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咒詛之刑(1 / 1)

此刻,商拯就躺在商家的客廳裡。他穿的單薄,身上是換好的乾淨襯衫,比起一個星期前秦初慈回錦城的時候,他的頭發並沒有變長一些。商拯的母親蠟黃著臉色,坐在兒子身旁。他躺在一塊整雕出的冰塊裡頭,縱使空調持續作業,四周邊角已有要化的跡象,有水慢慢滴在花紋繁複的地毯之上。衣物可將他身上的傷痕掩起,不讓彆人看見橫在胸前的,那一道道翻出血肉的傷口來。隻是右腕處,衣物的弧度猛地向下顯出空蕩來。他生前被人重創,一隻手被人齊腕斬斷,魂鈴也成了碎片。商拯死的時候應該很痛苦,發現他的時候,他的眼睛正狠命地向外凸起,眼球上都是血絲。是死不瞑目。就在萬港城一家商超後頭的窄巷裡,昏暗的光線就照在粗糲牆麵上,照出牆麵上的大片血跡出來。陸重的車就堵在巷子口,擋住了視線。直到巷子裡某戶人家的小孩出來放鞭炮,發出的喊叫聲驚動了家裡的大人。通過身上的證件,確認了商拯的身份。在一片樂景裡,有一戶人家在長夜裡放聲大哭。看到商拯傷口的第一眼起,商母就已經判定出了凶手。在撕心裂肺的一哭之後,她低垂了眉眼,坐在冰冷的石板上,將兒子緊緊抱在懷裡,說,“我們不解剖。”商拯的表姐忍淚,同公務人員開始斡旋。一個一個電話打出去,一個一個電話接起來。他們最終帶著商拯回了家,在回去的路上,商拯的父親向各家發出通知,要集各家之力,要讓陸重為商拯償命。各家的長輩一一起身,掀開了商拯的衣物,言夏清的母親忍不住臉上變色,“的確是氣刃。”氣刃是陸家獨有的手法,憑著自身力量,將周身氣流壓成薄刃,雖無實體,卻銳利非常。商母手指撫向兒子的脖頸,正是她一針一針將兒子這裡分離開的皮肉嚴密縫起。她眼裡恨意濃重,“是陸重,是這個雜種殺了我的兒子。”無儘的悔意包圍了她,一開始,她就不應該放任商拯和陸重的接觸。言夏清也隨著母親一起來了,她最後上前看著商拯,覺得喉嚨一陣陣發緊。數月之前鮮活著的生命,如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可是,凶手真的是陸重嗎?似乎有人聽見她心裡的想法,阮家伯伯訕訕摸了摸鼻子,“這個,商拯死的古怪,咱們肯定得為他討回公道。隻是、隻是這陸家兩口子還在國外,咱們不通知他就把事辦了,是不是有點……”他兩手反背在身後,大拇指不安地交纏,“雖然商拯脖子上和身上都有氣刃的痕跡,可咱們都知道,陸家早先枝蔓那麼多,往上六十年又出過那檔子事,天下有沒有其他人會氣刃,這可難說……”阮家伯伯剛說完,便見商拯母親霍的站起身來,“除了陸重,還會有誰?!”她聲音陡然尖厲,“陸家那兩個人早就死了,彆忘了,這件事雖是秦家起的頭,卻是你們阮家親自善的後。你現在說這種話,難道當年你們家做了什麼手腳?”阮洪波不禁打個寒顫,好似想起了什麼恐怖之事,他喃喃道,“怎麼會做手腳,當年是我父親看著斷氣的,要不是——”他沒有再說下去,除小一輩的言夏清,在場的人卻紛紛都轉了臉色。商拯母親沉聲:“咱們雖都沒見過,可也是聽先人們講過的。清理門戶,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陸家,”她冷笑,“六十年前能清一次,六十年後便能再清第二次。或許,在他一生下來的時候,陸謹行就該掐死這個孽種。有一件事,這些年來我們一直替他遮掩——”此時的商母就是一隻嚴重受創的母獸,隨時會跳起來咬斷彆人的脖子。“陸重這個名字,是言家老太太取的。”聽見提起自己奶奶,言夏清不由望她。商母卻逼視著自己母親,“那一年,你也才嫁進言家沒多久,因為你未婚先孕,老太太心裡不滿,所以,你大著肚子的時候還要給你立規矩。”母親掛不住臉色,“你說這個乾什麼!”商母冷冷吐出一句話來,“總得拉上你給我做個見證,省得有些人認為我冤枉了那個畜生!”阮洪波咳嗽一聲,在離眾人遠些的地方找了張椅子坐下,從口袋裡拿出張手帕來,背過人去擦了擦手。“我丈夫和陸謹行自幼相識,他的妻子姚蘊婉,和我既是同鄉,又是同一所女高的學姐。我嫁過來之後,因為這層關係,商陸兩家走動的比從前還要勤一些。”“那一年蘊婉才七個月,萬港城有厲鬼出沒,我們通知了陸謹行,蘊婉也一起跟了過來,那天淩晨,她就破了羊水,我們要開車帶她去醫院,在車裡,她就把孩子生下來了。”“剛出生的孩子,不哭反笑,臉色更是時白時紅,反複交替。”“蘊婉被他笑的幾乎要嚇掉魂,我們顧不上聯係陸謹行,開車上了省道,連夜去找言家的老太太。”她冷誚,“陸重這個名字,就是言家的老太太取的。現在,你要不要跟大家複述一下你婆婆當年的原話?”