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承遠侯府。司雲起一拳打在了樹上,落葉唰唰地往下掉落,一臉懊悔地低聲說道:“這個笨蛋,就因為這個竟然就想著要一聲不吭地走。”若不是他那天收到丫鬟送過來的東西後,就直接趕到了她屋子門口,是不是她就已經離開京城,到一個他找不到她的地方?舒牧伸手撿起落在了自己頭上的樹葉,無奈的搖搖頭,“你放心,這幾天阿滿都在家看著她,不會讓她走的。”“為什麼不告訴我呢?”司雲起頹喪地坐在樹下,雙手蓋過眼睛。舒牧靠在樹乾上看著他,淡聲說道:“她也不知道自己不會受那蠱毒的影響,彆說她了,若是你知道自己受了劇毒,而且命不久矣,怕是會做得比她更絕。”舒牧有些指責地說道:“不過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也跟小晚一樣,一生氣就鬨脾氣到處亂跑,若不是我讓人一直在侯府盯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等到你。”司雲起目光微閃,心中有說不出的悵然,“都是我的錯。”那夜,他實在是氣急了,才會連夜騎馬出城,在城外呆了幾日才回來。“還有一件事情。”舒牧歎了口氣,深深看了他一眼,“雖然這件事有些不妥,沒跟你商量過,但事發突然,我們也是沒了辦法,畢竟當時也找不到你。”“什麼事?”司雲起其實已經有些猜測到了。“我跟阿滿就已經將她的身世告訴她了。”司雲起沉吟片刻,問道:“那她……信了嗎?”“這句話說出來可能有些傷你。”舒牧輕笑道,“若是這件事出自你我之口,她怕是還真的不信,但阿滿說的話,她卻是深信不疑的。”“那她……”舒牧戲謔地看著他,“人都給你留下來了,難道還要我們幫你哄小姑娘不成?”司雲起僵立良久終於動了,“怪我,我明日就去找她。”“過幾日也不是不行。”舒牧突然改了神色,“這兩日,府中還真有些忙。”司雲起皺了眉,“怎麼回事?”舒牧麵色憂愁地揉著太陽穴,“宮裡傳來消息,阿滿的婚事得提前了。”司雲起深吸一口氣,“你的意思是……”皇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前天夜裡皇帝突然吐血,寧貴妃和林靖塵守了一夜,皇帝才醒了過來,一醒來,他就將林靖塵喚到了身前,下了一道指令,讓他同舒婉立刻完婚。林靖塵眸光中滿是傷痛,“父皇何苦這麼著急,等到來年春天,雙喜臨門豈不正好?”“傻孩子。”皇帝眼睛半闔,“父皇怕是等不到那個時候了,讓你早日成婚也好,不然朕那天要是就這麼走了,不是又要讓你等上幾年,到時候又要怨朕。”“父皇!”皇帝將手伸向了一旁的寧貴妃,“寧兒。”寧貴妃眼角含淚,“臣妾在。”“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臣妾知道。”寧貴妃抿了唇,連連點頭。老皇帝的氣息越來越弱,“朕知道你跟清蘭的感情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這麼多年,你一直都在想著清蘭的事情,經常會晚上想著阿滿和阿牧,偷偷哭,朕都知道。”“皇上……”寧貴妃沒有忍住,伸手捂住了嘴巴,小聲地哭了起來。“太後的事情,是朕對不住你們。”皇帝揮了揮手,“朕累了,也不想再管了,靖塵是個好孩子,朕相信他。”*午後,府上突然來了客人,是虞芷。蘇晚看著麵前親和的夫人,一時有些退縮。她悄悄躲在了前廳門口的台階上,側耳聽著屋內的人說話,可惜屋子的隔音實在太好,她什麼也沒聽見。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她略慌張的垂眸往後退了一大步,躲到一旁的轉角,就要逃開。誰知柳煙兒直接就看到了她,“小晚!”蘇晚腳步微頓,隻好走了回去,“見過虞夫人。”她低著頭等著虞芷的責罵,畢竟當初是她做戲欺騙了她的感情。虞芷看著麵前臉色蒼白的蘇晚,心疼的不行,見她咬唇,以為她身子又難受,低聲溫柔地問道:“那日雲起帶你回去,虞姨也沒找到機會看你,結果你就回來了,如今你的傷怎麼樣了?還疼嗎?”蘇晚低著頭不言。虞芷又輕聲喚了兩聲,蘇晚這才反應過來,她愣愣地抬頭看她,眸子瞬間升起一片霧氣,下一瞬,直接跪在了地上,眼淚一滴滴說下,聲音顫顫地說道:“夫人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騙了您。”