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快看,那是不是談宗熠?”林喜兒大喊,打斷了紀念的沉思。紀念抬起頭,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可不正是他?人群中,他是最氣質卓然的。他徑直去了停車場,很快開著一輛邁巴赫出來。林喜兒開車比紀念快,因此坐駕駛座,她見談宗熠已經上路,立即驅車緊跟在後,第一次跟蹤彆人,紀念不由緊張起來,一雙眼,緊緊盯著前方談宗熠的車。“對了,我記得Able以前是不開車的。”林喜兒忽然想起這件事來。紀念點點頭:“嗯,他說他不喜歡開車。”四年未見,漫長得仿佛已過了一生,而他亦再世為人。下午四點鐘,大多數人還在寫字樓裡工作,路上車流量不大,透過車窗望出去,太陽已悄然西落,天空出現了大片的火燒雲,灼烈燦爛,把湖麵照得波光粼粼,瑰麗壯觀。談宗熠等紅綠燈時,眼角無意朝後一瞥,看見了那輛熟悉的牧馬人,那輛車跟在他後麵,與他保持著大約兩百米的距離。他伸手揉了揉眼角,心底湧出一股酸楚,這酸楚頂得他胸腔微微發脹。下了高架橋,談宗熠忽地調轉方向盤,重新轉回市區,林喜兒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他已過了紅綠燈,她也顧不上遵守交通規則了,闖過紅燈迅速追了上去。“才從市區出來這又要回去,他想乾嗎啊?”林喜兒不解地嘀咕。紀念看著她問:“不會是被發現了吧?”“他見過你開車嗎?知道你的車嗎?”林喜兒問。紀念搖搖頭:“沒有。”她與他到現在也隻見過兩次麵,兩次都在警局,哪有機會看她開車?“那就是咯,路上這麼多車,他哪能注意到我們?再說,就算注意到車,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他也看不清裡麵的人啊。”林喜兒說。前方,談宗熠的車開進了朝陽東區,這裡算是G市的娛樂城,大大小小的酒吧、KTV,以及各種高端會所。他把車開到一間會所前停下,然後開門下車,穿著製服的保安立即過來,他將車鑰匙丟給他,然後大步走進去。“綠野仙蹤”,林喜兒看著這間會所的名字,隨後也停下車。她與紀念一起下車朝會所裡走去,門前站著穿黑衣白褲的接待生,看見她們時,對方目光怪異,林喜兒與紀念的全部心思都在談宗熠身上,因此並沒在意,徑直走向會所裡。會所裡裝潢優雅彆致,是浪漫的法式風情,前台小姐穿鵝黃色低領長裙,襯得膚白如雪,林喜兒與紀念走過去時,她神色微微一怔。林喜兒沒等她開口,就主動問道:“剛才那位先生去了幾樓,我們一起的。”前台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笑容甜美道:“你好,我們這是男士洗浴中心,兩位要是等人,可以先在樓下大廳稍作休息。”聞言,林喜兒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微微有些窘迫,她看了眼紀念,她也是一臉尷尬的神色,但仍不死心地朝樓上望去。“不用了,我們還有事,謝謝你。”林喜兒看向前台,禮貌地道謝後,挽著紀念的胳膊,在她耳邊低聲道:“我們去車裡等。”紀念點點頭,兩人一起轉身離開。上了車,林喜兒一腳蹬掉自己的高跟鞋,盤起腿靠在位置上,一邊揉著肩膀一邊說:“我記得Able可從來不進這樣的場所啊,這麼有潔癖的人,怎麼突然就轉性了?”紀念的頭靠著窗,眉毛緊緊皺在一起。他既是她熟悉的Able,又是令她格外陌生的談宗熠。這四年,像是她與他之間的一道分水嶺,把他們原本的人生硬生生地截成了兩段,她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以至於讓他對她和自己都下了這樣的狠心。可是,她不會放棄,她要知道一切真相,即使他不再愛她了,她也要聽見他親口與她道彆。“喜兒。”紀念挪了挪身體,換了個稍微舒服的姿勢,“我忽然想起,我與Able在一起三年,竟然對他一無所知,隻沉溺在兩個人的情愛裡。”