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故鄉在心上(1 / 1)

可是我哪裡還能睡,雙手握著手機覺得剛剛發生的一切有些不真實,於是又把鎖屏打開,看到通話記錄裡他的名字赫然還在才重新放下,心中雀躍,跑到臥室開始找明天穿的衣服和鞋子。由於前一晚沒睡好,第二天早上醒來,一看時間,9點45,有些懊惱地爬起來,手機上麵並沒有未接電話,心裡安心了一點。由於擔心他在我洗漱的時候來電,就把手機隨手塞進了睡衣口袋。五分鐘後,一件十分不幸的事情發生了——手機掉進了馬桶裡。說起來這是我的第三個手機,之前兩個,一個在公車上被扒了,一個報廢在洗衣機裡。我心裡哀號,帶著一種複雜的心情找來手套戴上,蹲下去將它撈出來,在龍頭下衝洗了一下才拿紙去擦,又急急地拿吹風機吹了一會兒,開機的時候屏幕亮了,心中大喜以為剛才的搶救奏效,不過喜悅的時間隻持續了不到一分鐘,它就被一陣發自機體黑煙撲滅得煙消雲散,之後這個手機任憑怎麼按,再也沒有一點動靜。一種出師不利的挫敗感自心底深處油然而生,半個小時後,景之行直接上來了,問:“南江,你的手機為什麼不開機?”“忘……忘充電了。”我實在沒臉讓他知道剛剛發生的事,撒了一個拙劣的謊。他看著我,眸色黑亮,我很怕他看穿我的謊言,不太自然地彆過臉去,他說你彆動,然後很自然地扳正我的頭,伸出一隻手,用大拇指指腹輕輕地摸了一下我的額頭,說:“你麵霜沒塗勻。”“……”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不無感慨地說:“你和你姐還真是一點都不像。”饒是再遲鈍也對這句感慨的意思心知肚明,他說的沒錯,我和我姐無論是性格還是外形都相差甚遠,我姐是機靈的聰慧精致的,我是笨拙的迷糊的粗糙的。我不由自主地低下頭,站在景之行這樣的男人麵前,我是自卑的,隻是他並沒有發現。我們坐了景之行的車出了門,車子路過六裡台的時候,我透過車玻璃窗看到,有家店鋪前排了一條長長的隊,目測有好幾十人,車子還在開,抬頭往上方向看去,店名自眼底一晃而過——二嫂子煎餅。我知道煎餅是這座城市的特產,但是這麼長的隊倒是頭一次看見。大概是從後視鏡裡看見了我的表情,景之行說:“這家煎餅吃過嗎?”“沒有。”我滿懷疑惑:“現在已經過了吃早餐的時間了,怎麼還那麼多人了?”“這家店味道正宗,上過節目,無論什麼時候都人多,這些排隊的很大一部分是從外地來的。”“真的有那麼好吃嗎?”提到吃的,我還是有熱情的。“一會你自己試試就知道了。”他說著找了車位停了車,說,“等著。”我跟上他的腳步:“我跟你一起去。”近看,煎餅鋪非常小,上麵貼著他們上節目時的照片,和限買的規矩。當景之行高大的身影沒入隊伍尾端時,我感到一陣恍惚,想起小時候,我爸騎單車帶我穿過長長的街去街尾買麥芽糖吃,糖很甜很甜,我爸的背影十分高大偉岸,像山一樣護著我長大。正在我限入沉思的時候,長臂伸到我麵前,景之行把一個紙袋遞給我,說:“嘗嘗看,”煎餅果子在紙袋裡冒著騰騰的熱氣,我咬了一口,果子香脆,煎餅溫軟,確實不負盛名,不負等待。 “嗯,很好吃。”我不由自主地說。忽然有些想哭。某個瞬間,我腦海中閃過微博上看到某暢銷作家說過的一句話,他說,喜歡你,哪怕你豐衣足食,對方也覺得你處處需要照顧。Professor景,你這樣處處照顧我,可否有一點點喜歡我?還好,我把臉埋在大大的煎餅果子裡,沒有讓景之行看到我的表情,所以更不可能泄露這本不應該有的心事。