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失蹤的同伴(1 / 1)

按照原定的計劃,抵達天衣寺後的第一個上午,他們是要去藏經閣觀摩古籍8點整。帶隊老師在齋堂看見打飯就這麼幾個人時,臉都綠了。十四個女生還剩了兩個,七個男生就剩了一個單棒。段杉是學委,自然首當其衝。“人呢!人都去哪了?”段杉習慣性的一推眼鏡,“看日出。”帶隊老師要氣死了,“看什麼日出,我不是說不讓你們到處亂走嗎,日出!太陽都起來了,怎麼還不回來,趕快給他們打電話!”三個人大眼瞪小眼,紛紛拿出手機來打電話。秦初慈撥出葉婷的手機號,在一長串的忙音之後無奈掛斷,“葉婷的打不通。”陳辛葉也說,“周昭陽沒接。”帶隊老師心底一沉,將希望放在了段杉身上。段杉將班上男生的手機一一打過,“老師,他們都沒人接。”“繼續打!”十分鐘後,段杉十分無奈,“老師,都打遍了,沒人接聽。”……完了。帶隊老師背上起了一層白毛汗,這麼多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不敢想。原本負責打菜的僧人一聽說學生找不見了,放下大鐵勺,小跑著去叫人。等寺僧趕到飯堂,十分鐘又過去了。在這期間,他們給看日出的同學撥出了無數個電話,無一應答。老師坐在長凳上,喃喃道,可能是信號不好。段杉沒有出聲反駁。但他眉宇之間憂色深重,手機在天衣寺的信號是滿格,北峰離這裡一個半個小時的距離,不可能連接個電話的信號都沒有。但是在這當口上,包括段杉在內的所有人,都希望是信號不好,使得同學們沒有接到他們頻繁撥出的電話,可不是彆的可能性。昨日同曇翼說話的灰衣僧人玄光是寺院的知客,專門負責一應俗客事務。此時他眉頭緊鎖,正準備點人去北峰找人。北峰……又是北峰。不經意間,他對上了其中一個女學生的眸光。她眸光一閃,似乎窺破了自己心中所想。玄光不並願意和她對視,主動彆開目光來,點出六名年輕僧人。帶隊老師吩咐段杉幾人不要亂跑,好在身上穿著的都是便於走動的運動裝扮,不必回房換衣服即可隨僧人一起去尋找學生。一直沉默著的秦初慈緩緩開口,“玄光師傅,幾年前,是不是有一行人在雲雩山出過事?”站一旁的段杉眉心一跳,看向秦初慈。雲雩山曆史厚重,景色優美,地理位置也說不上偏僻。就算三山五嶽裡沒有排上名號,也絕不是無名之山。而這麼一座山,從古至今卻隻建了一座寺廟,便是天衣寺。獨占儘了雲雩山的光風霽月,時至今日,依然是上山遊客們的唯一住宿場所。當年對阮嬙同沈芙蕖一行人的營救活動,肯定少不了天衣寺僧的支持。便是玄光遲疑的一瞬,秦初慈知道了答案。玄光是知道沈芙蕖的。段杉忍不住開口,“你說的意外是指七年前的那場嗎,我舅舅當時就參加了救援。我記得,他們出事好像是因為走錯了方向,意外摔下山崖。”那時的段杉還是初中生,沉迷於網絡世界的一切。他是絳城本地人,因為舅舅的關係,留意到了這件事情。七年前最大的網上交流平台,如今已苟延殘喘。段杉偶爾還會上去那個網站,收藏夾裡的帖子,多數已經無法登陸。其中一個帖子蓋了近萬樓,網友們熱烈討論著雲雩山失蹤遊客能否生還。為此,有人還特意拿出了天衣寺“墳寺”的傳說出來,然後被人打臉科普。他還記得,祈禱平安的帖子在網站首頁飄了兩天後,新聞稿出來,生還者隻有一人。僅僅一人。當同班男生詢問段杉是否一起去看日出時,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來那個帖子來。他拒絕了,並勸大家出於安全考慮,放棄這個想法。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血氣方剛,時常會有自己是天命之子的錯覺,仿佛一切不幸與苦厄都是他人的命運,無論如何也不會降臨到自己頭上。沒有人理會段杉的意見,他們隻是笑一笑段杉的杞人憂天。現在,那場意外居然又被自己的同班同學提起。玄光沉默著看了他們一眼,大步跨出門去,帶著僧人去尋人。帶隊老師站在隊伍後頭,想起自己還有三個學生在這,顧不上什麼佛門靜地,站在院中吆喝他們,“你們三個在寺裡,不許亂跑,繼續聯係他們。一有消息即刻給我打電話。”一時間,飯堂裡隻剩他們三個。陳辛葉喪著臉,緊緊捏著手機。餘光瞥見秦初慈從盛粥的巨桶裡舀出一碗來,愣了。秦初慈自顧自的吃飯,粥還溫熱,落在胃裡分外熨帖。段杉歎一口氣,替陳辛葉也盛了一碗,“先吃點吧。”陳辛葉放下手機,剛端起碗來便又放下,又給周昭陽撥了電話。依然是忙音。秦初慈的手機卻忽然震動起來,見段杉和陳辛葉紛紛望向自己,秦初慈解釋,“不是葉婷。”她拿起手機走到簷下接通,那頭傳來秦善熟悉的嗓音,“在哪呢?”秦初慈抬腿向客房走去,聲音壓低了些,“我在雲雩山。”那頭的秦善跳腳,“嗯?