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的記憶對於景上來說實在是有些遙遠了。這得多虧了她那對望女成鳳到有些魔怔的父母,景上初一下學期後全家就搬家搬去了首都,擠破頭要給她找最好的學校,彆人的父母都秉持著穩定才能提高成績,可她光是初中短短的兩年半時間,就換了四次學校,從那個區輾轉到那個區,最後兜兜轉轉,在她中考之後又回到了海港市。光是同桌,她就有了比彆人多出幾倍的數量,更彆提記憶最初端的初中同桌。隻不過,哪怕她回來了,也沒有再找過蕭楚。“是啊,我高中之後回來的,好久不見。”景上不走心的說道。彆說蕭楚與以前的變化大到讓她乍一看沒辦法去相認,光是隔了十多年這一點,就已經讓她無從下手,都是奔三的人了,大學的同學都不一定常聚,更彆提初中的,彆說是這麼個相認發,光是看到名字就能認出對方這一點已經是一種小範圍的概率了。不過景上還記得蕭楚的一些事情,一是因為兩人當時的關係的確是還不錯,二則是因為當時她對蕭楚是帶著情緒走的,臨走的前一天兩個人約好了在一個地方見麵,她那天特意強調了說有十分重要的事情和對方說,可到了地點和時間,任憑她在那裡吹了好幾個小時的風,對方也沒有出現。但是她也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不可能一件事情記仇記了個十幾年,最多是如今回想起來還想胖揍對方一頓的水平罷了。倒是蕭楚的眼睛始終沒離開過她,目光裡始終有一份久彆重逢的喜悅。景上其實內心裡也有些感觸——醫學生畢業的晚,通常等念完碩士出來時,那些男孩子們不是光著一顆沒毛的腦袋就是挺著一個一看就是不健康的大肚子,彆說有身材保持的勻稱的,找出一個正常的帥哥都已經是鳳毛麟角。當然,這也是她單身這麼多年的原因。景上又一次感觸道:果然明星就是保養的好啊。保姆車外響起工作人員的聲音,是催促景上去繼續錄節目的,景上這才想起自己今天的任務,忙應了一聲將毯子拿下來,放回車上,蕭楚的手擋在她的頭上,替她開了車門,門剛一開,外麵夾雜著冷風的雪就撲上了景上的臉,顯些將她給凍回去。景上忍不住又打了個寒顫。當真是鬼天氣。“毯子你拿著吧。”蕭楚將毯子放到景上的身上:“冷的話披一下,彆感冒了。”景上剛要接過,就看見上麵那個碩大的“H”標誌,她猶豫了一會兒,一方麵是覺得這個毯子的確是暖和,一方麵又覺得弄丟了自己不一定舍得賠(和還),思索了一會兒剛要送回去又聽見景上說道:“對了,我就在隔壁錄節目,晚上要一起吃飯嗎?”景上還沒來得及回,蕭楚又示意了一下毯子:“正好把毯子還給我。”有便宜不占是孫子。這對景上來說的確是個不小的誘惑,第二場錄影不過剛剛開始,真要等結束大概也臨近天黑,她到現在滴水未進,等等就算回家也不見得有飯。“那你可能要等等我。”景上欣悅的拿了毯子裹在自己的身上。“當然。”沒想到既被人拿了毯子還要請人吃飯的冤大頭竟然十分開心,蕭楚微笑著點點頭,目送景上的離去的背影。不負景上所望的,節目錄到了晚上八點,甚至比她平時下班還要遲兩個小時,美女主持人的眼妝補了好幾遍,專家和教授們都說得口乾舌燥,電視台好像恨不得將所有人都用滾筒洗衣機擰一遍,榨出他們所有的學識和經驗來才肯罷休。