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結婚儀式開始了。伴著莊嚴的《婚禮進行曲》,禮堂大門被推開,燦爛的陽光湧入,新娘逆著光挽著父親的手臂踏上紅毯,長長的婚紗拖尾被四個小花童捧著,另有兩個小花童提著籃子,一路拋撒著象征愛情的紅玫瑰花瓣。場麵顯得隆重而唯美。然而下一秒,變故陡生。突然間,“刺啦”一聲,長長的婚紗拖尾被小花童扯下了一部分,隨著新娘的腳步,脫離婚紗本體,軟軟地攤開在紅毯上。所有賓客的目光,瞬間被這塊紗吸引。一旁的伴娘反應倒是很迅速,趕緊跑了上去,攙扶著新娘退出了禮堂。婚禮暫停,禮堂的門重又關上。賓客們竊竊私語議論紛紛,沈關關趕緊拉起陸嘉許溜出禮堂,跑到新娘化妝間。化妝間裡,林覓正在兩個伴娘的幫助下脫婚紗,一見陸嘉許來,伴娘就陰陽怪氣起來:“我就說婚紗很重要,不能圖便宜,也不能看在人情麵子上就湊合,看,果然出事了吧?幸虧還有備用品。”伴娘B從衣櫃裡取出一件新婚紗:“還好我未雨綢繆,托關係給你搞了這件VeraWang的定製婚紗,不僅設計漂亮而且保證品質,絕不會偷工減料。怎麼樣,我這個閨密夠意思吧,不像某些人,為了新閨密出賣舊朋友,大喜的日子,什麼破爛貨色都往你身上堆。”沈關關向前一步想要理論,卻被陸嘉許抓住手臂:“算了,今天算我們理虧,走吧。”走出化妝間,陸嘉許哀歎:“我就說今天這個婚禮肯定沒這麼簡單。”環顧一眼遍布四周的冰雪元素,陸嘉許語氣頗為哀怨地說:“一看這個主題就不吉利,冰雪奇緣,天哪,《冰雪奇緣》裡艾莎和安娜長大後見麵第一場戲就是姐妹吵架啊。”沈關關“撲哧”一笑:“你瞎聯想什麼呢。”陸嘉許拽著沈關關就要往大門走:“不行,我看林覓肯定還有後手,咱們還是快走吧。”沈關關反手拖著她往禮堂走:“不行!‘鵲橋仙’是今天的婚禮承辦方,就算前麵還有九九八十一難,你也得留下來跟我一起闖!”很快,換好新婚紗的林覓又出現在了禮堂,婚禮繼續,林覓的父親陪著她走到紅毯儘頭,把她交付給等候已久的新郎,然後便是司儀的時間了。何之州一直在觀察新郎。新郎年紀與他相仿,相貌斯文,表情淡淡的,既看不出過分的喜悅,也看不出有什麼不悅,頗有些令人好奇,倒是好脾氣,在紅毯儘頭站著等了快半個小時,也並未流露出任何不耐煩的神色。他是沈關關的前未婚夫……在自己之後的,沈關關的前未婚夫。看著他,何之州心情有些微妙。那新郎葉枕戈也終於注意到了何之州,朝他望過來,看到他的一瞬間,表情一怔。他很快移開了目光。何之州亦是一怔。這新郎看他的眼神好奇怪……新郎新娘肩並肩站著聽司儀講話,司儀拿起話筒:“今天,在這裡,很榮幸能為一對新人……”突然間,話筒發出“噝”的一聲長鳴,然後便陷入了一片寂靜。司儀拍一拍話筒,湊到嘴邊“喂”了兩聲,話筒仍舊沒有任何反應。場麵頓時尷尬起來。片刻後,人群裡有人小聲嘟囔:“這找的哪家婚慶公司啊,搞什麼鬼,婚紗是破的,現在連話筒都是壞的,還能不能好了。”這聲抱怨像是一根引線,瞬間點燃了全場,賓客們交頭接耳地質疑著婚禮承辦方的能力,冷不丁地,有人說:“承辦婚禮的婚慶公司不就是沈家大小姐嗎,聽說她自己的婚禮新郎都跑了,難怪做彆人的婚禮也是一塌糊塗。”何之州心裡一驚,轉頭朝沈關關的方向望去,沈關關呆坐在原地,一張小臉漲得通紅,眼睛裡也蓄滿了淚。她手足無措神情茫然,仿佛一個在人群中與父母走散的小孩。何之州的心驀地一抽,針紮般地疼。又是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聲音:“喲,沈大小姐就在那兒坐著呢。”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朝沈關關望去。