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要一起回去嗎(1 / 1)

蕭楚趴在桌子前扭動著自己肥碩的身體,在課桌裡掏了半天,解釋自己之所以會出現在教室裡是因為他將日記本丟在了課桌裡。蕭楚舉起胖手,一本軟麵抄赫然出現在他的手裡。“那你呢?你在這乾什麼,怎麼還不回家?”蕭楚疑惑的問景上。蕭楚的話實在是問到了點上,還真叫景上沒辦法回答——她為什麼還在學校?——總不能說因為有人天天在他桌上寫罵他是狗,所以自己來給他報仇來了吧?不管怎麼樣,這個理由聽起來都有些怪怪的。景上站在原地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沒說出個讓人信服的道理來,最後硬是指著黑板睜眼說瞎話說自己其實都到家了又怕黑板忘了擦才折回來看看。她這急中生智編出來的鬼話水平實在是不怎麼樣,要知道自己明明是從隔壁班的方向跑過來,而且教室的黑板又黑又亮,怕是蒼蠅踩了都要打滾,當真沒看出來是忘了擦的樣子。不過這些對於蕭楚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今天又看見了景上。本來他在家寫完了作業,照例想掏出日記本來寫日記,卻發現自己的日記本丟在了學校——有些習慣一旦養成,如果有一天完成不了的話便會成為很痛苦的事情。蕭楚在自家客廳不安的踱了半個小時的步後,最終決定回學校去拿日記本。值日生值完日後大都不會鎖門,蕭楚本來也隻是想碰碰運氣,沒想到運氣爆棚碰到了景上。現在想想,如果自己半小時之前沒有來的話,一定會後悔吧。“那你要一起回去嗎……”蕭楚有些不安的看了看景上,本來都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且不料景上將書包一背:“走吧。”大概也是緣分,兩個人住的地方挨得很近。離開校園後,穿過栽滿香樟樹的長道,過一個紅綠燈後再拐個彎,就到了南陽街的入門,那時的南陽街還不是網紅小吃的聚集地,兩側零零散散的聚著一群賣力吆喝的流動商家,推著四輪的小攤子做營生。景上最喜歡這條路,平時的時候大都父母來接她放學,很少有機會自己走在這條路上,她一邊忍不住好奇的探頭看著,一邊去嗅著街邊傳來的香味。家裡一個是人民教師,一個是老中醫,對街上這些大油大鹽的東西可以稱得上是談虎色變,平時彆說是吃,景上就是舔一口都不行,今個難得解放自由,景上摸了摸兜裡的零錢,忍不住四處尋摸。得吃個痛快。蕭楚很珍惜這段短暫的路程,他走的極慢,小心翼翼的想去拉慢景上的步伐,其實景上在學校潛伏了那麼久,肚子也餓了,想走快也快不了,兩個人就這樣,以一種拖拖拉拉的歩程,這麼前進著。蕭楚忍不住有些後悔,因為剛剛景上問自己時自己說了實話,也就預示著過了南陽街兩人就要各奔東西了,其實早知道就說和她家住的是一個小區的了,這樣就可以陪她再多走一段路了。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南陽街漸漸也聚滿了人,蒸包子和炒麵的香氣像是在景上心裡撒了一把饞蟲的蠱,一個勁的往景上胃裡鑽。景上忍不住摸摸口袋,她今天特地多帶了些,算得沒錯的話,口袋裡還有十塊錢,那是他媽給她零花的錢,景上掂量了一下,決定去對麵的攤子上買一份炒麵。小孩子不能挨餓,不然會長不高的。景上假模假樣的安慰自己。讓老板來份炒麵的樣子卻毫不含糊。黑色的大鐵鍋在廚子手裡掂過,起鍋,下油,放麵,過程毫不含糊,廚子抓了一把棍棍麺往鍋裡一扔,火苗立即湧了上來,鍋裡的炒麵迅速變熟,青菜,火腿,雞蛋…不一會兒香氣就傳了出來,南陽街沒有正兒八經的店鋪,大都是露天,景上和蕭楚就站在一旁看著既當廚子又當老板的廚子手裡鐵鍋翻湧,很快一份飄香的炒麵就做好了。景上也不客氣,扯了一次性的塑料筷子就準備把麵條往嘴裡送,卻又被麵條的熱氣給燙到了嘴。景上對著麵條瘋狂吹氣,順便抬頭問了蕭楚一把:“你不吃嗎?”麵條又香又燙,雖說燙嘴,但也是好吃。景上尋思著自己要不要來瓶汽水。蕭楚忙擺擺手:“不了,不了,我已經夠胖了,不能再吃了……”話剛說完,他的肚皮就應景的響了一聲。蕭楚:……減肥之類的借口用在正值大飯量的青春期孩子身上實在令人難以信服,特彆是蕭楚這個體型,飯點的時間說他不會餓景上覺得這簡直就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其實蕭楚也並非真心實意要減肥,一碗炒麵要五元錢,他出門走得急,口袋裡一毛錢都沒有帶。“那你想吃嗎?”景上有些依依不舍的停了筷子,正兒八經的看著他:“我想聽真話。”蕭楚覺得自己窘迫到想鑽進地裡,似乎有人掐住了自己脖子,讓他的聲音好像蚊子在叫。“……有點……想……”“好,非常好。”景上滿意的點點頭,跑到老板那又買了一份炒麵,老板收了錢後重新開始起鍋,不一會兒,那熟悉的香味就又飄了過來。“想吃就說,想做就做,不然沒人會知道你的想法。”