滿懷心事的我和景之行一起在五大道乾淨的街上,街道兩旁都是有著百年曆史的西歐風格的小洋樓,那天我穿著一條水藍色帶泡泡袖的襯衫裙子,而景之行無論穿什麼都有種紳士的貴氣,我們從馬場道到睦南道,就這樣慢慢地走著,仿佛一不小心就走進了曆史中。景之行耐心地向我介紹說:“這裡坐擁300座小洋樓,小洋樓背後都有著一段曆史,除了這條街上那些被後人津津樂道的名人故居,還有很多鮮為人知埋在時間長河裡的故事。”我由衷地說:“住在這裡的人可真幸福。”景之行說:“幸福的標準因人而異。”見他這麼說,我就勢問道:“Professor景,那你覺得什麼是幸福?你現在幸福嗎?”景之行回答:“我從前隨心所欲,現在也算隨遇而安,不過我不幸福。”“為什麼?”“因為我姓景。”我沒有想到,景之行居然也會講冷笑話。說真的,一點也不好笑,可我還是樂了。我想,就是從那天開始,我認真地喜歡上天津,喜歡這些乾淨古老的建築,他們既帶著西方殖民時代的烙印,卻又無不飽含著傳統的優良的中華民俗。再抬頭去看旁邊的人,他擁有不凡的氣質,是個風趣而又絕頂聰明的人,他生在這裡,長在這裡,他遊曆了世界,又回到了這裡。所謂人傑地靈大抵就是這樣了吧。因為他的存在,我更加喜歡這裡。“在想什麼?怎麼忽然沉默了。”他問我。“There’s no pce like home(譯:沒有什麼地方能與家相提並論。摘自電影《綠野仙蹤》)”“怎麼?想家了?”“不,我在想Professor景去了那麼地方,最後選擇了回到了這裡,我猜Professor景一定很愛你的家。”景之行還沒來得及回答我這個問題,我忽然被一隻有力的手臂攬住,伴隨著一聲“小心”。一輛馬車從我剛才所站的位子開過,還好Professor景眼明手快地扶住了我的胳膊,才讓我沒有受傷,可是我卻整個人幾乎跌進他的懷裡。馬車上的人回過頭來,抱歉地說:“不好意思。”我感覺到他的氣息,臉幾乎要燒起來,景之行用那雙有力的臂彎扶著我站定,也說了聲抱歉。又說:“五大道其實由六條大道組成,很大,這樣走下去會很累,租輛馬車慢慢逛。”我想說不累,我一點也不累,結果卻點頭說好。馬車很慢,慢得像是木心的詩,那首我很喜歡的:《從前慢》。從前的日色變得很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隻夠愛一個人從前的鎖也好看鑰匙精美有樣子你鎖了 人家就懂了緩慢的馬車帶著我們走過成都道、重慶道、常德道、大理道,馬車夫一一為我們做介紹,他應該已經和許許多多的外地遊客介紹過了,所以用詞和語調都很嫻熟,可我覺得景之行三言兩語講得比他更有韻味。晚上,我們吃了一頓西餐,燭光裡的人臉柔和得像個夢境,他站起來時,我穿著小高跟鞋也隻到她肩膀。飯後,景之行買了兩張海河的船票,對我說:“海河是我們的母親河,我們從小就是喝這條河裡的水長大的。”我憑欄而望,頓覺黑夜裡粼粼河水也有了生命。河岸邊的租界在暖黃的燈光下更顯得神秘迷離,從梁啟超到蔣介石,它曾是那麼多活在曆史課本裡的舊人昔日的棲身留戀之所。遊船上有大大的玻璃窗,我坐在靠窗的位子,夜色裡,一座座高樓大廈和文化建築從眼前流過,觸目所及的地方是旋轉的摩天輪,巨大的世紀鐘,解說人不時提醒我們仰頭去看那些風格各異曆史悠久的橋梁——是啊,河上居然前後有九座橋橫跨在上麵。Professor景,你帶我行過的橋都堅固,你帶我走過的道路都寬廣。從此於我來說,這裡不是遠方,而是故鄉。遠方要用很多影像和文字去記憶,故鄉不需要,故鄉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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