等到景上走出錄音棚時,天色早已經黑的差不多了,厚重的積雪被人鏟到了一邊,襯著黑色的夜空隱隱亮著幽藍的白光。景上一腳一個印子,踩在積雪上。這世上錢難賺,屎難吃,五千塊錢算是徹底買走了她的一天。不過她也心甘情願。五千塊錢呢,可以抵她小半個月的工資了。不過明星一天的出場費在她這一天的後麵加了可能不止一個零,想到這裡,景上突然想起了自己身上的毯子——下午和蕭楚分開的有些急,忘了要聯係方式了。這麼晚了,對方一定走了吧。景上抱著身上陡然又千斤重的毯子,心裡有些躊躇:這個毯子該怎麼辦,交給這裡的工作人員讓他們下次帶給蕭楚?那萬一蕭楚明年才會再來這邊呢?要不然……自己留下算了?這不太好吧,景上又猶豫了起來……萬一長大後的蕭楚是個小氣鬼,因為這碼子事來找自己呢?還是得不償失啊。景上猶豫著,一直停在遠處的保姆車突然亮起了遠光燈。毯子的夢想破空,原來蕭楚一直沒走。蕭楚的錄影下午五點就結束了,他今天本來沒有彆的行程,經紀人照例要將他送回家時卻被他攔住了。經紀人本以為他有彆的什麼行程,一問之下才知道他要在這裡等人。蕭楚出道七年,一向沒什麼花邊新聞,難得一次說要等人,經紀人也沒多問,就放著他在車裡自己回去了,一坐坐到了晚上八點。“錄影累嗎?”蕭楚替景上拉開車門。實在是……太累了!景上何止是累,她簡直是又困又餓又累。簡直比連續開了兩台手術還累。景上剛上了車就長籲短歎:“我以前以為當藝人很輕鬆,可我現在才發現,原來真的每一行有每一行的不容易,光是穿著高跟鞋坐在那一天,都像是要了我的命。”聽著景上的抱怨,蕭楚低低的笑著,他的笑聲很有磁性,薄薄的嘴唇拉成好看的一條弧度,露出雪白的牙齒。在下午忙著做專家教授們花瓶的期間景上始終在回憶與蕭楚相處不多的記憶。記憶中他是個沉默話不多的小胖子,總是一個人坐在那,好像切斷了自己與世界的聯係。沉默且寡言。好像是後來,班主任把他調到了自己的身邊,自己才偶然和他說上了幾句話。要不是因為做了同桌,估計臨到畢業都想不起來班裡還有這號人的存在吧。想到這,景上由偷偷的看了一眼如今的蕭楚——說是與以前判若兩人都不為過。“不過相比醫生來說,我們還是要輕鬆點的。”蕭楚說道。景上突然想起今天景上徑直走進錄影棚裡的情形,他好像一開始就知道她在那裡,和旁人打過招呼就直接過來了。“對了,你怎麼認出我的?”景上好奇道,隨即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難不成我與初中的時候沒有一點變化?”“有變化的。”蕭楚看了她一眼:“不過不多。”蕭楚也不過是偶然聽經紀人提起,隔壁在錄一檔醫生問答節目,裡麵來了一個美女醫生,長得挺可愛的。他剛開始隻是當做耳旁風聽了一下,娛樂圈鮮衣怒馬,美人如雲,長得不好看的那才叫鳳毛麟角——直到他瞥見了桌上不知誰放的出演名單。她的名字實在太過特殊,一眼看過去,就足以讓人過目不忘。景上。天氣太冷,儘管車裡暖氣開得夠足,她還是將蕭楚的毯子牢牢裹在身上。如果沒有遇到蕭楚的話,自己今天晚上大概會去南陽街拐角的巷子裡喝完熱粥,他們家的排骨粥最好喝,加上二兩乾貝,喝不完的打包明天早上還能當早餐……“你想吃什麼?”蕭楚打斷她的遐想,問道。景上頓了頓,本來脫口而出的排骨粥又咽了回去,她顯些忘了如今的蕭楚是大明星,那種小店的話他估計不會想去吧。如果遇到粉絲的話,也會很麻煩……“隨便啊。”