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帶著鬼麵具看他的三魂七魄都被召喚回來後,轉圈堵在扶梯門口,三個人隻顧咣咣磕頭,也不敢再亂動。林霄心中暗爽,這才對嘛,這才是這些愚蠢的人類看見他應該有的行為,都是柏瑞年那個死天師,搞得他一點自信都沒有了。況且自己嚇唬的這三個是不肖子孫,林霄還默默地升起了一絲懲惡揚善的自豪感。不停地在樓道裡轉圈。屋裡的光黃黃綠綠,實在是驚悚,可是前麵是一個跟風鈴一樣轉來轉去的鬼頭,三個人磕得腦袋生疼,求饒得嗓子也啞了,實在是沒有什麼力氣反抗了。這會兒都垂頭喪氣坐在那裡等死。沒一會,柏瑞年從屋裡走出來,冷漠地對三人說:“你們進來把,黃先生有話說。”三人如今人鬼不辨,哪裡還敢進去,眼鏡女認出了柏瑞年,跟看見了神仙一樣,大喊道:“大師啊,你放過我們吧?饒命啊!”林霄心說這台詞不對啊,一般跟天師說這種話的難道不應該是鬼魂麼?金鏈子男再也沒有當初打算暴打柏瑞年時候的氣勢,整個人半拉身子都軟了,嘴裡哎呦哎呦地叫著。燙發女倆眼一翻,打算暈過去,誰知道雖然害怕的要死,怎麼也嚇不昏,柏瑞年讓開門:“不進來的話,你們今天是出不去這棟樓了。”三人知道在劫難逃,可是看著曾經他們為之打破頭的父親遺留下的那間房子跟看見地獄的大門一樣,誰也站不起來,更彆說進去。林霄看著來氣,衝著他們做了一個俯衝,隻見剛剛還癱在地上的三個騰空而起,幾乎蹦到房梁上,然後爭先恐後地鑽到屋裡。林霄嘿嘿地笑了兩聲,柏瑞年皺眉指了指他。屋裡點著八寶蓮花,儘管屋內並沒有風,招魂幡卻不停地抖動。三個人抱作一團,戰戰兢兢地環視著屋子,隻見蓮花座中白煙升起,被柏瑞年招魂回來暫時寄存在煙鬥上的魂魄緩緩出竅,恍惚中隻見一張蒼老的臉慢慢顯現在煙霧中,三個兒女看的目瞪口呆,幾乎要嚇尿,一動也不敢動,柏瑞年和林霄守在門口,默不作聲。那張臉滿是溝壑,鬆垮的皮膚勉強掛在骨頭上,蓬亂的頭發,凸顯的眼球,這是一張讓人看一眼就會嚇得尖叫的臉,隻是看久了,三人才驚覺,他們的父親在病痛和孤獨的折磨下早就是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黃老先生在白煙中緩緩喘著粗氣,他精神體受了重創,差點就魂飛魄散,聲音也沙啞而顫抖:“做人時你們不管我,做鬼還要對我斬儘殺絕。我是作了孽才生養了你們三個……從此後我們緣分到頭,你們好生過活,我也不會再來。不必再找送魂師送我……”他的聲音好似打磨的砂輪,滿是滄桑和疲憊,那個燙著頭發的女人聽著聽著,突然痛哭起來,她捂著臉:“爸!對不起爸!我就是害怕…我不是想害您…爸……對不起……”旁邊的金鏈男和眼鏡女也忍不住哭了起來,他們心知肚明,之所以找人來降鬼,無非是因為做了虧心事,驚恐、內疚、後怕糾結成一體,讓他們生出了惡意,生前對不起他,死後更要解決他。仿佛這有這樣,他們才能活的心安理得一點。蓮花燈蕊越來越小,綠瑩瑩的光隻剩下一小圈,老人的麵容逐漸模糊,他對著柏瑞年深深地一鞠躬,魂魄踏上輪回的路:“活人不管死人的事,死人不擋活人的路,一彆兩寬,永生不見……”蠟燭熄滅了,空留一縷青煙,煙鬥碎成兩半,柏瑞年站起身來,走到牆角抱起地上的綠蘿,繞過痛哭著的三個兒女,回家去了。林霄本來還想再留一會,可惜精神體已經被人抱走,他也踉蹌了幾下,被連拖帶拽的拉回去了。到家後,林霄忍不住問柏瑞年:“你竟然還能讓人看見鬼?”柏瑞年淡淡道:“送魂師都可以。”林霄回到吊燈上,許久才問說:“每個鬼都想去輪回麼?”柏瑞年說:“將死之人不能活,活著的人卻可以去死,做了鬼正相反,輪回就是重新活過,若是不肯倒也無妨。”林霄掛在吊燈上輕笑,其實不想輪回又能怎麼樣,孤魂野鬼飄蕩在人間,無依無靠,無牽無掛。時間不會改變容顏,春秋景色重複變遷,被困在寄存體四周的一方空間裡,誰都看不見,誰都聽不見。也許輪回才是魂魄的最終歸屬,反正露露已經長大,甚至找送魂師趕他去輪回,原來他的存在,他一廂情願的守護,已經給露露帶來了麻煩。“林霄。”林霄渾身一麻,這是他過世後第一次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吃驚的睜開眼,看到柏瑞年抱著花盆問他:“要不要……去見見我的客戶?”“不要。”林霄乾脆地拒絕了。柏瑞年看著他,沒有做聲。林霄說:“我說了能算麼?我原來是為了照顧我妹妹,每次覺得躲過陰差還挺幸運,但是現在人家也不要我了,我看我還是早點跟陰差走吧,這是人類的世界,沒有人會收留魂魄,親人尚且如此,你說我去哪兒找陰差?馬路上碰嗎?”倆人正說著,突然柏瑞年的電話響起了,他看了看手機:“我要出去一趟,你在家老實一點。”林霄抻著脖子:“你要乾嘛去啊!我也想去!”柏瑞年說:“你不能去。”林霄說:“怎麼不能去啊,你帶著花盆我不就能跟你去了嗎?你帶我去吧,萬一馬路上碰到個陰差之類的……”柏瑞年說:“你以為你沒碰到過麼?隻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一直沒帶走你罷了。”林霄說:“真奇怪,那你說為什麼?”柏瑞年說:“等我回來再說,老實在家,不許出去。”林霄切了一聲:“能出去我早就出去了!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