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許跳跳醒來時,莫子衿已經不在宿舍了。許跳跳給莫子衿發微信,問她在哪兒。彼時莫子衿立在校長辦公室裡,看了一眼手機,抬眸對校長冷冷道:“校長,如果沒彆的事,我先走了。”約莫二十平方米的校長辦公室,簡約大氣。碩大的辦公桌旁挨著的玻璃書櫥裡放滿古書和資料,明亮的陽光灑在一塵不染的玻璃上,沉澱著靜默的時光。潔白的牆壁上掛著一個匾額,上邊用草書寫著四個大字:教書育人。坐在匾額下的校長沒有立刻回答莫子衿。空氣裡的安靜轉而變得壓抑。他約莫五十歲,一身黑色的西裝內襯豎條藍紋襯衫,偉岸的身軀挺拔有力;濃密的黑發中夾雜著的白發,遠望過去變成了鬱鬱蔥蔥的灰色;端正的眉眼間除了書香熏陶的柔和之外還兼具商業精英的精明和敏銳;那被歲月踏出弧度的眼窩,以及臉上的褶皺都恰到好處地透露著講究,讓人心中油然而生一種尊重感—隻是不包括莫子衿。秦竹天體育館打人的事情鬨得儘人皆知,被打的對象還是剛捐了樓的馮智勳,肯定會驚動校長,莫子衿並不意外。“秦竹天是個優秀的孩子,成績出眾,彬彬有禮!我不希望他因為你的任性而變成現在這樣!”校長壓眉,隱忍著不悅,沒意識到“任性”這個詞,已經成為他和莫子衿之間的對話的標配。“你想說,他因為我,現在變得衝動、打人,有了汙點是吧?”校長餘怒未消,沉默著。莫子衿垂眸,一閃而過的刺痛轉而變成冷漠:“我一直都這麼任性的,你現在才知道嗎?”“你!”校長氣得一躍而起,迎上她倔強的眼神,錯開目光,重新語重心長地說道,“你要知道,馮智勳不是一般的學生,他是馮氏的少公子,又剛剛捐了嶄新的圖書館給我們。如果讓他們知道馮智勳挨了拳頭,後果會很嚴重,你知道嗎?!我要保護秦竹天,保護你!”“是啊,會威脅到你校長的位置,這後果自然很嚴重。”莫子衿譏諷地附和,“那你想要我怎麼做?”“你帶著秦竹天一起去向馮智勳道個歉,將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校長,我想你應該去找他們兩個當事人說,而不是找我。”為了避免爭吵,莫子衿蹙著眉轉身,“我還有課,先走了。”她頭也不回地出去,關上門的瞬間,她仿佛聽到裡邊的歎息聲。莫子衿抬眸看著上方的鍍金門牌,如果可以,學校裡這個地方是她最不想踏進的,裡邊的那個人也是她最不想見的。她不想心軟,亦不想在強烈的無力感裡找妥協的理由。“我沒有錯。”莫子衿垂眸對自己說。她抬步離開,在轉角處突然被一個跳出來的身影擋住。又是陰魂不散的馮智勳!莫子衿想到自己接近馮智勳的目的已經在昨晚達成,也就沒必要再故意做戲了,便冷下臉越過他,不做搭理。“莫子衿,我說過會抓到你的。”莫子衿轉過身。馮智勳拿著U盤搖晃,像拿著軍功章一般:“神秘播報員。”莫子衿隻覺得他是在裝神弄鬼,好整以暇地點點頭:“哦,我記得,你說你要在一個星期內抓到神秘播報員的。現在期限已到,你是要病急亂投醫嗎?”馮智勳一改之前痞笑的模樣,繞著莫子衿問道:“還記得那場歌唱比賽嗎?”“學校裡每個女生都來參加了,你們的音頻數據就是我拿來對比神秘播報員的聲音用的。昨晚大家關注的是新聞,我關注的是聲音。你就是神秘播報員,U盤裡有對比的證據。我是不是在故弄玄虛,你聽一下就知道了。”莫子衿盯著馮智勳,不說話。馮智勳忽然又露出招牌式的笑容:“忘了告訴你,我是從M國G聯盟回來的這一點不是誇張,所以,還原聲音、找人這種事對我來說簡直就是小兒科。”莫子衿從他手裡奪過U盤,轉身離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在圖書館等你。”半個小時後,莫子衿出現在圖書館。遠遠地,她就看到馮智勳坐在落地窗邊,金燦燦的陽光透過玻璃柔和地灑在他的身上,像給他披上了一件金色盔甲。米色的長桌上,他隨意地翻著手裡的一本書,穿著一件淺藍色的外套,很有型,絲毫不在意周邊女生保持著距離的關注。他有王子的皮囊、惡魔的氣質。莫子衿看著看著,忍不住出了神,忍不住去想,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他能夠鎖定自己的行動軌跡,看起來不學無術,實際是滿滿的算計,他很容易讓人心動的笑容毫不掩飾裡邊的危險。他把一切都擺在台麵上給你看,你卻看不透他。莫子衿徑直走到他的跟前,拉開椅子坐下:“你明明可以戳穿卻特意找過來先告訴我,為什麼?”馮智勳握拳托著腦袋:“因為我不想遊戲就這麼結束了。”“什麼遊戲?”“愛情遊戲啊!”馮智勳逼近她,“你不是說喜歡我嗎?”“你不是已經很清楚,我是為了套取信息才這麼說的嗎?”“一開始我也這麼認為,不過……心跳聲可騙不了人。”馮智勳意味深長的目光下移了幾寸。莫子衿的怒氣值直線飆升。“這裡是圖書館,大庭廣眾之下,他們的關注度就取決於你的動作幅度了。”馮智勳笑眯眯地善意提醒。“你該不會想說,你對我也有點意思,所以寧願丟臉承認沒抓到我,就是為了和我有所羈絆?”莫子衿眯眸。“那就看你願不願意被我威脅了。”大抵是在心裡模擬了無數遍,馮智勳的每一句話都答得飛快。“當初我選擇那麼做,是為了揭露暗黑,即便被你戳穿,我也可以用另外的方式繼續維持正義。”莫子衿搶先擺明自己態度,堵死他的自信源泉。馮智勳緩緩合上書本,話鋒陡然一轉:“子衿,你知道喜歡和愛的區彆嗎?”這是他第一次去掉姓喚她—不經意,卻煞有介事。莫子衿微微失神,沒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喜歡是蝴蝶,會飛走;而愛是大海,美人魚即便難過也不會離開。”馮智勳的身子往左邊稍稍傾斜,“就算是為了讓秦竹天看清現實,你也會陪我繼續玩下去的。”莫子衿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梔子香,鬼使神差地卸下心防。“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