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確定,從來沒有人在你這裡買過五花散?”藥鋪老板用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一臉求饒地看向麵前的小哥,“這位小兄弟啊,你要的這五花散可是致命的東西,小的做的是正經生意,怎麼可能會賣這個東西呢!”“你發誓?你絕對沒有賣過?”“小的真的沒有啊!”黑鷹失魂落魄地從藥鋪出來,抬眼看了看蘇晚,輕輕搖了搖頭,“還是沒有,晚晚你是不是猜錯了啊?”蘇晚聞言,皺著眉,神情很認真。不可能的,金承的屍體在第二天開始手指指尖有變黑的趨勢,四肢僵硬程度要比一般死亡的速度要快,這確實是五花散的後遺症,怎麼會找不到呢?“可是這已經是我們搜過的第五家藥鋪了。”黑鷹拿起炭筆劃掉紙上的一行字,“喏,你看看,現在隻剩下三家了。”蘇晚站在原地,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怎麼都想不明白。黑鷹支楞著腦袋,注意力突然被路邊的一群小孩吸引住了,蘇晚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十分疑惑,“他們在做些什麼?”“扮家家酒啊!你沒有玩過嗎?”見蘇晚搖了搖頭,黑鷹顯然驚訝了一番,隨後手上比劃著動作給蘇晚解釋著。這家家酒是京城裡孩子們小時候都會玩的一個遊戲,無論是世家子弟,抑或是尋常人家的小孩應該都玩過的,好些個孩子聚在一起,有人扮父親,有人扮母親,每個人從自己家裡拿出點東西來,就好像扮演父親的將家裡的算盤帶來,扮演母親的則從家中拿出點零嘴發給孩子們,扮演孩子們的更有意思,他們會將家中的玩具挑出來跟大家一起分享。聽到這裡,蘇晚微微抬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她腦海中飄過去了,但是沒有抓住。黑鷹繼續說道:“夫人告訴我,小時候……夫人你知道嗎?就是大人的母親。小時候大人和太……不是,小時候大人和其他小朋友就有玩過,當時大人還扮過兒子呢哈哈哈哈……”見蘇晚呆呆地站著,黑鷹動手推了推她的手臂,“晚晚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啊……在。”蘇晚還在思索著自己的想法,“你剛剛說了什麼?”“我就知道你都沒在聽!”黑鷹鼓著腮幫子,有一些生氣。蘇晚一怔,突然想起他之前的話來,腦海中不禁冒出個想法,“你剛剛說大家都會從家裡帶一些東西出來,然後辦成一個新的家……”“不然呢,家家酒就是這麼玩的啊?”一念至此,她像是發現了什麼,抬眼看向他,“把東西聚集起來組合成新的東西。”“你不會是傻了吧?”黑鷹覺得有些莫名其妙,蘇晚好像是突然魔怔了一般。蘇晚一愣,接著便揚起了笑容,“我明白了!”黑鷹撓了撓頭發,“你到底在說些什麼?”——黑白棋子交錯的棋盤上,修長手指撚著一枚棋子在遲疑著,手的主人另一手輕輕敲著桌麵,偶爾眼神看向窗外突然飄著的細雨。金老夫人擲下一子,輕輕掃了他一眼,“衍之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司雲起收斂起視線,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是晚輩的過錯。”不久後,老夫人身邊的嬤嬤突然走進院中,不知在老夫人耳邊說了句什麼話,金老夫人眼神一變,看著司雲起,“我孫兒究竟是怎麼死的,為何還不給老身一個答複。”司雲起繼而落下一子,“這件事情晚輩已經派屬下去查了。”她嗤笑了一聲,“你似乎對那位姑娘是極為信任。”“老夫人言重了,作為上司信任下屬乃是常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老夫人應當比晚輩更明白這個道理。”司雲起微微一笑。“那老身可就等著你的答案。”金老夫人微眯著眼盯著他,雖早已一頭白發,但渾身的氣度卻是常人難以忽略的。“晚輩明白。”司雲起風輕雲淡地回答著。棋局已定,司雲起起身告辭了後院,準備回到東院去,還未走多久就被方才那位嬤嬤叫住了。司雲起聽了她交代的一番話後,毫不在意的玩著腰間的玉佩,笑著點頭道:“還望嬤嬤替雲起多謝老夫人提點。”兩個時辰以後,蘇晚和黑鷹同時回到府中。