她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瑟瑟發抖,就像幼兒園裡因為尿床而被眾人嘲笑的小孩子,羞恥,憤怒,無力……何之州站起身來,大步朝她走過去。眾目睽睽之下,他徑直走到她身邊,攬著她的肩膀,抬起頭環顧一周,朗聲說道:“是誰在那兒胡說八道?我就是她老公,我們夫妻感情好得很。”他俯身下去,雙手環著她細細長長的脖子,解開項鏈的搭扣,把那串鏈子細細的項鏈握在手裡。一枚戒指硌著他的手心,也硌痛了他的心。果然在這裡。她的婚戒,果然一直就掛在她的身上,緊貼著她的心臟。何之州取下戒指,托著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把戒指套上她的無名指,然後與她十指交叉緊扣。接著他麵向所有人,將二人緊扣的手舉在胸前,向大家展示。燈光下,一對戒指親密依偎著,發出溫柔而又灼人眼的光芒。婚禮還沒有結束,沈關關就落荒而逃。令她逃跑的,不是其他人。不是那些好奇的、鄙夷的、幸災樂禍的目光,而是何之州。那個當著眾人的麵牽起她的手,向眾人宣告“我就是她的老公,我們夫妻感情好得很”的,救她於尷尬境地的何之州。從十三歲與他相遇,她幻想過無數次這樣的場景。無數次幻想,何之州在眾人麵前向她表白,說他愛自己。但在他最應該這樣做,也必須這樣做的那個場合,偏偏他沒有,偏偏他一走了之。那麼他為什麼今天要這樣做?他憑什麼這樣做啊。他早已經放棄了這樣做的機會不是嗎?難道又僅僅是善意的施舍嗎,就像當年因為她病得快死了所以才答應她的求婚那樣?她不需要。所以她禮貌地向他道謝:“謝謝你,我知道你剛才都是權宜之計。”然後在他開口前,落荒而逃。就像十二點鐘聲敲響前的灰姑娘,快逃離啊,趕緊逃。再不走,偽裝就會全部暴露,真麵目就會被他看清。被他看清楚,儘管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麵對他時,她還是那個脆弱得不堪一擊的傻瓜。回到家,沈關關直奔三樓臥室,一頭栽倒在床上,蒙頭就睡。昏昏沉沉地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樓下傳來嘈雜的聲音才被吵醒。她口乾得要命,迷迷糊糊地下樓喝水,越往下走,嘈雜的聲音越清晰,好像是有人在聊天,有男有女,非常聒噪,時而還爆發出一陣笑聲。陸嘉許在看什麼電視劇啊,這麼吵。半睜著眼睛順著樓梯摸索著往下走,沈關關哈欠連天地吩咐陸嘉許:“嘉許,電視聲音小點,吵死人了。”房間裡陡然寂靜下來。沈關關這才察覺到不對。睜開眼睛,瞬間大窘。哪裡是電視裡傳來的聲音啊……沙發上,兩男一女正神情複雜地盯著她。她穿著吊帶睡裙光著腳,一頭沒洗的長發抓得亂糟糟,睡了那麼久,估計臉還是浮腫的!在座的三位,陸嘉許無所謂,然而剩下的兩位男士,一位是剛剛在婚禮上給她解圍的前夫,另一位完全是陌生人啊!四個人大眼瞪小眼,場麵可以說尷尬極了。最後還是陌生人先打破了尷尬,那位長著桃花眼的俊俏西裝男站起身徑直朝沈關關走過來,在她麵前站住,定定地看著她,打量了許久。直到沈關關羞憤地想要轉身跑路,他終於開口:“天哪,沈小姐,你沒卸妝就睡了吧?”沈關關更尷尬了,她是“铩羽而歸,滿心敗兵之哀”,哪還有心思卸什麼妝!桃花男妖嬈一笑,驚歎道:“你用的什麼牌子的粉底液、定妝粉、眼線液和口紅啊,持妝效果真棒!睡完一覺還像剛化好的樣子!”陸嘉許“哧”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