為在宿舍抽煙,被罰了兩百塊錢,笑死我了。”薑南橘有些詫異,她一直以為紀景安沒回家,是跟宋暮歌在一起。姚筱婧翻了個白眼,“拜托,你這麼不了解自己的老公嗎?他對宋暮歌,舊情難忘肯定有,所以才會各種給她提供幫助,但是依我看,舊情複燃不太可能。依我看,宋暮歌早就不是當年的白月光了,現在那副小白花的模樣全是裝出來的,隻不過紀師兄還沒意識到而已。”薑南橘對紀景安和宋暮歌之間的糾葛並不感興趣,隻是低頭沉默著,沒有接話,搶救室的門從裡麵被推開,一位醫生走出來,“誰是家屬?”“我是。”薑南橘趕緊站起來,快步走上前去,“病人現在的情況很不樂觀,隨時都有可能發生心臟驟停,這裡有一份搶救同意書需要家屬簽字。”薑南橘簽字的時候,手一直在微微顫抖,她強迫自己穩住心神,畢竟她現在是這個三口之家的主心骨,不能倒下。重新坐回去的時候,薑南橘眼眶發酸,心裡慌慌地亂著,姚筱婧看到她的模樣,也沒再跟她說話,兩人就這樣一直沉默地坐著。天色發亮的時候,韓裕東竟然匆匆忙忙地出現了。他跑得氣喘籲籲的,看到姚筱婧在旁邊,不方便說話,就把薑南橘喊到一邊。“傅總聽說你外公在搶救,他的身份不太方便出現,就派我過來跟著你,有什麼事你儘管說,我去做。”薑南橘微微有些發愣,“傅棋深怎麼會知道的?”韓裕東撓頭,“傅總眼睛多著呢,昨兒夜裡政府大院的救護車一響,今天消息就傳到他耳朵裡了。畢竟你那外公可不是普通人,老書記的健康,多少人都關注著。”薑南橘覺得腦袋發暈,身體晃了幾下,幸虧韓裕東及時扶住,才沒有跌倒。他仗著自己身強體壯,微微欠身就把薑南橘打橫抱起,放回座位上。姚筱婧被這明目張膽的公主抱震驚了,“好啊薑南橘,怪不得我跟你說了一晚上的紀師兄,你都心不在焉的,敢情你們兩口子是各玩各的,在我麵前你都不知道稍微避一下嫌嗎?”薑南橘沒有力氣跟她爭辯,韓裕東一聽卻不乾了,“這位醫生,你穿著白大褂我還以為是白衣天使呢,怎麼說出來的話這麼難聽,薑小姐現在不舒服,麻煩你不要吵到她。”姚筱婧一向伶牙俐齒,加上從小養尊處優,脾氣刁蠻,從來都隻有她說彆人的份兒,眼下被韓裕東沒頭沒腦地懟了幾句,瞬間戰鬥力爆表。“你大庭廣眾之下抱我師兄的老婆,你還有理了是吧,懂不懂什麼叫男女授受不親,力氣大了不起嗎,個子高……個子高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姚筱婧挺胸抬頭雙手叉腰,原本是想站起來,跟韓裕東理論一番的,沒想到真的站起來之後才發現,韓裕東比她高出一個頭,身強體壯,像一堵牆一樣立在她麵前,她不知怎麼的,忽然就臉紅了,氣勢也跟著弱了不少。韓裕東神經大條,隻覺得姚筱婧吵得他腦袋疼,於是大手一抓,十分輕鬆地就把她拎到一邊,“我勸你離薑小姐遠一點,再吵就把你扔出去。”姚筱婧的臉更紅了,甚至張了幾次嘴都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無比乖巧地在一個男人麵前閉了嘴。韓裕東出去了幾分鐘,回來的時候手裡拿了兩份早飯。他遞給薑南橘一份,自己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正準備吃,就看到姚筱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手上那個漢堡。他假裝沒看到,三口兩口一個漢堡就下了肚,又把吸管一戳,一杯豆漿刺溜刺溜地喝了個底朝天,吃飽喝足去扔垃圾的時候,還特意從姚筱婧麵前經過。有了上次薑南橘摔倒進醫院的教訓,韓裕東這次格外上心,他就像一條大型犬類,寸步不離地守在薑南橘身邊。差一刻八點鐘,搶救室的門終於再次打開,一位醫生走出來,摘下口罩,語氣沉重地說:“請節哀。”韓裕東再次眼疾手快地扶住薑南橘,她也反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起碼現在不是時候。薑南橘和外婆一起,見了外公最後一麵。外婆哭得泣不成聲,幾次要昏厥過去,卻在殯儀車開走的時候,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突然掙開薑南橘的手,拚了命地追上去。外婆沒跑出幾步遠,眾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遲了,她已經重重地跌倒在地,身體蜷縮在地上,滿臉痛苦。薑南橘本想把外婆扶起來,沒想到姚筱婧搶先一步攔住她。稍微檢查之後,姚筱婧打電話喊了急診床過來,一臉凝重地伏在薑南橘耳邊說:“情況不太好,可能是股骨骨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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