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了一天,每到一個景點岑深都會停車讓陳初雨下去拍照。車子漸漸駛離戈壁,傍晚時,到達沙漠腹地,岑深找地方停車紮營。沒有偏離公路很遠,深入沙漠這種事他做過不少,但此時帶著一個連用紙都要有香味的小公主,還是不要冒險。國家政策發達,早就修築了穿越羅布泊的公路,沿著這條路開,基本不會出事。岑深剛把帳篷骨架打好,裹了紅綢的天際突然一聲驚雷,烏雲將夕陽吞噬,霎時陰雲密布。他看過天氣預報,明明說不會下雨。岑深趕緊收拾東西上車,向公路固定的紮營地開去。大雨很快砸下來,在沙地上打下豆大的坑,他打開雨刷:“這是今年沙漠裡的第一場雨。”“因為我來了嘛。”陳初雨的語氣理所當然,“第一場雨,初雨。可不就是因為我來了嗎。”岑深:“……”公路營地已經有隊伍紮營了,雨勢小了下來,他將車開到空地,正要下去,陳初雨拽住他的胳膊:“我們能就在車上睡嗎?打著雷呢,我不敢睡帳篷。”差不多摸透了她的脾性,這個姑娘吃軟不吃硬,於是他很和善地回答:“可以啊,不過是你,不是我們,我要睡帳篷,你自己睡車吧。”陳初雨噘著嘴,也沒反對。半夜,岑深的帳篷突然被拉響,他翻身坐起,陳初雨帶著哭腔的聲音傳進來:“岑深岑深,我流了好多鼻血。”他打開營帳燈,陳初雨仰著頭捂著鼻子,指縫間全是血,一滴一滴落在他的氣墊床上。他將她拉進來,先用濕巾把她手上的血擦乾淨,拍了拍她的後頸,等不流血了才讓她平躺下來,用棉簽沾了水輕輕擦鼻腔的血,她瞪著水汪汪的眼睛,像被秋雨洗刷過後夜空的星星。岑深有點好笑,等幫她清理乾淨了,將棉簽盒塞到她手裡:“覺得鼻腔乾的時候就用棉簽沾水抹一下。”陳初雨點點頭,他已經彎腰出了帳篷:“你就在這兒睡吧,我去車上,不會打雷了,這裡睡著舒服些。”他替她拉好簾帳,將夜色隔絕,陳初雨偷偷爬到口子處,拉開一道小小的縫隙。月光下,他就倚在車旁,點了支煙,在夜色裡閃爍著一點光芒。不知為何,這一夜陳初雨睡得很好。隻是早上起來嗓子疼得厲害,她學著岑深教她的方法先給鼻腔抹了水,才鑽出帳篷準備喝水潤嗓子。岑深已經在車旁架了個小鍋,煮了早餐。粥裡加了香菇、紅蘿卜、碎肉丁,香得撲鼻,陳初雨連吃了兩碗,讚歎:“我還以為這段時間都要啃餅乾呢。”他扯了張紙巾給她擦嘴,心心相印的,有香味:“在無人區能吃上肉,是人生一大幸事。”陳初雨捧著碗搖頭:“真搞不懂你這個人,結婚不算什麼,吃肉反而成了大事。”吃完喝完,繼續上路,方向是朝龍城,這條線景點頗多,靠近樓蘭,經餘純順墓,是近年來大熱的一條穿越羅布泊的線路,就適合陳初雨這種人走。但她不乾,拿著地圖瞎比畫:“我要去雅丹魔鬼城。”岑深解釋:“雅丹不是一個景點,而是一種地貌,凡是風蝕性地貌都被稱作雅丹……”“我不管,我就要去魔鬼城。”得,顧客就是上帝,岑深偏離既定路線,打算帶她去邊緣看看就返回。下岔路時,另一輛霸氣十足的越野車衝到他們前麵,歪歪倒倒地朝著右邊那條少有車轍的路衝了過去。岑深皺了皺眉,依舊走左邊。陳初雨扒著窗戶問:“為什麼我們不跟著他們?”“那邊是典型的流沙地貌,很容易陷車,不安全。”專業方麵她倒聽話,“哦”了一聲就坐回來,自己跟那兒玩著,岑深看了幾眼,覺得還挺乖的。