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救贖(1 / 1)

王子病 愛格天使 1436 字 2天前

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喜惡都很單純。江季夏既然幫助她圓滿完成了任務,就是大好人,是英勇的白馬王子。——當然了,江季夏極符合“白馬王子”設定的好皮相,也是很大的加分項。總之,孩子完全拋開了先前的疑慮戒備,表現出對他十分的喜歡來,出了郵局大門還樂顛顛地綴在江季夏身後,哪怕江季夏仍是不搭不理的態度,也絲毫冷卻不了她的熱情。“謝謝你呀大哥哥。”“……”“多虧你了欸!弄錯地址,畫丟了就慘啦。”孩子說著,伸手想要牽住江季夏。江季夏警覺地當即扯回口罩捂住口鼻並後退一步。孩子牽了個空,驚訝地張大眼睛仰視著他,有些受傷的模樣。冷心如江季夏,也經受不住那可憐的目光,沉默一瞬,破天荒地開口解釋:“我感冒。你離遠一些,不要傳染。”聲音被口罩捂著,聽起來有點悶。孩子眨巴眨巴眼睛,聽懂了,重新高興起來:“那我跟在你後麵走!”頓了頓,又投來譴責的眼神。“多大的人了,怎麼不好好照顧自己呀。”江季夏:“……”你自己回家去問問,我這都是因為誰!孩子才六七歲,性格卻很老成,越嘮叨越同情江季夏。前頭路旁有家小賣店,櫃台上插著大把棒棒糖,孩子瞧見了,眼睛突然一亮,“我請你吃糖呀!姐姐說,生病的時候吃甜的,會好得快。” 雖然表達形式不太一樣,可這不依不饒的勁頭,真是像極了某個人。今天翹課的某個人。江季夏深吸一口氣,回轉身,低頭:“你——”孩子點點自己的鼻尖,笑眼彎彎:“我叫小滿。”這一輪交鋒,江季夏一敗塗地。隔著櫃台,他從小賣店老板娘手中接過兩根棒棒糖。小滿的個頭還不及他腰際,一手攥著他褲腿,努力踮起腳尖,嚴肅補充:“我要草莓味的!”老板娘見小滿長得可愛,不禁多看了兩眼,和江季夏搭話:“你妹妹呀?”江季夏正從錢包裡翻找零錢——誰也不能真讓個小孩子請客吃糖——一時沒顧上回話,腳邊的小鬼頭就擅自點了頭:“嗯呐!”老板娘笑得合不攏嘴,忍不住接著逗她:“哥哥對你很好哦?”小滿看看老板娘,仰臉又看看江季夏。江季夏保持住無動於衷的冷臉。小滿轉頭,向老板娘,笑眯眯地、更加用力地點頭:“嗯!”誰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事實就是,那一刻,江季夏掏錢包的手一抖,硬幣叮叮當當地掉出來,滾落一地。嗯。果然還是感冒的緣故吧。二江季夏和小滿肩並肩坐在內城河西北畔嘬棒棒糖的同時,內城河另一頭。傅為螢拖著書包一路狂奔,險險卡在明月寺敲響六點鐘聲的時刻衝進了“孟記大排檔”。大排檔門口的涼棚下放著矮桌和板凳,老板坐在那兒,嘴裡叼著根煙,正埋頭往竹簽上穿碎羊肉。胖胖的老板娘捧著一盆新洗切好的生鮮食材走到老板身邊,冷不防被傅為螢擦著肩過去,嚇了一跳:“哦喲,著什麼急!咱們家又不打卡上班,跑啥啊——”傅為螢衝進裡屋,三兩下甩了校服外套,扯過圍裙一邊胡亂往身上係,一邊重新鑽出來,急吼吼地去搶老板手裡的那把竹簽:“孟叔我來我來!”孟記大排檔在天黑後開張,烤串的準備工作本來就歸傅為螢管。老板也不客氣,摘了塑料手套遞給她,一言不發地起身進店。“嘁,不就是讓你幫著串幾根肉串麼,氣性大得很!”老板娘沒好氣地朝著老板的背影翻了個白眼,“小傅啊,彆跟他一般見識,嫂子罩你!”傅為螢剛坐到矮凳上,趕緊又彈起來,連忙道:“不不,孟嫂,是我來晚了。”老板娘把塑料盆放在她腳邊,也不走,扯過一把折椅來跟傅為螢麵對麵坐著,湊近了瞧她臉上:“最近學校挺忙的?你這黑眼圈,怪嚇人的呢。”傅為螢一時語塞。昨夜的台風直到天明時分才停。她踩著熹微晨光匆匆趕回家時,小滿已經自己穿衣起床,正踮著腳熱一杯牛奶。她連忙接手,突然想起小滿今天要開家長會。