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心慌無措的聞昔看見那張俊朗清雋的臉心中沒來由地一安,潛意識在不斷暗示她:有這個男人在,那就天大的事兒都不是事。聞昔啊聞昔,你看,平時還是要多做做好事,廣結善緣,攢攢人品,抱抱大腿,關鍵時刻上天就會派神仙來救你。小姑娘滿懷期待地睜著眼睛望他,臉上落拓地寫著幾個大字:“兄弟有難,快來救駕”。江逸之瞧她仿佛一個等待被領走收養的小動物,亮汪汪的眼神,滿心滿眼的驚喜、信賴和……委屈,心豁然就軟得不成樣子。可心底又不能自抑地冒著一股壓都壓不下來的怒氣。一雙狹長深邃的眼定定地盯在她一張媚得出水的臉和穿著火辣的身上,目光豁然冷得結了冰。打扮成這副樣子,是要成精了?吃點苦頭也好、省得以為自已能仗著點小聰明就不知天高地厚,現在的年輕人就欠打擊。見江逸之還在不冷不熱地應付敷衍著方偉諂媚到不行的寒暄和巴結,絲毫沒有搭理她的意。聞昔簡直有點懷疑人生,完全不明所以,這、這是不打算撈兄弟一把?不、不能吧?心下急了,心思一轉,脫口就喊了句——“江叔叔!你怎麼現在才來?”聽起來……跟撒嬌似的,微微顫抖的聲音裡有不自知的欣喜,依賴,還有莫名的——心虛。聽得年輕英俊的男人又是心底一顫,眼波橫轉。這時候知道攀關係來了?看他白皙如玉的麵上依舊冷肅,聞昔撇撇嘴,伸出去想牽他衣袖的右手又怯怯地垂了下來,秒慫。江逸之看她一張嬌媚的臉和前衛的打扮極不順眼,眼前滿麵油光的男人眼底的貪戀與情迷又毫不掩飾,頓時又是一陣心頭火起,將手上的外套遞給她,目光沉了下來,皺眉沉聲,語氣嚴厲:“套上。”聞昔立馬意識到他這是在發火,得,又踩在了雷點上。他的雙眼是在黑夜中亦會發亮的黑曜石,目光幽深、鋒利,就這麼靜靜地停在她身上,她隻覺得身上每一寸裸露的皮膚都開始發燙,無處可遁,頭皮發麻。但看到江逸之終於願意理她,又自知惹了禍,二話沒說的,趕緊穿上,被一股熟悉的沉木清氣包裹,莫名讓她在光怪陸離中覺得安全、安心。這下可把方總嚇得個大咯噔——什麼人得這位太子爺這樣護著?江家這代沒什麼女輩啊!能喊上江逸之這位太子爺一聲叔的那不就是四大姓裡邊的人了,合著這是哪位小姑奶奶?也是夠倒黴,惹到江逸之這尊佛,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老大!!他媽的哪個不長眼的敢動我——”鐘詡奕和章齊殺氣衝衝帶著一幫今晚出來聚的人抵達事故現場時,看到了那個清貴威嚴的男人,硬生生地將那句“我老大”吞了下去。壽星李彬也跟著著急:“聞昔,你——”滿懷愧疚和後怕的蔣京京此刻也愣呆,她衝回去叫人再折回來的時候,發現聞昔已經不再原地了,一番好找才找到了這。所以,此刻的修羅場。是怎麼回事?聞昔麵上平靜地朝大家笑笑,搖搖頭,心裡卻隻想裝死,希望大家把她當隱形人。江逸之不看一眼圍觀的吃瓜群眾,那股威嚴淩厲又漫不經心的氣場將現場的喧囂嘈雜隔絕開來,襯得他一身的月朗風清。嘴角微微一勾,上挑的狹眼半笑非笑,笑意卻未達眼底,偏偏是這般隨意的眼神,深不見底。他隻不過慢條斯理地拂開方總哈腰遞上的那杯酒,力道卻著實不輕,酒水灑濕了方偉的衣袖,對方也不敢吭聲半句。“我勸方總好好查查她是誰。”江逸之眼神陰鷙,唇色在明明滅滅的光影之下顯得尤為血紅。聲音低沉,自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場與不加掩飾的狠意:“她不是你碰得起的。”“是是是,今晚是我沒長眼,不小心驚動了您的人——”話一出口,又覺得有點不太對:“噢,不小心驚動了...聞....小姐,我給陪個不是——”江逸之倒是沒反駁,隻是怒氣仍堵在心口無從消散,非要刁難本已誠惶誠恐到沒魂的人:“噢?那……方總打算該怎麼賠?”方偉知道這些有資本的公子哥兒花樣多,心提到嗓子眼:“這個……不知道江少的意思是?”他不好過,彆人也休想好過,江逸之隨意打量了一眼桌麵,下巴揚了揚,漫聲笑道:“聽聞方總海量,不如就把這三瓶1954喝了吧。”