春日的午後,陽光溫暖,帶著一丁點兒灼人的熱度,曬得人渾身酥軟,心情也跟著沉靜溫柔下來,林喜兒把腳翹在中控台上,仰著頭眯起眼睛,順著紀念的話,她想起一些事情,不由笑了起來:“那幾年,你每次說起他,都是你們生活中的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你總是說,Able做的菜真好吃,Able又帶你去了什麼有趣的地方,Able在你生病時抱著你,給你念童話,給你唱英文歌。”大概真正的幸福,就是兩個人在平淡的生活裡,始終把彼此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日複一日,不厭其煩地對對方好,照顧他的生活和心情,不必驚心動魄,不必跌宕起伏,隻要溫情而長久。在這樣的時刻,還有人能與她聊這些,這對紀念而言,是莫大安慰,那些幸福溫暖的時光,是她全部信心和勇氣的來源。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太陽把人曬得沒了力氣,廣播裡放著九十年代的粵語歌,纏綿溫柔的曲調聽得人昏昏欲睡。紀念是先醒來的,眼珠子轉了一圈才慢慢反應過來,車窗外,已是暮色四合,她霍地坐起來,打開門跳下車,繞著會所跑一圈,都沒有看見談宗熠的車。她懊惱極了,聳拉著腦袋站在台階下,身上披著的一條圍巾,被風掀起了一半,短發散落,遮住半張臉,路燈與四周的霓虹燈交織成一片美麗的燈海,她置身其中,暗淡與明亮形成反差,像一幅畫。林喜兒走過去,有些抱歉地看著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在警局上班,一定能拿到他的住址,明天我們直接殺到他的老巢。”林喜兒坐深夜航班回來,今天又陪著她奔波一天,已經夠辛苦了,紀念不想再讓她跟著難過,隻好打起精神,朝她笑道:“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們先去吃飯,我帶你去一家超棒的餐廳吃飯。”“快快快,你去開車。”林喜兒推著紀念朝停車的地方走。同一時刻,談宗熠坐在最右邊的一輛黑色路虎裡,他靠著座椅,一隻手搭在額頭上,蹙著眉,靜靜望著不遠處的兩個人,直到她們驅車離開,他才緩緩閉上眼睛。一小時前,他特意打電話給溫茜,讓她開車過來與他換,趁著她們睡著,他讓溫茜開走他的車,而他自己則坐在溫茜開來的車裡。睡著的紀念,仍舊擰著眉,像個倔強的小士兵,仿佛連在夢裡,也要堅持守護著什麼。紀念帶林喜兒去的是一家川菜館,餐廳裡裝潢一般,在林喜兒這種見多識廣的人眼中,可不是一般的沒格調,還沒落座,她就想要換地方,可拗不過紀念,隻好勉強留下來,直到嘗了菜後,才眉開眼笑起來。麻、辣、香,是川菜的特色,這家餐廳的菜,味道地道,林喜兒吃得過癮極了。吃完最後一道菜,她揉著肚子感歎道:“哎呀,簡直要胖三斤。”紀念哭笑不得:“胖三斤?你還真誇張!”林喜兒突然想起什麼,一臉興奮道:“胖就胖了,走,我們現在去小吃街,我在國外時,就惦記著小吃街的串串。”一念起,她就忍不住嘴饞心動,立刻就喊了服務生來結賬,然後,拉著紀念匆匆離開。G市有一條很著名的小吃街,她們還在念書時就有了,周邊環境幾番變化,但小吃街卻一直沒怎麼變,長長的街道兩邊擺滿各種小吃甜品,人聲鼎沸,充斥著一股繁鬨的煙火氣。林喜兒興致高昂,從這個攤位跳到另一個攤位。她身材高挑,穿著白色露肩毛衣搭高腰修身牛仔褲,腳上是一雙紅色高跟鞋,在人群裡格外引人注目。幾個年輕男孩子從她身邊經過,忍不住盯著她看,她轉頭就朝對方拋了個媚眼,幾個男孩子紛紛一愣,然後低頭匆匆離開。林喜兒忍不住大笑,紀念白了她一眼:“人家還是高中生呢,你收斂點。”“高中生怎麼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林喜兒不以為然。說完,她就轉身去了一旁的果汁店,大聲嚷著要來兩份芒果冰沙。在明亮的燈光下,紀念轉頭看她,二十五歲的林喜兒,美得令人驚豔,標準的鵝蛋臉,眼眸明亮而深邃,鼻梁秀挺,五官有著亞洲人少有的立體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