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麗君唱過: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將會是在哪裡?我想,如果我沒有遇見駱一舟,現在的我,大概還是在四季如春的B城的某個大學裡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而不是背井離鄉在這個冬天能凍死人的北方城市裡。我認識駱一舟的那一年僅有十五歲,在班裡女生都處於青春期的懵懂時,我忙著學習學習還是學習,而他在忙著做一個老師眼中的優秀學生和女孩子們眼中的理想對象。十五歲的駱一舟還沒有像現在這樣高,輪廓也比現在還要青澀,這並不妨礙他成為眾人的焦點。他的成績很好,他長得很好看,他有一個傲人的家庭背景,他就是偶像劇裡麵的標準男主角。十五歲的我矮矮瘦瘦,扔在人群中便會被人潮淹沒。我愛做夢,我愛幻想,但是我知道電視與現實還是不同的,我壓根就不是女主角的命,我隻是個路人甲。如果不是那一次我因為考試不及格,拖了班級的後腿被老師罰一個人打掃整棟樓的衛生,我想我壓根不會和駱一舟有交集。即使時間過了那麼久,我依舊記得那個夏天的傍晚,夕陽的餘暉灑在空蕩蕩的走廊上,整個學校的學生大多都已經走了,僅剩我一個人十分怨念地揮舞著掃把,而當我打掃到教學樓頂樓的樓梯間的時候,我一點都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我看到老師同學們口中的那個標準的好學生駱一舟與學校裡出名的不良少年坐在一起抽煙,我甚至看到了那幾個染著黃橙橙的頭發的男生給駱一舟點煙,笑嘻嘻地叫著他舟哥。我的腦袋就像被雷劈中了一般,傻愣愣地站在那裡,一個穿著耳洞的黃頭發對著我喊:“傻姑,你還愣著乾嗎?快去掃地吧!”煙霧彌漫,我看見安雅口中的王子和那群小混混一起笑了起來。再後來,我又在校外遇見過他幾次,依舊是與一群看起來像是混混的少年廝混在一起,打架鬥毆,開著機車在街頭狂飆,與他在學校安靜溫和禮貌的好學生形象簡直是天壤之彆。後來在上學的路上,我的同桌安雅一如既往地對我說著那個校草駱一舟多麼多麼好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嗤之以鼻:“那個駱一舟是個雙麵人,真的不知道為什麼你們覺得他那麼好!”“啊?你怎麼能這樣說,他學習又好,長得又好看,老師們都很喜歡他!”安雅反駁我。我最後隻能無奈地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告訴她,其實她們心目中天下第一全世界都無可取代的駱一舟脾氣很暴躁,高傲又自大,全世界在他看來都是傻瓜,隻有他遺世獨立。說到最後我因為激動而忍不住提高了聲音:“駱一舟之所以看起來安靜是因為他冷漠傲慢無禮,不屑與我們這群凡人為伍,他的沉默與安靜都是他的偽裝,他不過不想讓彆人看到他不堪的真麵目而已!”我的聲音很大,可是安雅卻一直沒有給我回應。我轉頭想要尋求她的支援,卻發現她的臉色難看得不得了,隨後,一個聲音冷冷地響起:“那你說,我的真麵目到底有多不堪啊!”我抬起頭,便看到那個雙麵人站在我旁邊,嘴角帶著一抹嘲諷。霎時間,我覺得周遭的空氣都冷了好幾度。在那之後,我開始過一種被駱一舟壓迫的屈辱生活。我的椅子上的釘子會莫名其妙缺失,在我坐下的時候突然散架,讓我摔得四腳朝天;在我值日的時候我的同伴總會請假不是生病就是家裡死人,於是我總是要一個人打掃整棟教學樓;我在體育課上莫名其妙地發現我的跑鞋光潔的鞋麵上出現了一隻烏龜;我的試卷時常在發下來的時候多了幾個張牙舞爪的鬼怪和醜陋的大字。諸如此類的事情很多很多,駱一舟就像一個幼稚的小孩一樣不斷地給我惡作劇,然後表麵上還是一派純良的形象。我無數次扯著安雅的袖子對著她說這麼幼稚的行為隻有駱一舟那個蠢貨才做得出,可是她一點也不相信。