言夏清看見自己母親略一猶豫後,方開口,“陸重體內裝了兩具靈魂。”此言一出,眾人臉色又是一變。秦家伯伯麵色一沉,“兩具?”母親點點頭,繼續說,“當年陸重不過是個嬰兒,蘊婉姐哭得幾乎要站不住,求著老太太替她想想辦法。於是老太太出手,商家人輔助,準備剝離出一個靈魂來。但最終隻做到讓一個靈魂沉睡下去。”“隨著陸重漸長,他的實力也愈發出眾,這或許是因為他體內有兩個靈魂的緣故。總之,這件事就隻有我們知道,秦阮蔣三家,因為蘊婉姐的請求,我們就沒有通知。”說罷,站在他身旁的蔣京原表情就有些微妙起來。他是蔣茜同蔣衡姐弟的父親,高高壯壯的像一座鐵塔,這幾年又留起了絡腮胡子,看著要比實際年齡還大些。秦家伯伯說,“糊塗!既然你們兩家聯手失敗,就應該通知大家,而不是現在捅了簍子才知會我們。”蔣京原說,“秦家大哥說的有理,這件事辦得實在不漂亮。”這樣的場麵,言夏清並不少見。各懷心事的眾人,在言語裡打著機鋒。奶奶有五個孩子,三男一女,她父親是長子,但是因為當年私自娶了自己母親,奶奶頗有微詞。二叔和三叔他們一度要將父親壓過去。她不想再聽下去,去了廳裡那一頭。那一頭隻開了壁燈,暗裡有光點一動,阮家伯伯微微低頭,眼前的年輕人給他送上火來。口中的煙點著了。年輕男人又替自己點起煙來,他是陪著秦家伯伯一起來的。言夏清知道,他就是秦初慈的堂兄秦善。她快步走向秦善。秦善看著眼前的女孩子衝自己伸出一隻手來,稍一頓,他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遞上根煙去。女孩子將煙叼在嘴裡,自個替自己點起來,深深吸幾下,呼出煙霧來。她背對著那邊的人,姿態慵懶地向單人沙發的扶手處倚去,問,“你堂妹怎麼沒來?”男人身姿微動,煙灰隨之抖落,“她在家。”偏偏言夏清問的正是秦初慈在家的原因。言夏清挑眉,“之前她問了我一件事,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她。”“不過——”她話鋒一轉,“你是她的哥哥,這裡的事情,你還是通知她一下比較好。”言夏清吸一口煙,“比如說,陸重的身體裡有兩個靈魂這件事。看起來,大家很快就會對陸重采取措施。”言夏清語氣舒緩,像是在談論什麼無關緊要的事情。陸重有兩個靈魂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多。根據她掌握的信息和拱月之會上的觀察,陸重和秦初慈兩個人關係匪淺。所以,她現在也有點好奇,這件事秦初慈是知道還是不知道?陸重殺人的事情板上釘釘,秦初慈又該用什麼姿態來保陸重呢?言夏清捫心自問,比起演戲來,自己更喜歡看戲。一旁的阮洪波卻猛吸了幾口煙,他顧不上彆的,隻快速瞟一眼那頭幾人。商家伯母過來的時候,阮洪波腳下已經有了幾個煙把。他有些驚慌,嘴唇動了動,還是商家伯母先開了口。在言夏清的印象裡,這就是阮家伯伯一貫的做派。怯懦、猶豫、畏畏縮縮。她忽然想起了阮嬙,阮家那個失蹤的女兒。據說在她失蹤之前,阮家伯伯已經這個樣子很久了。隻是她也曾經聽父親提起過,在他們的青年時期,阮家伯伯不是這樣的。麵對眼前那個沒有精神的中年人,無論如何,言夏清也無法將他和父親敘述裡那個笑容肆意、行事出格的青年人聯係在一起。那時的阮洪波有底氣。因為那時的阮家正是盛期。阮洪波頂上有一父一兄一姐三座大山,由得他去瀟灑。商家伯母說,“就差你了。”差阮洪波什麼呢?肉眼可見的,阮洪波臉色白了白,“你們都同意了對陸重那孩子實行咒詛?等陸家夫婦回來怎麼說……”咒詛,這個沉默多年的字眼再一次浮出水麵。六家之內,可任意合五家之力實施這一懲罰,中咒詛者的力量每分每秒在流失。很快,他就會喪失自己從家族承繼來的一切能力。再然後,他體內的血液會漸漸減少,肉體萎縮,直到成為一具乾屍。這個過程會很痛苦,開始力量流失的時候,中咒詛者會覺得自己像是沙漏,他不甘、他憤怒,但他無計可施。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卻無力阻止。商家伯母冷冷瞧著阮洪波,“陸重乾出這樣的事,我還要向陸家討個公道!等他們回來後,自有我們商家一力承擔。你隻需一同實施咒詛便可,我們會在陸重變成乾屍之前找到他,我要親眼看著他償命!”阮洪波忙看向秦正等人,聲音提高了些,“秦哥、京原,你們也想好了?”蔣京原說,“陸重身體裡有兩個靈魂,本來就是危險人物,早該通知大家,也有個防備。現在連情同兄弟的商拯都下了殺手。若不動手,後患更甚。”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