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吃飯(1 / 1)

幾個大男人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喂,你、你、你……你先彆哭了。”光頭抓了抓光禿禿的頭,“白三哥呢,我確實是有跟過他,以前也不就在這一片活動嘛。後來人家傍了個白富美,早就不跟著我們一塊兒混日子了,連聯係都沒有,你說這……這麼大的地方,上哪兒找?”“你也彆太傷心……男人嘛……”許軼川拿手遮住眼睛,無聲點頭,朝後退了一步,身後的四人齊齊讓開,許軼川於是跌跌撞撞傷心欲絕地全身而退。尋找白三,再一次,無功而返。許軼川疑惑自己竟然沒有特彆失望,但沮喪還是有一些的。她其實已經忘記最初決定找人時,究竟有多恨,又有多痛。那被恨折磨的時光像是她人生多麵體上最不堪的一麵,被怨恨和恣意宣泄的不甘充盈的時日,連嘴臉都變得恐怖起來。後來……不知為什麼,慢慢地就淡了。兩年暗無天日的時光裡,除了一個護工陪伴,再無他人。那漫長的歲月將她一副玲瓏心腸蒙塵著網,她看著什麼,都覺得淡了一個色調,淡得無味。那被痛楚折磨到麻木的痛覺神經,那被纏綿噩夢錘煉出的不驚不悸的睡意,那被最初極致的恨穿透的臟腑……最後都成了告彆時淡淡的一聲道彆和感謝。“哦,謝謝。”“好的,再見。”她徘徊在不生不死之間的時候,又忽然覺得活著也就這個樣子了。這樣一想,許軼川整個人脫胎換骨一般放鬆起來,最終選擇回來。她沒有回家,隻怕遇到故人故事,反而在外僻靜無人的五塘租了兩居室,一間儲物,一間住人。收藏的幾張珍貴滑板就那麼扔在儲物間,很久都沒看上一眼。路曼舒問她當年和梁鬆枝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像是聽了個奇怪的故事一樣,想了半天都想不起事情的始末,末了隻是木木地搖著頭說:“我想一想……”路曼舒連忙捂著她的頭說:“彆彆彆!彆想了成嗎?我嘴賤隨口一說!掌嘴!”許軼川看著當年一起瘋一起玩的管家婆,那心頭隱約的一點難受馬上就變成了安靜。“這樣挺好。”許軼川眨了眨眼睛,麵無表情地想,“安安穩穩地等著開學。白三呢,是要找的,但也不用著急。吃飯,睡覺,打工,上學,考試……生活,不就這麼點事兒?”許軼川坐在快餐店,要了一杯冰水,想冷靜冷靜。她剛喝了一口,兜裡的手機忽然響起來。諾基亞的經典鈴聲引得周圍的人紛紛扭頭看她。許軼川淡定自如地拿出老古董手機,屏幕上閃爍的來電,尾號3106。近十個未接來電。大概是在和光頭他們對峙的時候……街頭太吵沒有聽到?但許軼川是沒有什麼歉意的,她接通道:“江祁?”“你在哪兒?”口氣咄咄逼人,打了這麼多次電話,顯然已經是不耐煩了。“我在哪兒……”她站起身走出快餐店,紛亂的街道,她認不出路牌和標誌,隻好說,“我不知道。這裡有一個KFC,我在門口。KFC旁邊是工商銀行……對麵是暉豐百貨……”“你在城東市裡?”江祁打斷她,“我就在附近,停個車就過去。你過街在商場門口等我,不要亂走。”電話掛斷。許軼川輕輕皺了一下眉。對於江祁這個人,她所知不多,但她這樣一個不高貴、不貌美、不活力四射的女生,居然也能惹得行走間有萬千擁躉的TD大神垂青,真是……“見了鬼。”許軼川收起手機,嘴裡嘟囔道。許軼川站在商場門口,隻等了十分鐘,就看到人流裡一個高挑的身影徑直朝她走過來。“怎麼一直不接我電話?”江祁走過來,滿臉質問,但他氣勢洶洶的姿態在看到她發白的臉色後,很快翻了篇,緩和下來,眉頭緊皺,扯過她的手一握。“還沒到冬天,你的手怎麼冷成這樣子,是不是昨天在雨裡太久生病了?有沒有不舒服?”許軼川盯著交握的手,心裡泛出一點輕微的不自在,又抬頭看著江祁搖搖頭。“沒有。”江祁很自然地把手鬆開了:“中午了,吃東西了嗎?”許軼川還沒來得及反應,江祁已經開始打電話到飯店定位。她站在一個視線絕佳的角度,欣賞江祁的側臉,倒沒有因為對方的自作主張感到不快。畢竟像江祁這樣被眾星捧月慣了的男孩子,有中二病是正常的,隻要不發展成中二癌,一切都好說。可惜的是許軼川已經決定在接下來的飯局上把事情攤開,甩掉這個燙手山芋。江祁已經訂好了位子,語調溫和得幾乎不像他自己,回眸問她:“杭幫菜可以嗎?”“當然。”“步行大概五百米就到,我的車剛好停在那家旁邊的停車場,我們走過去。”在江祁再度垂眸詢問的時候,許軼川嘗試著微笑了一下。“好。”席間,江祁彬彬有禮地為她布菜,每遇到特色菜都要介紹一番,許軼川走神地瞟了一眼這古色古香的包廂,忽聽江祁問道:“你在哪個學校讀書?”嗯。相互了解的橋段即將開始。許軼川收回視線,盯著餐盤中滿滿的菜肴,麵不改色地道:“光華職業技術學院。”她看到江祁拿著筷子的手頓了一下,終於有了點食欲,開始吃東西。“小心點,那個學校魚龍混雜。”許軼川表示同意:“嗯,是有聽說那邊亂。”“你住得這麼遠,來城東忙什麼?”來和小混混接頭——呸。許軼川禁不住抬手抵住了太陽穴。“怎麼,頭疼?”江祁關切地看著她,忽然失笑,“你怎麼就得了個多愁多病的身,嗯?”許軼川在心底歎了口氣,因為一天要寫兩個命題作文,她做不到啊。好在江祁並沒有追問,接下來的時間都在不鹹不淡問她些生活上的小問題,比如五塘那裡上學方不方便啊、早上都吃什麼啊、平時都打什麼工啊……不用寫作文的許軼川表示完全可以應付得來,於是又多吃了一些飯。一餐飯結束,許軼川起身,沒留神撞到了凳子,吃痛地坐了回去。雖然沒發出聲音,江祁便已經像發生了什麼大事一樣湊過來,蹲在她椅子邊上,伸手覆上了她的左膝:“痛?”久違的來自人的溫暖一瞬間從病痛處蔓延到四肢百骸。許軼川怔怔地看著江祁的手,半晌沒說話。這小子的套路,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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