十五歲的駱一舟的幼稚行為還在繼續,曾有一度我以為他的智商可能隻有十歲。我氣哄哄地去找他對峙,他卻笑得燦爛地問我:“同學,你是誰?我不認識你。”這讓我恨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我還記得媽媽生日的那一天,我砸了我的小豬,在放學的時候在學校外麵的蛋糕店買了一塊大蛋糕,準備拿回去給她一個驚喜,可是當我提著蛋糕從蛋糕店出來的時候卻被駱一舟狠狠地絆了一腳,整個人摔在地上五體投地,我的蛋糕最後也成了一攤爛糊糊。他當時裝出一臉訝異,像是很抱歉,可嘴角明明帶著笑:“欸,對不起呀!”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估計還是心疼錢,我從地上爬起來後,突然衝向了看好戲的比我高了一個頭不止的駱一舟,將他撞倒在地,然後把摔壞的蛋糕砸在他的臉上、頭上,罵道:“你這個王八蛋!你個混蛋!蠢貨!白癡!這是我給媽媽買的,你個王八蛋,你幼稚!你沒有腦子……”我已經記不清我那個時候究竟罵了他什麼,我隻是努力擠出自己能夠想到的詞彙,然後一遍又一遍地問候他,罵到我喉嚨沙啞才停下來。冷靜之後,我想起我的蛋糕心疼得厲害,又看著滿臉都是奶油的駱一舟,想起以後他要報複我,更是害怕。心疼與恐懼一下子逼出我的眼淚,我忽然就哭了,還保持著坐在他肚子上的奇異姿勢,哭得撕心裂肺。我就像個小醜一樣撒潑胡鬨,估計駱一舟也是被我驚呆了,挨打也沒有還手,微張著嘴巴看著我鼻涕糊了一臉,磕磕巴巴地說:“喂……你彆哭啊……你彆哭了呀!”可我還是哭,哭完之後我便不再看他一眼,丟下他和蛋糕跑回了家。其實,我完全是嚇的,就怕走慢幾步他會來打我。我提心吊膽了一夜沒有睡著,完全沒有想到在第二天駱一舟會提著蛋糕來到我的班級找我,當他站在門口喊著我的名字時,我甚至以為他在喊彆人。他的眉頭又皺起來了,大聲地喊著:“栗歡,你給我滾出來!”我這個時候才慢吞吞地走了出去,他將蛋糕塞到了我的懷裡,說:“賠你的。”他在同學們的喧鬨中不自在地走遠了,我還愣在原地,怎麼今天駱一舟沒有披著他那張漂亮的表皮了,開始以他的真麵目示人了?而那個比我給媽媽買的大上兩倍漂亮五倍貴上十倍的大蛋糕最終落入了我和安雅的肚子裡,我和安雅坐在樓道裡解決了一半蛋糕後撐得不行攤著休息的時候,我看到駱一舟的臉,他遮住了我頭頂的陽光,麵色鐵青地指著那個殘羹問我:“你們吃掉了?”安雅被他嚇跑了,而我還傻傻地躺在那裡沒有起來,而他又問了一遍:“你們吃了?”我說是啊,難倒你不是買給我吃的?他惡狠狠地瞪著我,目光就像狼一樣凶猛,一巴掌就拍在了我的頭頂上:“你不是要買給你媽媽的嗎?”我被他的恐怖麵色嚇得眼淚都要下來:“可是我媽媽的生日已經過了呀!是昨天又不是今天,更何況媽媽昨晚吃了蛋糕呀!”那時我年紀小,特彆愛哭,說著又想到了昨天的委屈,看到駱一舟恐怖的麵色又怕他報複我,抽抽搭搭地又開始哭了。而他揉了揉太陽穴,一臉無可奈何地看著我,像是終於忍耐不住,說:“你彆哭了,哭得我頭都疼了。”他這麼一凶,我倒是不哭了,繼而開始打嗝。駱一舟似乎是不可思議,怔怔地看著我一個接一個地打嗝,最後不忍心,忽然伸出手捏住了我的鼻子。我被嚇了一跳,駱一舟見我掙紮,一本正經地解釋:“我媽媽說,憋氣可以止打嗝。”我依稀記得他的手掌很涼,乾爽,反倒是我,因為一番鬨騰而滲出了汗,鼻翼也是濕潤的,他卻是一點都不介意。而在半年後的一個月色朦朧的晚上,喝醉了的駱一舟告訴我,他的母親在四年前過世了,因為他的父親在外麵有了女人要離婚而被逼瘋,最後在精神病院裡自殺。而他的父親和那個女人結婚了,還帶回了一個比他小一歲的拖油瓶,他甚至懷疑,那個拖油瓶就是他父親的孩子。月光很涼,駱一舟的眼淚滴在我的肩膀上,也是徹骨的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