開了三個小時,終於看到她想看的魔鬼城,風聲吹過,打著旋兒地響,真跟魔鬼嘶吼一樣。她反倒害怕,縮在車裡不肯出去,岑深覺得好笑,拖著她出來拍了幾張照,開車原路返回。下午起了風沙,漫天迷茫,經過岔路時,茫茫黃沙中突然衝出一個揮著手臂的人影,岑深暗罵一句踩了急刹,車子在沙礫地上滑出去幾米遠,陳初雨腦袋磕在車窗上,臉都嚇白了。始作俑者跑了過來。岑深搖下車窗,一邊檢查陳初雨有沒有傷到,一邊聽見來人說:“兄弟,幫個忙,車陷流沙裡了。”陳初雨正被他捧著腦袋檢查,突然瞪大了眼睛,下一刻猛地推開他看過去。車外是淩山,穿一身衝鋒衣,眉眼依舊。看見陳初雨,他也愣住,岑深在這對視的目光中來回轉了一圈,了然,打開車門。淩山上車,幾乎不敢看陳初雨,隻是不停地對岑深說謝謝。到達陷車的地方,發現情況很不樂觀,車體前半截已經全部陷下去,像根倒栽的蘿卜,車屁股朝上。旁邊站了個穿情侶款衝鋒衣的姑娘,再看陳初雨,臉色更白了。岑深下車檢查一番,道:“你瞎開一通吧?剛陷下去我還能開出來,這樣隻能找拖車公司了。”淩山認命了,隻好打電話聯係拖車。這期間陳初雨一直坐在副駕駛,不說話,也沒動。他對打完電話的淩山道:“先坐我車回去吧。”頓了頓,回身看向車內,請示,“可以嗎?”陳初雨不自在地動了一下,點點頭。兩人上車,秦霜看見陳初雨時也很驚訝,誰都沒說話。岑深掉轉車頭,嘴上叼了根剛才還沒抽完的煙:“我們今晚要在公路營地露營,要能遇到車,你們就搭車走,遇不到就隻能在營地待一晚。”後麵淩山應了一聲,車子駛上路,煙味一飄,陳初雨已經捂著嘴開始咳嗽,他隻手掐掉煙頭,朝她笑笑:“忘了你聞不慣,下次不抽了。”後頭淩山臉色古怪,好半天,還是秦霜先開口:“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好巧啊,你說是不是,初雨?”含笑的嗓音,岑深聽著有點刺耳。偏頭看陳初雨,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握成拳,嘴唇開合好幾次才擠出一個笑:“是啊。”秦霜嗔笑一聲:“人家蜜月旅行都去什麼巴厘島馬爾代夫,結果淩山倒好,非拖我來沙漠自駕,說是更有意義,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岑深又忍不住看陳初雨,果然,濕漉漉的眼睛已經包了一眶淚,嘴皮都咬出血了。他聽不下去,正想說話,她卻突然開口。“是啊,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明明曾經是我說想要一個有意義的沙漠蜜月,現在陪在他身邊的是你,他卻還是帶你來了。”她回頭,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笑得人畜無害:“對了,你知道周傑倫嗎?我最喜歡的明星,他也在你們那個古堡結的婚呢。”這回輪到秦霜臉色發白了。岑深在心底笑,小丫頭,還以為是隻任人宰割的小白兔,沒想到咬人還挺疼。扳回一局,以為她會得意,他偏頭去看時,卻看見眼淚從她眼角無聲無息地滑下來。
第18章 咬人的小白兔(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