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蟜這一停頓，前方的道尊者佛尊者使出全力，狠狠轟向了她。要不是邊上的月尊者馳援，薑蟜中了這一擊非得重傷不可。不過到底被擊傷了，薑蟜此時也顧不得許多，趕忙又迎上了道尊者和佛尊者。這次月尊者並沒有插手，反而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地麵上的少鳶。被浸染在血球裡的少鳶也在此時緩緩抬起了頭，她的眼中沒有恐懼沒有哀傷隻有一片死寂。天空中依舊在激戰，此時是薑蟜占了上風。眼見著道尊者和佛尊者力有不逮，薑蟜還要乘勝追擊卻被月尊者阻下了。“窮寇莫追，來日方長。”薑蟜有些不滿，“還是趕儘殺絕的好！”“就怕前方不是弱敵，而是陷阱。他們計劃了這麼久，不可能一點防範都沒有，而且這次死的人太多了，有傷天和。”薑蟜聽到這句話，下意識的看了眼底下。果然，這方圓萬裡之內屍橫遍野，血流成河。這一片大地之上已經沒有了樹木活物，仿佛除了屍體還是屍體。薑蟜皺了皺眉，卻並沒有太過悲憫。神之間的戰鬥，本就是會生靈塗炭的，怪隻怪他們的國君受了道尊者佛尊者的蠱惑，讓他們跑來這裡決戰。“我說怎麼這次的道尊者和佛尊者這麼強呢，原來是靠著這一大群凡人的信仰之力。可惜如今死了大半，他們往後可很難有這個機會了，殺我的機會。”薑蟜冷冷一笑就飛身而下，來到了少鳶的麵前。比起這些死去的凡人，她對少鳶的心情更為複雜。從少鳶體內竊取來的血脈之力竟然還會對原主有所回應，這是以前沒有出現過的情況。若下次又出現這種情況，那些力量會不會離她而去呢？薑蟜抿了抿唇，到底還是揮袖解開了防護罩。原本以為少鳶會害怕的抱住她，大聲哭泣，但少鳶站起身後隻是抱著紫都鳥冷硬的站在原地。“少鳶！”手指一顫，少鳶抬起了頭。那雙漂亮的紫眸比任何時候都要漠然。她就這樣直直的看著對麵的薑蟜、月尊者還有身後那些叫不出名字的神祗。“之後，還要殺人嗎？”“你在說什麼？”“我問你們，之後還要殺人嗎？”薑蟜擰眉看向少鳶道：“我們是為了阻止道尊者和佛尊者，並不是為了殺戮。”“可是結果你們和他們又有什麼不同呢？這些......”少鳶指著這一具具屍體道：“是你們一起殺死的。每一條都是活生生的生命。他們有戀人，有家人，有無論如何也舍不下的東西。他們付出了自己的信仰，卻最終被接收信仰的神祗所殺。這就是神嗎？這就是世人仰望的神嗎？”微風卷著血腥味飄過，少鳶質問的眼神透過飛舞的發絲若隱若現。薑蟜默了默，隨後雙目冷淡的看向前方道：“凡人，螻蟻之輩，不過區區百年生命。殺與不殺，百年後也不過是一杯黃土。你身為我薑蟜的妹妹，若連這點都看不清，實在是不配住在九重天上。”薑蟜身後的眾神聽到她這麼說，趕忙跟著應和道：“就是，怪不得凝聚不了靈體，這悟性委實是低。”“薑蟜怎麼會有這麼個妹妹。”“不過是廢物罷了。除了那身好看的皮囊和毫無意義的悲憫心，她還有什麼。”“我等諸神，壽數萬餘年，何須去在意這些凡人螻蟻。”那些神祗的話語一個不落的傳入少鳶耳內，薑蟜則依舊在教訓她，少鳶抱著紫都鳥靜靜的站在那裡，仿佛與他們的世界隔離而開。月尊者是這些人裡唯一沒有說過話的，他似乎並沒有站在諸神這邊，也沒有站在少鳶這邊，而是像個旁觀者一樣的看著這些。末了，還是薑蟜搖了搖頭，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結束了這個話題。之後諸神們紛紛上前與薑蟜套近乎，薑蟜也因為他們之前的幫助而非常熱絡。不過一會兒，他們就互通了各自的仙府，並約好了以後要一起探討仙法。待眾神散去後，薑蟜正要扯著少鳶回萬獸境，月尊者卻阻下了她。“你身上有傷，還是把她交給我吧。”薑蟜臉上一紅，有些彆扭的道：“不過是將她裝進袖中，也不是什麼費力氣的事。”月尊者微笑著搖了搖頭，“他們不知道你受了多重的傷，我還不知道嗎？你先回去包紮傷口吧。這裡都交給我。”“那......我先回去了。”薑蟜雖是和月尊者說著這話，但那雙眼睛卻瞪向了少鳶。這意思是讓她安分點彆再說什麼討人嫌的話了。少鳶哪裡不明白薑蟜的意思，她終是微微點頭，薑蟜這才放心遁去。所有人都走了後，原地隻剩下月尊者和少鳶了。少鳶輕撫著紫都的羽毛，眼中的悲傷幾乎要溢出眼眶。即便不再提起，也忘不掉眼前的這一幕吧？她胸中縱有千般萬般不服，但卻什麼也做不了。因為她沒有能力，沒有能力去拯救任何人。“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沒用？”少鳶轉頭看向了月尊者。“你的確沒用。這個世界，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從地下界到高高在上的九重天，不外如是。光靠心中的悲憫是救不了任何人的。想要救人，想要去質問他們，就得有讓他們無法忽視的實力。否則你連質問的資格都沒有。”