“你這孩子,怎麼跟你母親一模一樣。”虞芷歎了口氣,連忙讓旁邊的柳煙兒將人扶起來,拿著帕子輕輕為蘇晚擦去眼角的淚,“當年阿蘭救了你母親,我也跟你母親有過幾麵之緣,你們救了阿滿,這個恩情,我都記著的,又怎麼會怪你呢?”蘇晚的心頭微澀,含淚無措地看著她,一時失了言語。“虞姨,這外頭熱,我們進屋說吧。”柳煙兒笑著說道,“小晚你也進來,虞姨今日還有話想要跟你說呢。”“阿蘭在天有靈,能看到你們兩個女兒,也算是可以心安了。”虞芷雙手一邊牽著一個,眼中滿是欣慰,“隻是可惜,阿滿這剛回來,就又要嫁出去了,虞姨都沒來得及多看你幾眼,靖塵這小子怎麼就這麼著急,以後阿滿入了宮,見到的機會可就更少了。”“虞姨說的哪裡的話。”柳煙兒掩唇輕笑,“不是還有小晚嗎?等以後小晚嫁進了侯府,便可以日日陪著虞姨解悶了。”虞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也是,往後還有小晚可以陪著我。”蘇晚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愣了許久。嫁給司雲起?她苦笑一聲,他們倆都那般了,是她親手將他推開的,又怎麼可能還能嫁給他?柳煙兒瞧出了她的心思,問了一句,“雲起哥哥也真是太過分了,這都好幾日了也不來瞧瞧我,真不知道他有沒有拿我當妹妹。”虞芷拍了拍她的手,溫溫笑著,“他倒是想來,不過前幾日突然出了個案子,他出了城忙了好幾日才回來,這些天又被靖塵抓著去處理那些成親要準備的東西,畢竟是太子成親,可馬虎不得的。”“啊,原來是這樣啊。”柳煙兒意有所指地朝著蘇晚唏噓道,“那估計等日子清閒了,他就回來了吧?”見蘇晚沒有接話,虞芷眼裡的感慨又深了幾分。兒啊,娘隻能幫你到這裡了。“阿滿,你的婚事定在了下月初八,離今日也剩不了多久了。”虞芷笑著看著她,“很多事情,阿蘭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倒時候,想必貴妃娘娘也會派宮裡的嬤嬤來教你,姨娘給你找了兩個貼心的丫頭,都是些會乾事的,以後在宮裡也能照顧你。”柳煙兒臉上燥意不止,紅著臉應了下來。第二日清晨,柳煙兒便拽著蘇晚在屋中弄起了刺繡。蘇如韻是南方的女子,雖然是練武的,但女紅卻是一等一的好,蘇晚的繡工深得蘇如韻的真傳,一針一線繡出的花樣嬌豔欲滴,繡的蝴蝶更是栩栩如生。這些日子,她們在家,柳煙兒就總找蘇晚教她。“小晚的繡工這麼好,等到以後成親的時候,就可以自己繡婚服了。”柳煙兒打趣地說道,“不像我,倒時候隻能隨意打幾針做個樣子。”“師姐說什麼呢。”蘇晚心思有些複雜地垂著眼眸。柳煙兒唇角微勾,“你不會還在想著那煥顏丹的事情吧?這都過去十多天了,你的臉上彆說潰爛,連個蚊子包都沒有,你不會還覺得師姐在騙你吧?”蘇晚搖搖頭,“師姐說是真的,我就相信。”其實一開始太過震驚,確實沒怎麼相信,但後來師姐和舒牧哥都那麼說,而自己卻是也沒有什麼反應,這才慢慢相信了。柳煙兒無奈地放了剪子,“等這些事情忙完了後,讓雲起陪你再去一次苗疆,不就什麼都知道了?”蘇晚咬著唇點了頭,她本就有所打算。二人剛拿了一塊新的料子起來,就見到一個小丫頭蹦蹦跳跳地跑進了院子,“晚晚!舒姐姐!”蘇晚聽著這熟悉的聲音,不由地抬起頭,果然是玲瓏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柳煙兒笑著說道:“大老遠就聽到你聒噪的聲音了。”“我這不是太久沒見你們了。”玲瓏雙眸彎彎笑了一下,“這些日子師父一直讓我乾活,真是累死了。”玲瓏語氣裡的嫌棄讓柳煙兒失笑,“你還有活乾啊?”“那可不是。”玲瓏驕傲地抬起頭,“師兄如今是大將軍了,師父隻好從那些師兄弟裡麵重新挑一個新的墨影出來,這幾日我就一直跟著師父選人,好不容易才出來一趟。”“那還真是辛苦你了。”蘇晚也被她逗得笑了起來。玲瓏將麵前的茶水喝光後,又說了一句,“不過我今天來的還真是時候,剛剛在門口,我看見好些人抬著一箱箱的禮盒進了府裡,師兄在前院招待著呢。”“誰啊?”柳煙兒問道。玲瓏隨口回答道:“說是來提親的。”聞言,蘇晚臉上的笑容突然僵住,手中的剪子差點劃傷了手。舒家大小姐是未來太子妃的事情京城人儘皆知,這提親……除了她還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