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和從前一樣(1 / 1)

我和梁子聰在一起已經一年多了,他很容易就察覺出了我的不快樂。他在電話那頭問我:“栗歡,你是不是不開心?”這並不是他第一次對我說這句話。高三那一年,我的高考資料又一次被撕得粉碎扔在垃圾桶,我已經沒辦法再從少得可憐的生活費裡擠出資料費,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辦好,坐在教室裡發呆到晚上七點鐘,從座位上起來便看到梁子聰又黑又亮的眼眸。他問我:“你是不是很不開心?既然不開心,為什麼不試著反抗呢?”於是我反抗了,我像是被羞辱了一樣從椅子上竄了起來,將他惡狠狠地推倒,又像隻瘋狗一樣對他拳打腳踢,在他抬手擋時還不放過,咬了一口他的手臂。他估計沒料到我是個瘋子,哀嚎了一聲,將我推開,見我慘兮兮地流淚也忘記生氣:“咬人的是你,哭的還是你,怎麼有臉?”“你才哭了。”“你就是哭了。”那個夜晚,我和梁子聰就坐在課室的門口,月光涼涼地照在我們身上,我靠在他的肩膀就哭了起來。當初發生那些事的時候我沒有哭,在裡麵被欺負的時候我沒有哭,而那個時候我卻趴在一個陌生的男生的肩膀哭得眼淚鼻涕一起流,且黏在了他的白襯衫上。也就是在那個晚上,我和梁子聰慢慢地熟悉了起來,到後來,我們便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梁子聰就像一麵鏡子一樣,可以輕易照出我的喜怒哀樂,即使是這樣,我還是不想自己變成他的困擾,說並沒有不開心,隻是打工累了一點。事實上,我也依舊每天準時上課下課和林小唯抬抬杠,每天被她羞辱幾次被同學們孤立。好像我的生活並沒有發生太大的改變,如果不是駱一舟又一次突兀地出現,我真的可以偽裝得很好。當你看到一個麵容精致的男生,手裡握著一大把五顏六色的氣球站在雪地裡,大衣與圍巾被寒風吹得淩亂,你會聯想到什麼樣的關鍵詞?浪漫,愛,還是童話?抱歉,我此時的腦中一片空白。他的目光深情專注,長長的睫毛上沾染了風霜,他站在那裡,就像一個雕塑。可我並沒有感動,一絲一毫都沒有。我甚至有些恐懼,雖然此刻他是笑著的。我假裝沒有看見他,遠遠地從他身邊繞過。我說過我不是什麼偶像劇言情劇的女主角,我最多就是個女配,不想做炮灰,所以最好離男主角遠一些。當我路過駱一舟時,明顯感到他的笑容垮了下來。我加快了腳步,卻沒想到從前低調的、自尊極強臉皮薄如紙的駱一舟會在被我無視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又牽著那大把氫氣球追上我。他的步伐很大,我的步子很快,但還是被他追上了,他似乎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喊了一聲我的名字:“栗歡。”他的手很涼,我努力克製自己內心的憤怒:“請問有什麼事?”他的聲音不大,看著我,一字一句。“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看到你很好我就安心了。”“氣球給你,你不是說我把你的氣球弄飛了嗎?拿著,喏。”“栗歡……”我沒有搭理他,一直在努力掙脫著他的手,可是他的手勁很大,我掙脫不開,終於,內心的憤怒還是蓋過了理智,我撕開了淡定的表皮,惡狠狠地瞪著他,恨不得將他磨牙吮血。我就像被綁在鐵軌上,他淡淡的目光和淡然的語氣猶如轟隆隆朝我奔來的火車,從我身上碾過,讓我疼痛難當。“放開我。”“你聽不懂是不是?放開我。”我幾乎用儘了自己所有的力氣,掄起我的單肩包,直直地朝著駱一舟的胸膛砸了過去。“嘭——”他悶哼了一聲,拿著氣球的右手鬆開了,拉著我的左手卻沒有鬆開。他揉著胸口,咬著牙好一會沒有說話,看樣子很疼,可他的手卻沒有放開。氣球順著寒風飛了起來,卻沒有飛高,我聽到周遭的路人在驚歎,可是我卻一點都不覺得浪漫。北風獵獵,駱一舟的臉色終於慢慢沉下來。這才是真正的他,他卸了了偽裝。我當然知道裝了四本有辭海大小的書砸起人來有多麼痛,他的眉頭緊緊地皺著,沒有戴手套的手指關節發白。我沒有和他再糾纏下去,因為我的電話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喂。”“栗歡,你現在在學校嗎?”梁子聰的聲音有些沙啞,似乎感冒了。我不知道為何在這個時候竟然想對他撒謊,我說沒,我現在在家。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駱一舟也突然放開了我的手,麵色凝重地看著我的身後。我轉過頭去,便看到了梁子聰,他穿著白色的大衣,一隻手握著手機,麵無表情地看著我,雪花落在他烏黑的頭發上,隻是那麼一眼,我便兵荒馬亂。他的聲音那麼近卻又那麼遠,讓我聽起來並不是那麼真實,他說栗歡你其實沒有想騙我對不對?我朝梁子聰走了過去,他看起來在雪地站了許久,腳上和我同款的白色球鞋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雪。我說對不起。他揉了揉我的頭發,歎了口氣:“其實我隻是想來看看你。”我拉著梁子聰的手往校門口走去,他的手很涼,碰觸到那一刻我忍不住縮了一下。他也感覺到了,拿起我的手嗬了一口氣,然後放進他大衣的口袋裡。我的胸口突然暖和了起來。我沒有回過頭去看駱一舟,我想我們真的沒有任何瓜葛了。我們誰也沒有看他,宛如他是空氣,是冷風,是這鋪天蓋地的白雪。“栗歡,你站住。”他喊我,但我沒有回應,我隻是拉著梁子聰走得更快了,他亦沒有問為什麼,忽然伸出手攬住了我的肩膀,將我摟在懷裡。一股巨大的力量將我從梁子聰身上掰了開來,我聽見梁子聰說你放開她。我們就像三個小醜一樣在大街上糾纏著。“為什麼要放?該放手的人是你,梁子聰。”駱一舟終於顯露出了他的本性,他麵色不善地與梁子聰對峙著,他說:“我很早就告訴過你,不要覬覦屬於我的,無論是東西還是人。”梁子聰麵色一僵,仍是伸出手來拉我,卻被駱一舟狠狠推開,他是學過空手道的,這一推用了十分力氣。“小心。”我大聲地喊著,可是梁子聰卻躲避不及,後退兩步跌下了人行道,街上車水馬龍,來車躲閃不及,一下將他撞倒在地。梁子聰重重地摔倒在雪地裡,他的頭下方的白雪慢慢地滲出一絲鮮紅。我突然又像回到了那一年,在那個陰暗潮濕的密閉空間裡,我被一雙雙手扯著頭發往牆上撞,被那一隻隻腳踩在身上,痛苦不堪,卻又無能為力,無法反抗。我不知道我哪裡來的那麼大的勇氣,我反手一巴掌甩在身後駱一舟的臉上。他瞪大了眼睛看著我,並未反應過來,他摸了摸自己的臉,良久才道:“栗歡,你做什麼?你為了他打我?”我以為我已經對他完全不在乎了,可他一個眼神一句話仍舊能夠毫不費力地撼動我,和從前一樣。我想都是陽光白雪太過晃眼,否則我怎麼可能感覺有眼淚從我的眼眶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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