景上豪氣乾雲,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兜裡空空如也。心滿意足的吸溜了一大口炒麵,又給自己倒了杯涼白開,咕嚕嚕的咽下肚,嗯……果然還是更想喝汽水,最好是橘子味的。蕭楚說不出自己是怎麼樣的一種心情。他活的壓抑又沉默,大概是從父母的感情開始破裂後,家裡的氣氛一度陷入無形的緊張之中,客廳裡的窗簾無時無刻不攏著,隻透著一點昏暗的日光,母親就坐在有黴味的布沙發上抽煙,神經質的等著茶幾上的電話聲響,好不容易等到了她想要的電話,沒說幾句又開始破口大罵……而他能做的,隻是悄悄的將自己房門關緊,然後戰戰兢兢的等著外麵安靜下來。他家養孩子與養小狗幾乎沒有區彆?隻要給他一口吃的,能活下去,就可以了。至於他想吃什麼,想做什麼,沒人在意,也沒人想知道。蕭楚其實很羨慕景上,大概是去年的時候,那時剛考過小測驗,班裡進行大分班,張豐田順勢開了第一次家長會,全班當時有兩個特例,一個是景上他們家,隻需要來一個的家長會他們家來了倆,另一個特例就是他們家,家裡一個人也沒來。那時候大家都互相不了解,張豐田以為他故意瞞了家裡人,當他的麵打了很久的電話,直到他媽媽接通了電話才明白事情的原委。最後陷入了沉默,像是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一掌裡麵的含義實在太多,憐憫,心疼,安慰……當時的蕭楚照單全收,因為在彆人的眼中他的確可憐,爹不疼娘不愛,地裡的小白菜估計都沒有他淒慘。可如果是現在,蕭楚或許會不著痕跡的躲過去。因為自打他遇上了景上後,他人生中的那些顏色各異的傷痕,好像都像是長了翅膀的飛蛾,撲棱棱的飛走了。南陽街參差不平的青磚瓦地,在來往的人群中滾了一地的人間煙火氣。蕭楚無聲的吸著炒麵,心裡的滿足漸漸蔓延開。對麵的女孩一定不知道,自己是第一個問他想不想的人。蕭楚一口麵條當做兩口咬,明明不大不小的嘴偏偏要湊成一朵櫻桃小嘴,一根根的吸拉著麵條。蕭楚拖拖拉拉的吃完飯,兩人才重新背起書包離開,其實當時的南陽街已經初步有了商業街的模式,除了兩排吃得喝的,還多了一堆賣小玩意的,有閃閃發光的溜溜球,還有會嘎嘎叫的小鴨子,都是些花裡胡哨的小玩意,平日裡景上儘管路過,但很少正兒八經的逛過,今天因為事先和老媽打過關照會遲些回家,又正好吃飽了沒事乾,忍不住的就多看了幾眼。來來往往賣什麼的有,蕭楚抱著自己的胖胖的肚子,十分樂意的跟在景上身後做一隻胖胖的跟屁蟲,傻笑著看景上什麼都新鮮的模樣。“不是我說你蕭楚。”景上背著書包,忍不住回頭吐槽蕭楚:“你這肚子也忒大了,我媽懷我的時候估計都沒你這麼大。”——搞得跟你見過你媽懷你時候的樣子似的。這麼大的一個語言漏洞蕭楚直接無視掉,他如今的人生準則就是景上說啥就是啥,他啥也不反駁。蕭楚樂嗬嗬的看著景上,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是嗎?我也覺得我有些胖了。”他不是沒想過減肥,可他吃得又不多,而且還不能劇烈運動,不知不覺肚子就長成這樣了。——如果景上不喜歡,那自己還是再少吃一點吧?蕭楚有些委屈的想道。兩個人兜兜轉轉,最後景上在一個賣帽子的攤位前停了腳步。老板是個看不出年齡的女人,梳著鬆散的發髻,身上的棉麻衣服整潔又清爽,溫柔的看著停留在她攤位前的兩個小孩。那時人們還不興什麼清一色的棒球帽,攤子上放的也隻是一排排手工織的毛線帽。粗粗的毛線勾出一個個帽子的形狀,每一個都帶了彆開生麵的好看。景上的手輕輕的拂過其中一頂白色的帽子,手停留在了下麵兩個毛茸茸的小雪球上。大夏天的賣毛線帽,老板要不不是一個想賺錢的人要不就是一個沒什麼商業頭腦的人。但是那頂帽子實在太過好看,景上的腳一時有些走不動路。“要試試嗎?”看了半天的攤子來了一個初中生,老板殷勤的拿過那頂被她摸過的帽子,要讓她試戴戴。景上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搖了搖頭。她媽不會喜歡的。景上心裡想。這頂帽子太白了,白的像一團雪一樣,她媽總說白色的戴在頭上不吉利,一定不會給她買的。緊跟在景上身後的蕭楚被後退的景上突然撞了一下,好在肚子不僅大,還有彈性,將景上安全的彈了出去。景上拉起蕭楚,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老板的視線。其實哪怕是匆匆一瞥,蕭楚也看到了那頂帽子的大概模樣。——的確是很可愛。哪怕是對這些東西向來沒什麼概念的蕭楚也這麼覺著。可是他不知道為什麼景上連試都不試一下,於是他忍不住回過頭掃了一眼帽子下麵的價格,要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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