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王忘忘一路憋住笑,然後他又想起什麼似的,特彆認真地問我:“你到底多高啊?”我還是那句話:“我也不知道。”“你說嘛,我又不嫌棄你。”我一本正經地告訴他:“少年,你隻要記住我腿長一米八就夠了,其他的都不重要。”我之前怕他有一天太好奇,會趁我睡著的時候用尺子量我,所以每次都蜷縮在他懷裡,後來發現是我多慮了。他隻是喜歡用身高這件事來逗我,並不是真的好奇那個具體數字。王忘忘回家以後,我們仍舊每天進行視頻聊天。有天晚上,我跟同事聚餐,幾個女孩子突然提議喝酒,我一向不愛喝酒,酒量更是差得一塌糊塗。但是因為實在高興,我就喝了一點。王忘忘發來視頻通話請求的時候,我已經喝蒙了,想也沒想就接了視頻。他一眼就看出我喝了酒,我以為會被他念叨,沒想到他說:“你酒量那麼差,等下誰送你回去啊?”“乾嗎,你擔心我被人拐走啊?”我笑嘻嘻地問他。“我是怕你身邊的人受傷。”“滾。”王忘忘的擔憂是有原因的,我來廈門之後第一次跟他喝酒,不小心喝多斷片了,據他第二天描述,我滾到床底下抱著床腳不撒手,他抱我起來,我就踹他,一個晚上我滾到床底下三次,他被我踹了三次。從此,他再也沒說過讓我喝酒的話。那天晚上,我自己打出租車回家的。王忘忘一直有個習慣,隻要我坐出租車,第一件事就是讓我把出租車司機的車牌號發給他,說以防萬一遇到壞司機。他怕我在車上睡著了,一路都沒有關視頻,為了讓我保持清醒,他一直不停地說話,還唱起了歌,他唱歌跑調嚴重,我想睡都睡不了。終於到小區門口,我回到自己房間,他才放心地關了視頻,很快又發消息來,例行叮囑我要反鎖門,關窗。我問他:“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小心翼翼,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他說:“因為,有些事發生一次就無法挽回,我不賭,也不敢賭。”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我反複看著這句話,覺得整顆心都溫溫軟軟的,也忽然明白,有一種愛叫愛屋及烏,也有一種愛,是因為被愛,而更想要好好愛惜自己。八月進入尾聲,王忘忘的暑假也快結束了。本來滿心期待見麵的我們,卻忽然吵架了,因為我父母仍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我爸甚至在喝酒後打電話給我,如果我真要跟王忘忘在一起,就當沒我這個女兒。雖然知道這是父母一貫的威脅手段,但我仍會不知所措,想起王忘忘還有一年才能畢業,以及未來遠山遠水父母的贍養問題。我跟王忘忘說出心裡的顧慮,他特彆豪爽地說:“以後我可以養你爸媽啊。”“我沒讓你養我爸媽,也不需要任何人幫我養,我自己的父母自己養。”我有些情緒,“再說,你還沒畢業,就算畢業了也需要兩三年的時間在社會上立足。”“慢慢來嘛。”他說。我雖然知道王忘忘能這麼說已經很有擔當,但是思及那些問題,我仍覺得有一種前途未卜的感覺。各種壓力之下,我一不小心就說了“不如分手算了。”王忘忘沒再回複,我一夜輾轉反側。第二天早晨醒來,我看到王忘忘淩晨四點發來的消息,隻有一句話。“雖然你有時候很驕傲,有時候很霸道,有時候也很可愛,但你明知道我那麼迷戀你,你卻還要跟我分手。”換作平時,我一定會大笑不止,畢竟從來沒有人對我說過迷戀這個詞,但是因為心煩意亂,我猶豫再三,還是什麼也沒回複就上班去了。那是我跟王忘忘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正式分手,超過兩天沒有說話(其實他有給我發晚安我忍住了沒回複),第三天我快下班的時候,收到他的消息。“就算分手,也吃頓散夥飯吧,我在你公司樓下等你。”下樓後,我一眼看見他站在每次等我的地方,低垂著頭,雙手插在兜裡,整個人散發著“我失戀了”的喪氣。我走到他身邊,他看了我一眼,我們都沒說話,默契地進了一家常去的湘菜館,他點了平日裡我愛吃的幾個菜,看見他下意識幫我挑出裡麵的薑蒜時,我的心像是一塊泡進水裡的海綿,沉重又難過。我們默默地吃完後,他說:“我送你回家,然後我就回學校了。”“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我假裝冷漠,其實是心懷愧疚。王忘忘還是跟我一起上了BRT。下班高峰期,車上擠滿了人,我跟他保持著一點距離,但還是不時被人擠到一起,我下巴撞上他的胸口時,就立即後退兩步,氣氛有些尷尬。明明是兩個最熟悉的人,卻因為一句“分手”就要保持距離,像陌生人一樣,那一刻,我後悔了。若是平時,我一定要鬨到他求和,但這次我知道全是我的責任,所以我拉下臉來,慢慢地一點點地挪到他麵前,什麼也沒說就把臉埋在他胸口。他像是條件反射般輕輕抱住我了,雖然我們什麼都沒說,但那一刻我們都知道,這就算和好了。下車的時候,他試探性地握住我的手,然後緊緊地握住。誰也沒說話,各走各的,但我們知道我們的心重新挨在一起了。明明很悲傷很難過的一次分手,後來我想起來,總覺得特彆幼稚,特彆好笑。但也是經過這次之後,我才發現,其實在我潛意識裡我知道,我們不會真的分開,所以才那麼任性。所幸,王忘忘沒有放棄我。後來過了很久,有一天,我忽然想起這件事,就問他是不是故意去公司找我的,不然誰分手了還要吃散夥飯啊。他嘴上說著沒有,表情已經出賣了他。“真有心機啊。”我說。“我知道以你的性格,如果我不找個理由去找你,你永遠都不會主動找我。”他說完歎了口氣,假裝生氣,手卻還攬著我的肩,真是裝得一點也不像。我望著他想,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單純的男孩子,還偏偏被我遇見了。大概是我上輩子拯救了銀河係吧。王忘忘進入大四以後,時間也多了起來。我索性給他配了把鑰匙,那天我下班回家之後,發現他戴著我在路邊十元錢買的碎花圍裙正在廚房煮飯,身上穿著背心,底下是家居短褲,露出兩條大長腿,一邊切菜一邊跟我室友閒聊。“你怎麼切土豆片?土豆絲比較容易入味兒。”我室友指點他。然後我聽見王忘忘說:“若魚喜歡吃土豆片。”“不都一樣嗎?”“我也覺得一樣,但她就喜歡吃片,不吃絲。”王忘忘一邊說,一邊笨拙地切片,大概是聽見我關門的聲音,探出頭來看。“你回來啦?”我還沒說話,他舉著手裡的土豆片說:“你的最愛。”我湊過去一看,嘲笑他土豆片切得跟烤饅頭片一樣厚,他尷尬地說沒想到土豆片這麼難切。然後背過去繼續切,還跟我說今天在超市買菜排隊時遇到的奇葩大媽,偷偷把沒稱的葡萄拿給孫子吃的事。室友回了房間後,我慢慢地走過去從背後抱住了王忘忘,他僵了一下,跟我說:“你快去外麵等著,我很快就做好了。 ”實際上,他做了一頓飯就把廚房搞得慘不忍睹,而且在我回家一個小時之後才做好了兩菜一湯。說實話他真的不太會做菜,土豆片因為太厚半生不熟,做蝦也忘了放鹽,但是我在客廳裡看著他手忙腳亂炒菜的樣子,有一種說不出的歸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