不在絳城?我來出差,現在就在你學校門口呢!”一時間秦初慈也顧不上問秦善怎麼會來絳城,正走到無人之地,她簡單地說了幾句這邊的情況,拐進客房去。她耳朵和肩膀夾著手機,蹲下身子,從床下拖出行李箱來。自暗袋裡摸出許多符咒來。她想了想才問,“你要不要過來一趟?”不管怎麼說,秦善自小學習傳言,就算荒廢數年,能力也在自己之上,若是秦善能來幫忙,自然再好不過。那頭的秦善忽然沉默下來,半晌開口說話,他聲音一如既往,臉上麵皮卻沒有任何起伏。“我不去了。你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在那注意安全。”他很快掐斷電話。堂妹的請求似乎是一個開關,輕易觸碰到了他不愉快的往事。嗬。秦善站在重華的校門前,不遠處的保安將視線落在他身上。他摸出根煙來電上,猛吸兩口,隨著從學校出來的學生走到人行橫道前。五秒四秒 ……一秒綠燈亮起,秦善隨著人群穿越馬路,煙灰抖落在風裡,四散不見。秦善掛斷電話後,秦初慈沒有立即起身。沒有出去找人的幾個僧人都在前院,陳辛葉同段杉呆在飯堂,這裡就是最好的說話場所。她看看點,現在是九點零七分。電話再一次撥了出去,在一陣不長的等待之後,那頭有了動靜。大概剛醒,陸重的聲音有點啞,沒好氣,“乾什麼——”於是秦初慈又將剛剛講給秦善的話又複述了一遍。陸重嗯一聲,人已經從床上坐起來。他揉揉眉心,衝著電話說,“還有呢?”秦初慈又將玄光師傅的反應也說了。陸重說,“既然山上隻有一座寺廟,阮嬙她們又是去遊玩而不是遠足,肯定是住在寺廟裡。那個玄光管的就是這些遊客,幾條人命的事,他怎麼可能會不記得沈芙蕖同阮嬙?”他從床上下來,走到陽台上,擰開洗刷台上的水龍頭。陸重將手機放在一旁,開開擴音,不緊不慢地擠出牙膏來準備刷牙。電話裡秦初慈的聲音小了些,說了一句話。?他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待反應過來時唇角便已無知無覺的向上一撇,隨意而迷人。“再說一遍。”秦初慈以為信號不好,直起腰來乖乖重複一遍,“你這兩天有課嗎?如果你沒課,能不能來一趟。”陸重停下手中動作,“好吧。”陸重答應過來幫忙,當然再好不過。秦初慈輕輕出一口氣,又向陸重說了具體的地址,才掛斷電話,重新回到飯堂。回到飯堂時,陳辛葉已經吃完了,正眼巴巴地瞧著門口。見她回來出一口氣,“你去哪裡了,嚇死我了。”秦初慈搖了搖手中的充電寶,解釋道,“還要打電話,我的手機沒電了。”陳辛葉拍拍胸口,念了一句阿彌陀佛。三人輪著給看日出的同學打電話,無一人能打通。時間越近晌午,幾人的焦灼也就愈加明晃晃地寫在臉上。寺僧還記得三人在飯堂,到了飯點送了飯來。幾人吃了幾口,繼續給同學打電話。原本在前殿的曇翼此時也溜了進來,他知道寺裡出了大事,不敢多說話,隻一個勁的扒飯。下午四點來鐘的時候,外頭忽然有了動靜。玄光師傅和帶隊老師領著僧人回來了。帶隊老師臉色灰敗,走路都有些踉蹌。無功而返。去看日出的十二個女生,六個男生,一共十八個人,一個也沒有被找到,一個人的電話也沒有被打通。雲雩山的格局很工整,從山腳下隻有一條道路通向半山腰的天衣寺。守住了天衣寺,就守住了背後的雲雩山。從天衣寺後分出兩條主道路來,兩條道路又各分岔路,通向山頂。北峰並不是雲雩山最高的山峰,但它離天衣寺最近,地形平坦而沒有遮擋,遊人可以在天衣寺睡個美美的覺,再起來看日出——總歸離的也不遠。葉婷她們,大概也是這麼想的。可是北峰根本就沒有人影,不僅是北峰,他們又從其他兩條小路上山,一路上莫說是人,連個衣角沒看見。現在已經是十一月,五點來鐘天便黑了。天一黑,山路便難走了。他們不敢再從最後一條路上山,隻能退回天衣寺等待救援。段杉給帶隊老師倒了一杯水。帶隊老師是去年剛來的,一直搞學術,對於管理學生這方麵,還是個新手。他接過水來,隻是緊緊攥著杯子。學生找不到了,他從早上到現在幾乎水米未打牙,也覺不出饑渴來,嘴唇上暴了一層白皮。匆匆飲下後,段杉又給他倒了一杯。帶隊老師捏著杯子,無力地坐在椅子上,嘴唇動了動,最終什麼話也沒說出來。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等待救援隊的上山,寄希望於最後沒找過、也是最難行的那條路上。玄光的精神狀態並不比帶隊老師好多少。他的眸光有些發散,不知想起了些什麼,原本甚是威嚴的一張臉肌肉都在往下走著,露出點苦相,內裡早就是翻江倒海——眼前的一切,像極了舊事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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