家裡沒有彆人能擔起這個“家長”的名頭,她隻好打電話給班主任請了假,一秒鐘都來不及合眼,又匆匆洗漱換衣,憋回嗬欠,陪小滿去幼兒園——自以為倒黴被鎖在教學樓裡通宵,誰知道竟然還有偏門,這烏龍事件簡直說出來都要惹人笑。心裡把有毒的江季夏咒罵了無數遍,然而想起對方幫忙題寫的劇名,她又不禁生出些許拿人手軟的心虛來。寫下那行字的人,除了江季夏,還能有誰?除非美術室的石膏像半夜生出了手腳。傅為螢搖搖頭,甩去心裡亂糟糟的念頭,說:“沒有,沒什麼。今天去給小滿開家長會,所以才耽擱了。”負擔一家的生計並非易事。帶著小滿在鎮上安家落戶後,傅為螢就開始尋找打零工的機會。她雖已成年,可名義上還是高中生,許多店家怕被人說閒話。傅為螢屢屢碰壁,最後找到孟記來——孟叔性格剛正,不怕事,而老板娘孟嫂心腸好,同情傅為螢家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便把她留下了。每天放學之後來。開店前準備食材,點單、上菜,午夜關門後簡單的店內清掃。若沒有孟記大排檔這份工作,傅為螢真不知自己該怎麼帶著小滿維持在月河的生活了。關於家裡的事情,她雖不認為有什麼可恥丟人、值得隱瞞的,可同時也覺得並無必要大肆宣揚、博人同情,所以學校的人都不了解她轉學到月河來的始末。為免麻煩,晚上在孟記打工的事她也三緘其口,久而久之,就給大家留下了一個“美術社幽靈成員”“一下課就跑得沒影”的神秘印象。除了上課,她根本無暇在學校多呆,所以“學校忙”是無從談起的——這次給瓊華做展板,是唯一的例外。“總之,以後不會了。抱歉。”孟嫂心軟,沒責怪她,反倒替她鳴不平:“怎麼連小滿的家長會也要你開呀?方鬱是死了啊?”冷不防聽到這個名字,傅為螢愣了下,苦笑道:“她要去,我還不放心呢。”“也是。那瘋婆娘……對了,你聽說沒有?方鬱又惹上事了。好像是在城南的台球室輸了一筆大的,不認賬。那邊天天在商量怎麼收拾她呢。”孟嫂長長地歎息,“攤上這麼個姨娘,你也真是不能省心。”傅為螢停了手,垂著頭,默然片刻。“隻要她作死不作到小滿頭上,她的事就跟我沒關係。”說著,她無動於衷地繼續著串竹簽的機械動作,手中卻一時不察,失了準頭。簽子銳利的尖端穿過塑料手套,重重搗上了無名指指腹。“哎喲。”孟嫂連忙扯了幾段卷紙遞過來。傅為螢搖搖頭,摘了手套,將沁出血珠的指頭含入口中。孟嫂攥著紙團,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要我說啊,不單方鬱的死活不乾你的事情,就連小滿,你都不該這麼上心地照顧。哪有人家十八歲的姐姐、花兒似的姑娘,又當爹又當媽,自己顧不上穿衣打扮、好好念書,起早貪黑帶孩子,管吃管喝管開家長會還要賺錢養家的?!何況又不是親——”“孟嫂!”傅為螢猝然喝道。孟嫂的話頭戛然而止。“對不起。”傅為螢垂眸,低聲道。意識到自己多舌失言,孟嫂也有點尷尬。兩相沉默之際,廚房裡傳來孟叔咳嗽的聲音,被煙嗆著了似的,一時間咳得撕心裂肺。傅為螢擦淨指尖的血,重新拿了雙手套戴上,把肉串整齊地碼在不鏽鋼盤裡。“孟嫂,您為我著想,我知道,也很感激。但這是我的報恩,吃點苦,也是我應得的。”額前的碎發滑下來,讓傅為螢得以藏住眼底的情緒,但微微顫抖的唇角還是暴露了她真實的感情。她還記得那兩個人的樣子。不會忘記的——畢竟,小滿長得很像他們。最好的人。最善良的人。對曾經遍體鱗傷的她而言,無異於救贖的人。他們說:“阿螢,沒事的。”他們說:“阿螢,一起回家吧。”他們說:“阿螢,不要哭。”許許多多的溫柔的話裡,卻偏偏殘忍決絕地,缺少了最後該有的一聲“再見”。“如果不照顧好小滿,我良心不安,夜裡都會睡不著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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