剛進門,黑鷹便大汗淋漓地坐下,猛灌一杯涼茶入口,嘴裡嘰嘰喳喳地吐槽著:“這大熱天的到處跑,結果還遇上了下雨,本以為下雨會涼快些,結果反而更熱了。”蘇晚拿過他方才放下的紙,草草看了一眼。她方才讓黑鷹與她分頭行動,去查了各個藥鋪這一周內有沒有人配過麻風散、百痛消和寒食草,這三種藥不同於普通的藥,都是臨危救命時候才會開到的,所以若是要買肯定要留下名冊,而他們有一個共同點,就是藥方中都含有少量的五花散。因為少量的五花散可以起到止疼的作用,所以大夫一般會在藥中加入少量的五花散,起到止疼的功效。但若是有同一個人在不同的藥鋪都買了這些東西,那情況就不同了。蘇晚花了兩刻鐘的時間,將手中數十張紙上的名字反複看了幾遍,終於發現了疑點,她圈下了幾個名字,“小白你看這些名字,冬青、紫蘇、流玉、芸香……這些名字聽上去同彆的名字不同,倒都像是從一個家裡出來的丫鬟的名字。”她口中細細念著這些名字,“但怎麼總覺得怪怪的。”“這些全是花名。”司雲起恰時候從門口走進來。蘇晚轉過頭,正好與他四目相對,“花?我怎麼沒聽過這些花?”司雲起目光幽深,嘴角帶笑,“去換套衣服,跟我出去。”月上柳梢頭,家家戶戶燈火通明,大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各種小販的吆喝聲不斷,還有各種各樣食物的香氣在空氣中飄散。黑鷹扭扭捏捏地站在一座精致的樓閣外,似乎帶著些哭腔道:“大人,我們真的要進去嗎?這裡可是……”煙花之地啊!要是讓老爺和夫人知道,他估計就要玩完了!他的大人瞟了他一眼,半句話也沒說,打開手中的扇子,徑直就往裡麵走,黑鷹和蘇晚相視一眼,隻好趕緊跟了上去。司雲起的模樣本來就好,蘇晚此刻一身月牙色的男裝,個頭雖小了些,但也稱得上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公子,他們三人一踏入大廳便吸引了許多人的視線,這驚鴻樓的管事薛媽媽一見了,趕忙拋下身旁的客人就迎了上來。見為首的這人一看就不是一個好接觸的,薛媽媽便將目光頂向了一旁的蘇晚,哪知司雲起一個側身將蘇晚護在了身後。薛媽媽有些尷尬,又看向一旁的小少年,“哎喲,客官三位可是要……”未等她說完,司雲起便直接打斷了她諂媚的話語,開口就問了二樓最東邊的那間。薛媽媽先是一愣,隨後麵露難色,訕訕笑道:“客官真有眼力,那間雅間的位置確實好,隻不過那間房的姑娘今夜不接客……”驚鴻樓的姑娘都有自己的屋子,地位越高的姑娘擁有的雅間位置越好,這二樓最東邊那間自然便是這驚鴻樓頭牌煙姑娘的住所了。司雲起淡笑著,也不說話,隻是扇子輕輕點了點薛媽媽的左肩。薛媽媽頓時了然一笑,臉上神色放鬆下來,對他做了個請的手勢,“是奴家糊塗了,三位公子還請這邊請。”蘇晚坐在包廂之中,扭頭看著司雲起,“大人方才跟那個媽媽說了什麼嗎?”怎麼就突然帶他們上來了?司雲起端著茶水飲了一口,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蘇晚見不討趣,也不再問了,她眼神突然看到一旁的黑鷹,好似是發現了什麼新奇的事情一般,“小白你怎麼了?臉這麼紅?連脖子都紅得不行。”黑鷹沒有開口說話,隻是眼神緊緊盯著空蕩蕩的桌麵,也不敢抬頭到處看。他們這個屋子雖然稱得上是最好的雅間,左右都沒有人可以聽他們說話,但這同時也是視野最好的地方,往外一瞧就可以看到樓下正在跳舞的舞姬還有其他房中那些不堪入目的行為。他實在不知道,現在的男人們怎麼會喜歡這些地方,還有大人,又怎麼會來這裡?莫不是真的來此地尋歡作樂的?“莫非是小白覺著這些姑娘穿的過於……清涼?”不知道是不是受這個氛圍的影響,司雲起此刻的話語倒是變得幽默了起來,跟著蘇晚一起調侃起來。蘇晚見司大人都這麼說,膽子更是大了起來,“其實仔細看看還是挺有看點的,那位粉衣姑娘,這個腰好像隻有一尺七,還有那位白衣姑娘,她臉上的酒窩倒是極為好看。”“沒想到蘇大人對姑娘也這麼欣賞。”司雲起淡淡地放下手中的花茶。蘇晚淡淡一笑,輕聲解釋著,“司大人謬讚,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過蘇晚見過的屍體可能更多一些。”話音落下沒多久,屋外傳來一陣悅耳的輕笑聲,隨即一道略帶清脆的嗓音念叨著:“煙兒來遲,讓各位公子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