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穿成這樣,都引來TD前任大神直勾勾地盯著——”許軼川抬起頭看著他。“要是像模像樣地打扮起來,今天是不是已經輪不到我來送你回去了?”許軼川沒有立刻搭話,適才繃緊的思緒卻一瞬放鬆下來:“我……”她隻說了一個字,又止住。這反應看在江祁眼裡,便與“害羞”掛上等號。於是江祁低笑了一聲。下車後,江祁從後備廂中拿出精致的紙袋,交給她。許軼川接過,知道這就是他說的禮物,接著江祁十分自然地攬了一下她的肩:“我送你。”還是昨天那幢樓,離許軼川真正住的地方少說有幾百米。許軼川目送江祁離開,垂頭看著手裡的袋子。是我不對。她難得良心發現地譴責自己成天坑蒙拐騙的行徑。就算他隻想拿她當個樂子玩玩,她還不是從一開始就要防著他騙著他不敢露出真臉來嗎?她搖搖頭,又覺得剛才這點自責真夠矯情,於是隨隨便便把紙袋甩在肩後頭,剛才的自省很快被拋到腦後去,七拐八繞地朝家走。“有消息咯,下周就有活動,不過這周你得先照一組模卡。”許軼川剛到家,沙發已經被不速之客整個霸占。路曼舒手上抱著薯片袋子,眼睛盯著電視機,含混不清地通知她。許軼川哦了一聲,下意識地抬手去抓頭發:“什麼是模卡?”路曼舒白了她一眼,起身,這次她沒穿恨天高,比許軼川矮了一頭,拿手在她屁股上一拍:“介紹你的臀圍……”又放到許軼川半點肉沒有的腰上,“腰圍,還有……”她的手剛要朝上,被許軼川一把抓住。路曼舒沒意思地嘁了一聲,轉身把自己摔在沙發上繼續看電視:“還要放幾張美照,近身的全身的……不然單單就報個名字誰知道你,還不是要刷臉?”許軼川想立刻拿鏡子照照自己的臉,以舉出一個完美無瑕的反例來駁倒路曼舒。路曼舒像是忽然意識到什麼一樣,猛地偏頭瞪她。於是許軼川慫了。她不言不語地把紙袋子擱在一旁,接受了自己可以刷臉的設定,默默換了衣服到浴室洗澡。剛洗了一半,浴室門被人呼啦一聲拽開。“許軼川你老實交代,你今天出去究竟是乾什麼去了?是去釣金龜了還是中彩票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許軼川站在嘩啦啦的淋浴花灑下,慢騰騰地取下浴巾小心翼翼地圍住自己。路曼舒手裡拎著剛剛江祁給她的“禮物”,一臉“你不說實話老娘今天就弄死你”的架勢。許軼川和她對視了片刻。“事實上……”她清了清嗓子,用有些沙啞的聲音道,“釣金龜和中彩票這種事……”路曼舒高貴冷豔地看著她。“似乎聽起來都不太適合我?”“也是……”路曼舒表示認識許軼川以來對方的確和幸運這個詞不沾邊兒,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對,抖落開袋子裡的衣服,那質感極佳的裙子流水一樣從她手裡傾瀉出來,墨綠的色澤端莊古雅,看得許軼川怔了一瞬。“你知道這條裙子有多……”路曼舒用無法形容的手勢和表情演繹了其珍貴的程度,然後又意識到了什麼似的,“喀……你知道我可沒有亂翻你東西的習慣,但粗糙如你忽然幡然悔悟學會了精致生活並且提著這種……香氣四溢的袋子回來,我有理由懷疑。”許軼川歎了口氣:“你先……讓我洗完澡,好嗎?”路曼舒:“嗯……”她們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彼此一會兒。門被唰地合上。“所以,來讓我們簡單地回顧一下。”路曼舒盤踞在主臥的床上,掰著手指頭算,“幾天前,江祁出於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強行送你回家,並在這短暫的與你相處的過程裡表現出挑逗行為……”“他想泡你。”路曼舒簡單粗暴地總結道,“除了他想泡你,我找不到其他的理由。”許軼川保持沉默。“然後,在他泡你的過程中你重逢了你的前任梁鬆枝……啊——”路曼舒讚歎,“多麼感天動地的一幕,完美地合乎三一律,一天內同個場景新歡舊愛輪番轟炸,我預感到堪比雷雨的偉大著作就要誕生!這是文學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我簡直快要落淚了!”許軼川歎了口氣,抬手捂住眼睛。“親愛的川川,抓住機會。”路曼舒扒開許軼川的手,深深地凝視著她。“江祁,背景雄厚年輕有為,現任TD滑板大神,說是風靡全城也不為過,就算你欲拒還迎地敷衍一段時日,往後有機會交這個人也是好的,對不對?”許軼川點頭:“聽起來有些無恥。”路曼舒淡定地評價:“我從來不知恥為何物……”許軼川:“……”“我的智慧真是和莎士比亞悲劇一樣感天動地。”路曼舒臨走前這樣感慨。當晚,許軼川站在簡陋的陽台上吹了好一會兒風,才渾身冰涼地走進來。客廳的沙發上還攤放著那條價值不菲的裙子。許軼川走近,抬手將它折好,放回禮盒。這禮物近乎輕率,也顯露出男孩待她是如何的漫不經心,目的昭然。敷衍逢迎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她現在偏偏沒有這樣的耐心。許軼川知道路曼舒的意思,這損友雖然滿嘴跑火車,卻是真心為她考慮。即使她從沒有對路曼舒解釋過自己的消失和回來,中間究竟經曆了怎樣的故事。路曼舒是她兩年來所見的第一個故人。許軼川回來那天,飛機一落地,天便陰雲滿布,開始下雨。她獨自拎著行李,隨著人流艱難走到出租車排隊區域。前方隊伍蜿蜒幾折,雨水打濕全身,最終沁入皮膚,緩慢地冰涼到心口。從機場到五塘的路途是那麼漫長,她從手機裡翻出路曼舒的號碼,卻遲遲沒能撥出去。許軼川花了三天時間辦好複學手續,在出了教學大樓,緩慢走下台階的時候,抬頭瞧見了路曼舒。女孩穿著米色的碎花長裙,站在台階下,眼眶通紅地望過來。周遭人潮來去,許軼川屏住呼吸,不敢動一步。直到路曼舒奔上階前,將她狠狠摟住了。“許軼川,你這死丫頭。”路曼舒哽咽著罵她。而她忘記骨骼被勒到生疼,隻是平靜地回手攬住對方。“這兩年你去哪裡了?”“在國外。”路曼舒鬆開她,看著她蒼白的麵容,想要開口,卻又隻得啞然。那個記憶裡驕傲恣肆的女孩消失了,變得這樣平靜,平靜到幾乎有一股死氣。旁人無法從她的眼中窺見任何情緒,悲喜皆無。她十歲時與許軼川為鄰,那時的許軼川,是什麼樣子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