說到這，月尊者笑了笑，突然展開雙手道：“想看看可以改變世界的神力嗎，小鳶鳥？”少鳶無意識的點了點頭。“那你就站在這裡好好看著吧。”月尊者話語剛落，原本明亮的天空轉瞬間便暗沉了下來，白日變成了黑夜，太陽被圓月遮擋，這片大地上的所有生靈都恐慌了起來。月尊者哈哈一笑，突然祭出了自己的四季之門。他手指點出，四季之門中的山川河流就順應而下；他又一指點出，原本充滿屍山血海的大地上竟長出了一片又一片的綠色植物，它們遮蓋住了那些屍體，遮蓋住了地上的鮮血，須臾，所有的鮮紅都被翠綠所取代了。這還沒完，月尊者在這片土地上一共規劃出了十塊地方。從西麵開始的落河淺灘，到東麵的大片樹林。這十塊地方幾乎囊獲了一年四季裡的各種奇景。有群山環繞的磅礴山地，有奇花異草聚集的人間仙境，還有布滿荊棘的幽暗之所以及龐大的草原，白雪茫茫的神山和美麗的水上世界。少鳶震撼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即便是姐姐薑蟜，似乎也做不到這些。月尊者他真的沒有突破上位神嗎？他真的隻是九重天上一位普通的神祗嗎？“你......”“這裡美嗎？”少鳶真心的點了點頭。月尊者似乎很高興有人欣賞他的傑作，他迎著天上的滿月，在空中起舞道：“這裡以後會成為這片陸地上最美麗的地方，也是我未來的休眠之所。我啊，喜歡漂亮的東西。如果把他們全部關在一起陪我入眠，那一定是這世界上最美妙的事了。來，跟我來，我有個好東西給你看。”不待少鳶有所反應，月尊者便將她拉到了東麵的那片樹林。那裡的中心處有一棵高聳入雲的青木大樹。它的周圍霞光環繞，光華點點，一看就不是凡品。少鳶一步一步走到了那棵青木大樹前，隨著她的靠近，原本被花神傷到的地方竟奇跡般開始愈合，當身上所有的傷口都消失後，身上竟無一處不是暖洋洋的，仿佛整個人都置身在日光下一般。她吃驚的指著這棵大樹道：“它究竟是什麼？”“它叫青木，未來也會成為一位神祗。小鳶鳥，你覺得它會成長成一個怎樣的神祗呢？”少鳶溫柔的靠在青木的樹乾上道：“它這樣溫暖，一定是一位能帶給他人希望的神祗。”青木，願這世上少些殺戮，願死去的人能早日安息，願留下的人能平安一生。百年也許短暫，所以更要珍重。青木似乎是為了回應少鳶的期待，它翠綠的枝葉隨風迎展，一片嫩葉落地，不過一會兒竟化為了養料開始滋潤大地。月尊者看著眼前的一幕沒有說話，隻是微微一笑，也伸出手溫柔的撫摸著青木的樹乾。這是他從小樹苗開始慢慢養大的神樹，也是他即將造就的神祗，神所造的神，真讓人期待啊。“你呢，想不想成為神，小鳶鳥？”月尊者含笑看向了另一邊的少鳶。“成......神？”少鳶有些迷茫的看向月尊者道：“為什麼這麼問？”“我即將陷入沉眠，若你拿四千年的自由交換，陪我一起入眠，我便送你一場造化。”月尊者伸出手撫向了少鳶的紫眸，“我很喜歡你的眼睛。若是想好了，便告訴我你的答案......”“我......”月尊者將少鳶送回去的時候，九重天上已經入夜。少鳶被月尊者放在了何夕殿旁的星雲湖邊。此時的星雲湖上，新月皎皎，時不時的還有點點星辰墜落湖中。少鳶下意識的轉頭去看，卻發現月尊者早就沒有蹤影了。少鳶的雙手慢慢緊握成拳。她答應了，她竟然答應了他的要求。明明當時心裡是存在疑問的，但身體卻仿佛不受控製般的應下了此事。仿佛是受到了某種牽引，某種控製，她覺得那一刻自己就像個提線木偶一般，根本掙脫不了這個既定的命運。九獄說我是現世的人，而這裡是輪回幻境。所以答應他的要求，就是曾經已經發生的過去嗎？一個我根本無法改變的過去。用四千年的自由，換一個成神的機會。那究竟......會是一個怎樣的機會呢？少鳶低頭沉思的時候，另一邊廂的薑蟜卻口吐鮮血，不可置信。明明服用了丹藥啊，明明不是什麼重傷，為什麼總覺得身體內的力量在不斷流失。薑蟜下意識的將手撐在旁邊的白玉盆栽上，而這個白玉盆栽裡種的正是月尊者送給她的天南月星草。瑩瑩綠光，嫋嫋白霧，天南月星草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翠豔欲滴。但薑蟜的腦海中卻浮現出了少鳶的臉。猶記得她與道尊者佛尊者決戰時，少鳶的叫聲引動了她體內的一半血脈。那一半血脈正是她小時候偷偷從少鳶身上竊取來的，也是她之所以這麼強大的緣由。兩份血脈之力，無與倫比的修煉速度，才讓她達到了如今的地步。否則光靠她自己的血脈之力根本無法成為上位神。這是她內心深處最見不得光的秘密，她不敢讓任何人知道。那些個眼皮子淺的神祗，隻以為她身上最寶貴的是神血和修煉功法，卻不知兩份血脈之力凝結而成的血種才是她強大力量的來源。“難道真是因為少鳶？”薑蟜用力咬住了自己的拇指，若真是少鳶，若真是因為她自己體內的力量才會流失，那......那她該怎麼做呢？心內隱隱有了答案，但薑蟜卻不敢去想。因為那個答案實在是太過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