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咒畫好後,他在前院燒起一小堆火,把手套丟了進去。被焚燒的皮手套發出明亮的火焰,上麵的血字一閃一閃的。等火滅了,盤狁守從灰燼中拿出那隻手套,手套變得非常非常輕薄,就像一層黑色的皮膚,皮質柔潤滑順,溫熱卻不燙手,上麵的血字已經不見了。他戴上那隻手套,它非常服帖地貼著他的手,就好像是他的第二層皮。“如果我用肉色手套就好了。”盤狁守看著自己那隻黑手,忍不住自言自語。“我覺得黑色挺帥的。”大灰狼說。盤狁守伸手撫摸大灰狼的頭頂,大灰狼既沒有“K莫幾”也沒有飛出去,而他甚至能透過手套感覺到大灰狼腦袋上柔軟的毛。這隻手已經一個多月沒有享受到這種舒適的待遇了,他忍不住又多摸了幾下。大灰狼的尾巴“啪嗒啪嗒”直搖晃。他愣了一下,把手拿開,大灰狼的尾巴也不動了。他又伸手去摸它的腦袋,它扭動起來,“嗚嗚”地哼著想從他手下挪出去。“你很難受嗎?”他問。大灰狼困惑了一下:“好像沒有吧?我也說不清楚……”他再次去摸,大灰狼的尾巴又直搖晃。他翻開那本書,書上隻說了這符咒針對神之手,但對於它的效果程度、副作用等一概沒有解釋。“難道是我畫錯了嗎?”“如果畫錯了,應該沒有效果才對。”正好水婉端了一瓢淘米水到前院澆花,盤狁守走到她的麵前:“媽,我咒封了神之手,現在需要測試一下。”盤狁守為了這隻神之手折騰了這麼久,水婉當然知道這事兒,聞言一笑:“好呀,這回是神恩還是神威呢?”“神威。”盤狁守抬起手,按住了她的右肩。在那一瞬間,水婉的表情猛地一沉,一瓢淘米水結結實實扣到了盤狁守的腦袋上。她似乎也被自己乾的事情嚇呆了,身體一縮,離開了他左手的範圍。盤狁守定在原處,一隻手還維持著伸出去的動作,腦袋上嘩嘩流著水。“就算我用的是神威,拒絕就好了,用不著這樣對我吧。”他表情陰沉地說。大灰狼遠遠躲在一邊看到他的情況,笑得滿地打滾。水婉賠笑,拿走那隻水瓢,一隻手毫無意義地拍他身上的水:“我也不知道呀,剛才忽然覺得心裡不舒服,手自己就動了……媽媽給你道歉……不原諒嗎?那要不你也潑我?”盤狁守歎了一口氣,垂頭喪氣地去洗澡了。這麼說來,這個咒封術的確是起了作用,但還是有一部分的力量外泄,所以神恩和神威都還保留有那麼一點點的能力。其實這已經很好了,至少使他不會在擠公交車之類的行動中把誰打飛上天。但他以後還是要注意,神恩就算了,隻是一點小小的舒適感。如果他不小心用了神威去觸碰誰,最後一定會被人揍……他走到浴室門口,又退回來,把外麵笑得打滾的大灰狼強拖進去。大灰狼大叫:“我不洗澡——哎呀,哈哈哈哈……我不洗——哈哈哈哈……”它究竟是想哭還是想笑,暫時沒人知道了。咒封了神之手後的某一天,盤狁守家又來了客人。不是妖怪,真的是人。這不奇怪,畢竟盤家就算駐守了再多的妖怪,盤家三口也是人,也有和人交往的必要。這客人是盤家的親戚,水婉的二姐,盤狁守的姨媽水相一家。盤、水兩家的孩子都比較多,老盤子有七個兄弟姐妹,水婉家有五個,但是在盤家搬家之後兩家就離得比較遠了,所以一年也見不了幾次麵,兩家主要靠電話聯係。兩個老姐妹相見,自然是有嘮不完的家常,兩家老男人也開始為時事政局高談闊論——大部分是水相夫妻的大嗓門在說話。隻有兩家的兒子大眼瞪小眼,話題都挑不起來。水相的兒子名叫詹穀,比盤狁守大幾歲,盤狁守小的時候還和詹穀一起玩耍過,但他們見麵的時間太少,加上詹穀雖然長得和他父親一樣又高又壯,性格上卻一點都不像他的父母,反而和盤狁守的沉默性格有點類似,所以兩個人的對話十分無聊。“你的手套很好看。”“嗯……”“哪兒買的?”“商場。”“熱吧?”“嗯。”沉默。“今天天氣很好。”“挺涼快。”“是啊……”沉默。水婉和水相的話題從眼前扯到天上,又從天上扯到地下,最後終於扯到了兩家的兒子身上。水相大大地吹噓了自己的兒子一番,孩子很乖,很孝順,讓乾嗎就乾嗎。他當初學業很精,現在工作特彆好,工資高,還是單位的主管,整天給他們老兩口送這買那的,他們多少次讓他不用管家裡,隻管努力工作就好,可這孩子就是老實,就在這件事上說什麼也不聽,哈哈哈哈……盤狁守眼睜睜地看著坐在對麵的詹穀臉一陣青一陣紅,不由得十分同情。水相一說起工作,水婉就開始歎息。盤狁守的工作一直是她最擔心的事,雖然盤狁守當初功課很好,現在對找工作也很上心,但就是沒有一個工作能做長久,她真是愁得沒一點辦法。盤狁守心說原來她也會愁啊,他還以為她根本不知道愁是什麼東西呢……聽到妹妹這麼說,水相一拍大腿,用她的高嗓門把兒子叫了過去,當場給他下了死命令,一個星期內解決表弟的工作問題,否則就要把他怎樣怎樣。詹穀聽完老娘的教訓,垂著頭回來,點上一支煙,看了盤狁守一會兒,說:“先說好,我隻不過是個小保安,工資也不高,我媽剛才說得太誇張了。我想辦法找找人讓你進去,工資一般,待遇一般,挺辛苦的,有時候還要上夜班,行嗎?”盤狁守知道二姨的性子和水婉不一樣,有一分非得說成十分不可。遭到過分誇獎的詹穀看起來也很無奈。於是他點了點頭。“那就這麼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