景上隨口道:“不過隻有我們兩個人嗎?”景上的本意是覺得蕭楚如果單獨和她吃飯的話如果被狗仔拍到會不會亂寫他的緋聞,她倒是沒什麼,反正素人一個,拍到了也認不出她是誰。但是蕭楚不一樣。如果真的拍到了他一定會覺得麻煩。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蕭楚一慎,微笑著搖頭:“不啊,還有我一個朋友。”趙千秋就這麼被蕭楚的電話從被窩裡拉了起來。身為一天二十四小時恨不得扳成三十六小時的大明星蕭楚的經紀人,趙千秋真覺得自己活得比狗還累。一米八的男子漢每天熬著兩個黑眼圈既要做PPT總結報告,又要和蕭楚跑行程,好不容易熬到了一天早下班的時候,剛洗漱完鑽進軟軟的被窩時又被蕭楚一個電話從被窩裡薅了起來。他上輩子大概是欠這位爺的。等他洗漱完畢匆匆趕到火鍋店包廂時當即深刻的體會了一把什麼叫氣不打一處來。他衝著坐在對麵忙著點菜的景上打了個哈哈,隨後一屁股坐到了蕭楚的身邊,咬牙切齒的衝著他耳朵小聲嘟囔:“你和美女約會叫我來乾什麼?嫌我這條單身狗牌電燈泡不夠亮是不是!”蕭楚也不多說,直接心領神會的掏出手機打開微信推了趙千秋一直找他要的女演員微信名片給趙千秋,趙千秋還沒來得及反應,手機已經震動了起來,他怨氣的看了蕭楚一眼,打開手機一看,當即臉上堆了笑。“哎,咱兄弟誰和誰?”趙千秋一團和氣的站了起來,對著景上伸手,順便塞了張名片到景上的手裡:“美女好,趙千秋。”做經紀人的都是個在酒桌上爬摸滾打的軟泥鰍,見誰都是自來熟。景上不懂裡麵的彎彎道道,也客氣的準備站起來和趙千秋握手:“你好,景上。”結果手伸到了半空卻被蕭楚攔下,他一麵輕輕擋住景上,一麵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狠拍了一下趙千秋的手,對著趙千秋道:“都是我的老同學,老朋友,就不用弄這些虛的了,該吃飯了。”趙千秋:……這貨叫自己來到底是乾嘛的……景上不知道趙千秋喜歡吃什麼鍋底,蕭楚又是一副我都隨便你的模樣,景上十分不客氣的點了他家的太極雙拚的鴛鴦鍋。蕭楚會選店,帶她來的是明星常聚的一家火鍋店,普通人來的話要提前好幾天訂桌子,景上有幾次想來嘗個鮮,都被這一點給氣到了。——得多金貴,還要提前訂。今天沾了蕭楚的光,VVVIP卡一亮出來店員連屁都沒吭,直接將人給帶了進來。還是有錢人好啊。景上為自己心酸了一把。服務員端著鍋底上來時,正好瞥見了坐在裡麵的蕭楚,眼裡驚豔之色一閃而過,趙千秋一看這架勢,生怕服務員看不到自己似的,主動擋在了蕭楚的麵前,又故意做作的咳嗽了幾聲。最後三人眼睜睜的看著服務員麵帶怪異的離去。他是當真不怕自己耍大牌的新聞出來嗎?蕭楚汗顏。“哎。”趙千秋十分得意的擺出了操心老母親的架勢,又做作的捏了一下鬢角處壓根沒有的頭發:“再這麼下去遲早有一天我會成為你的緋聞女主角。”景上內心:……蕭楚懶得搭理他,掃了一眼菜品後,問景上:“你怎麼沒點冰粉?”“啊?”景上遲疑了一下:“你要吃冰粉嗎,那我叫服務員……”“不是。”蕭楚打斷景上:“我記得你初中的時候最喜歡吃冰粉。”蕭楚的話一說出來,氣氛瞬間詭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