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心理變態(1 / 1)

一束陽光透過樹梢照進窗口,有風,樹葉在枝頭上輕輕地搖動,我卻看著窗口的樹一動沒動,那是一顆白蠟樹,葉子已經黃了,如果仔細去看葉片,會發現那種黃不同於銀杏的金黃,而是介於紅與黃之間的一種顏色。這座城市雖然離京都很近,卻還沒怎麼被霧霾侵襲,即使到了秋天,天空依然藍得一瀉千裡。隻可惜,警署問訊室的窗口太小,從我的角度,看不到一角藍天。坐在我麵前用電腦做筆錄的是一個身材微瘦的中年警察,他的聲音非常渾厚穩健:“事發前有過爭吵,誰先動的手?”“她。”“請仔細描述一下當時動手的情景?”“我在閣樓等朋友,她迎麵走來,一見到我就拉住我的背包帶將我扯回椅子上,說……”“說什麼?”“罵人的話。”“她為什麼會罵你?”“不知道。”警察不悅地皺了皺眉,這個動作讓他臉上有了清晰的溝壑,他的語氣也隨之加重了幾分:“南小姐,我們有權請求你協助調查。”“……”“對方罵了你後,你們有沒有對她做什麼?”我靜默了一會,感覺到他灼灼的目光盯著我,心裡知道此刻我的猶豫會給他什麼印象,卻還是小心地斟酌了一下,可是話到嘴邊卻被人捷足先登。“是我!”站在問訊室門外的常蔬穎忽然風一樣衝進來,搶在我前麵說:“我認識那個女生,她自己的男朋友管不住,卻說什麼彆人勾引他,當他是誰啊!前幾天到我們學校鬨過事,現在又來欺負我朋友,我潑她有什麼不該。”“誰讓你進來的,現在問話還沒輪到你。出去”警察的眼刀飛向常蔬穎,頗有幾分聲色俱厲:“”常蔬穎心不甘情不願地退了出去,警察繼續轉向我“你們用酒潑她了?”“是。”“你那個朋友潑的?”“不,是我潑的。”這一次我答得很快,幾乎有些不假思索。“知道為什麼找你們來問話嗎?我搖了搖頭。一隻手機遞到我麵前,屏幕上是一條醒目的新聞——18歲女大學生清吧閣樓燒傷,生命垂危。地點是:雪人清吧,下麵有幾張照片,雖然眼睛打了馬賽克,但還是能看出女生的大致容貌,還算清秀的女生。我記得她,我們第一次照麵是一個星期以前,用的是一種我怎麼也不會想到的方式。我從愣怔中回過神來,又斷斷續續地回答了幾個問題,大約四點左右警察停止了問話,一時之間,屋子裡隻剩下鍵盤啪噠啪噠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他忽然說:“你先出去,把你朋友叫過來。”我在他們指定的房間等了一會兒,見一個年輕一點的女警察走了進來,我抬頭想問一聲:“我朋友呢?”剛說完,就看到跟在她身後的常蔬穎,她快步走到我身邊,問小女警察:“筆錄也做完了,我們可以走了嗎?”女警察說:“恐怕還不能走,先不說燒傷事件中目前為止你們嫌疑最大,公共場合滋事打架,警方有權對你們進行刑事拘留。”常蔬穎挑眉:“你說清楚,什麼滋事打架?我們隻是正當防衛。”我在一旁拉了拉她,示意她什麼都不要說了。大抵是這個動作讓常蔬穎誤以為膽怯,她輕握我的手,我能感覺到她手心有些汗濕,可她對我說:“沒事的南江,你彆怕。”我點了點頭,回握她的手,過了一會,她像想起什麼,說:“來,把你手機給我。”我從包裡摸出手機,並沒有什麼防備,隻是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你要做什麼?”。“給Professor景打個電話。”聽到這個名字,我猛然一驚,飛快地將遞過去的手機奪過來:“不行。”“為什麼?”她見我反應奇大,滿臉錯愕。我緊緊地握著手機,說:“他最近很忙,不會有時間管我們的事的。”“我看你是不想讓他知道我們進警局了吧!”常蔬穎攤了攤手:“那你說現在怎麼辦吧?”我搖頭:“我不知道。”就這樣,我們麵麵相覷地坐著,到後來兩個人都有些精神萎靡,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小女警過來通知我們:“你們可以走了。”我們來不及高興,因為她說完這句話,我最害怕的事情就發生了—— 一個麵容疏冷氣質出塵的男人突然出現在警署大廳,他體態修長,表情沉靜,常蔬穎率先看到他,歡喜地站起來喊道:“南江,是Professor景,Professor景來了。”我心裡一驚,張了張嘴,沒有說話。事後,我問常蔬穎是不是背著我打的電話,常蔬穎矢口否認:“我沒有,我手機裡根本就沒有他的號碼,不然哪會問你要手機。”那他……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我百思不解,後來想,他這個人向來神通廣大,我實在不該以為我搬進宿舍後,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在這個風吹動樹葉的秋日午後,我被常蔬穎連拉帶拖向門口那個身影走去,明明沒有幾步,卻覺得走了很久。警察問話的時候,我內心確實覺得迷茫,但也隻是迷茫,然而麵對他卻讓我慌了神,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起一個星期以前的那件事——事情起緣於我不久前交的一個男朋友,叫程風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哪一個聚會上加微信認識的。他給我變魔術,後來我們從魔術談到人生哲學,又從人生哲學談到他家養的波斯貓。由於相處時的漫不經心,一直到交往了半個月之後,我才知道他另外有女朋友。那個叫宋幼菱的女生也不是個省油的燈,風風火火跑到學校來興師問罪,於是這事在景之行那裡也就瞞不住了,他將我叫出去,語帶薄怒:“南江,你解釋一下。”“是你說讓我和男同學談戀愛的。”我咬了咬嘴唇,昂著頭像個女戰士一樣故意頂撞道。“沒錯,但是要談戀愛你給我找個正常的,這種混混可靠嗎?他就是和你玩玩,不是真心對你的你看不出來?”“真不真心又怎麼樣,我不在乎。”“南江,你再這麼墮落下去,信不信我現在就送你回北京!”他忽然雷霆震怒,樣子頗為嚇人。我記憶中的那個人總是溫柔中帶著灑脫。我忘了,他除了是我的教授之外,還有很多身份,他也是一個能登上音樂節舞台唱搖滾唱到讓人瘋狂呐喊的人。“我不用你管。”我強作鎮定地爭辯道。“閉嘴。”“……”“你以為我很閒,很想管你。”像是為了響應他的話般,剛說完這句,桌上的電話就適時響了,我一眼瞥過去,就看到上麵醒目的兩個字——茵茵。幾乎是不自覺的,我冷笑了一聲。“你笑什麼?”他黑眸像起了風,眼神變得銳利和壓迫,看得我身子不由得一縮。“你當然不想管我,也沒時間管我,我看你還是先接電話吧,你前女友看起來有很重要的事。”我還是迎上了他的眼睛,故意把“前女友”和“很重要”這幾個字咬得很重。他看我的樣子像看一個怪物,一邊接了電話說:“茵茵,我這邊有點事情,晚點打給你。”聲音很輕,可是轉向我時,卻判若兩人,“南江,你們宿舍有鏡子嗎?你真應該照一照你現在的樣子,你還認識你自己嗎?”我執拗地挑著眉:“您覺得我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孤僻、寡淡、笨拙、懦弱、膽小、窩囊……還是,你也覺得我和那些人說的一樣,心理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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