方偉腿都軟了,這個烈度的酒喝這麼三大瓶,中毒是沒跑的:“江少又開玩笑了,這……”江逸之麵色又沉了下去,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看得聞昔心裡也是一顫一顫,生怕火勢燒到自己這裡來。“誰跟你開玩笑?如果方總連這點誠意都沒有的話,容嘉後續十年的合同……”方偉恨不得給這位閻王爺跪了:“有有有……”端起酒杯就是灌。江逸之就這麼站著看對方把自己灌了稀巴爛醉,酒都開始灌到了鼻子裡也不叫停。聞昔也不敢做聲,靜靜地看著江逸之,即使是在如此光怪陸離的紅塵四周中也掩不去長身玉立的男人一身風光霽月,塵驚不染,仿佛嘈雜與喧囂,皆近不了他的身。怕這個□□賊心不死,留有後患,江逸之明了直言:“方偉,我把話說在前頭,以後你要是再打聞昔的主意,聞光遠會怎麼對付你我不管,但是在我這裡,再來十個方氏我都能給你連根拔起。”疏懶的口吻,仿佛在談天氣。方偉醉得不省人事還知道要將腰彎得更低一些:“不不不不、不敢……”江逸之說完不再看他,長腿一邁就朝門外走去,見身後沒有人跟上來,心頭又是不快,那股無來由的怒意又毫無道理地騰騰地竄了上來,停步轉身對仍在原地發愣的某人劍眉一挑,稍顯淩厲,沉聲道:“怎麼?你還要留下來喝幾杯?”聞昔二話沒說就急步上前,也不敢看他的臉,隻將心虛的目光落在他手腕處那枚精致的袖扣上,一步一步,緊緊地跟在他身後,略過眾人。快到門口才敢轉頭對鐘詡奕他們比了個先走的手勢,一臉“我要完”的表情。感受到英俊男人身上的寒氣,聞昔心下顫顫,又有點兒鄙視自己,沒想到她竟也能有變得如此狗腿的一日。回到卡座上的陳一帆一臉不可置信:“江家跟聞家交情什麼時候這麼鐵了?他們....最近有合作項目?”小孩兒肯定是要撈的,可這……等於完全把事做絕了。雖然方氏不成什麼氣候,可是……溫時川笑得耐人尋味。你應該問江逸之跟聞昔交情什麼時候這麼鐵了?他決定還是不把那個未成年是誰告訴陸禹了,省得他又胡話滿天,雖然.....也不一定是.....胡話。趙蒹葭若有所思地淺笑嫣然:“小半年不見,逸之可是變了不少。”想了想,又覺得鬨劇可笑:“不過管教一下世交的小輩也是應該,現在的年輕人,小小年紀就出來玩都不知道怕的。”走出“銀河”,冬夜呼呼的大風吹得人睜不開眼睛,聞昔海藻般的長發飛舞,但她此時根本沒有心情去管。因為眼前的男人,比這大冬天的風,更冷。車上,暖氣開著,駕駛座上的江逸之倒也不急著開車,疏懶地靠著後座,修長的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方向盤,也不看身側那個一臉媚妝的小姑娘,且沒有開口的打算。他這副引而不發的做派反而更令人無所適從,手腳無措。寂靜的淩遲——小姑娘的手機瘋狂的震動,在安靜封閉的空間裡動靜格外突兀。料想也是他們幾個擔心,但此時的確不是什麼回複的好時機。聞昔直接將手機關了。勇於認錯還是好孩子——“江逸之,今晚謝謝你,給你添麻煩了,這次確實是我不對,是我大意了,出來玩也不知道謹慎,還砸傷了人,以後我會注意的。”誠懇的表情,認真的語氣。可惜,被致歉的對象卻——沒什麼反應。江逸之見過她玩這種套路太多了,以為這又是她平時萬事求太平的慣用伎倆,其實心裡根本就沒把這當一回事。薄唇勾出一抹嘲諷的弧度,隻覺得這人朽木不可雕,語音低沉,聽得出一絲輕蔑來——“聞昔,你是不是覺著自己挺本事的?”聞昔這話聽得一愣,心裡也不是很舒服,她有幾斤幾兩她自己知道,她在這個圈子裡一向也還算安分,聞光遠很放心她,教育她也從未用過這種語氣,而且這番道歉她說得是誠心誠意,發自肺腑。不是,他為甚麼還這麼生氣?甚至.....表現得比她這個受了欺負的苦主還生氣。畢竟還是個高中生,雖說比旁人早慧早熟,但在這個受了點驚嚇和委屈的晚上,這年齡段該有的叛逆一樣不落。江逸之看她眉頭微蹙,表情微漾,知道她心中不服,怒極反笑:“怎麼,覺得我管不著你是嗎?”剛才求援的時候攀關係不是挺順口的?聞昔抿嘴不語。“說話。”嗓音低沉又嚴厲,眉峰一攏,就這麼凝視她,仿佛有著用不完的耐心等她回答。聞昔忍不住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