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承意和薑一諾倚欄而站,他將傘收起立到一旁,雨水過後的河水飽滿平靜,乘著風帶來涼爽。徐承意的餘光靜靜地打量薑一諾,她神情緊繃,臉微微泛紅。真是個逞強的、有些可愛的女人。他沒見過太多的女人,可何謂漂亮,出於男人的天性自然分辨得清。薑一諾長得算是清秀那一類,溫婉的輪廓,臉上過多的清冷日複一日浸潤了她有些神秘的氣質,最攝人的是那雙烏黑靈動的眼睛,盯著人瞧時,能折射出不一樣的美來。在醫院裡,她忽然問他是不是喜歡她時,就是用這雙眼睛直直地盯著他,讓他的心跳亂了節奏。他是一個從地獄裡逃出來的人,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為自由做鬥爭,如今找出芯片幕後的買家也是他們承諾給自己的最後的鬥爭。若平安無恙,才能談新生;若不能無恙,他也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他用蜉蝣來比喻自己,就是希望她能明白,在大多數人的太平盛世裡,依然有人生逢亂世。而這樣的人,是沒資格談感情的。能這樣愜意地並肩而站,悠閒片刻,對徐承意來說實屬奢侈。他決定不再想這些,扭頭看著小吃鋪旁圍著的客人,問薑一諾:“要不要吃東西?我餓了。”薑一諾扭頭間,某人已經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臨走時還不忘叮囑她:“站在這裡彆亂走。”鋪子的女人手腳利索,但買的人多,徐承意還是等了一會兒。他拿著熱乎乎的小吃轉身,神情忽然僵住,隻見薑一諾的身後出現了一個身影。幾乎是毫無預兆地,這個人抱起薑一諾就往橋下扔!薑一諾的尖叫聲像刀鋸木頭,戛然一聲!徐承意想要衝過去,陡然間幾個混混迅速圍過來,擋住了他的去路。是桑塔納帶領的那些人。徐承意身上雖然有傷,但對付幾個混混不是什麼難事,可沒等他揮起拳頭,為首的一個就惡狠狠地說道:“安靜地跟我們走,不然那個女的危險!”徐承意的拳頭頓在半空中間,後脖頸被人猛地一斬。等徐承意再次醒來,看到自己雙手雙腳都被綁著扔在臟兮兮的地上。突然一盞燈啪地打開,照在他的臉上,刺得他睜不開眼。一個聲音從燈的後邊響起:“我問你,芯片在哪裡?”是個男人,有點卷舌,不是緬甸口音,咬字陰陽頓挫的……像外國人。徐承意不說話。躲在燈後邊的男人把燈移近:“很好,我看你能熬到什麼時候!”這種烘烤燈不出半個小時溫度就能飆到六十度,可以慢慢把人燒焦,過程十分痛苦。徐承意下意識地往後靠,後腦勺立刻就貼到冰冷的牆麵上,退無可退。這種逼供手法不像桑塔納那幫人能做得出來的事,徐承意聽到那人轉身要走,立刻喊道:“喂!”那人站住:“怎麼,要說了?”徐承意:“你們抓來的那個女的呢?我要看到她,才會把芯片交出來。”“哦,她啊,在你交出芯片前不可能見到她。”那人提到薑一諾時不緊不慢,像故意賣關子似的。徐承意皺眉,高溫立刻讓他產生不適的感覺,他的腦子飛速轉動,回憶被抓之前的情景。橋上,把薑一諾扔下河的人,戴著黑色帽子,穿著黑色工服,露出的手臂上有文身;攬住他的幾個混混雖然穿著緬甸當地混混都會穿的花襯衫,可是他們的手臂上沒有文身。對,文身。問題出在這裡。徐承意心下一沉,他側過臉,努力讓高溫附著的麵積變小,開口道:“那個女人沒有在你們手裡對不對?”人在看不見的時候,聽力就會變得格外敏感,徐承意聽到那個男人的腳步頓住了。人本能的反應是騙不了人的,徐承意心裡的猜疑得到證實,鬆口氣的同時心情越發沉重起來。薑一諾沒有落在他們手裡,並不代表她是安全的。而現在,他如果交出芯片更是死路一條,他必須儘快離開這裡才行。這時,那個男人幽幽吩咐:“再給他加盞燈。”徐承意的自作聰明顯然激怒了他。徐承意聽到另一個腳步聲遠離幾步又重新折返,舉著燈過來。徐承意不動聲色地等對方靠近,聽到燈座放到地上的聲音時,他艱難地睜開眼,幾乎是同一時間猛地躍起,騰出手將對方的脖子鉗製住往牆上猛烈撞擊,摸到他腰間的匕首,然後側滾翻到一旁,迅速把腳上的繩子解開。像解繩子這種小兒科的事,難不倒雇傭兵出身的他。離開烘烤,溫度立刻冷卻下來,徐承意得以喘息,但臉上仍然灼熱得疼。他快速睜眼又閉眼,想要儘快聚焦,看清自己現在置身的環境。而待徐承意看清那個男人立在自己的前方,也看清這是一個封閉的倉庫,他的手下有二十多個人,個個手裡都拿著槍對準他。剛才逃脫的幾秒工夫,周邊之所以很安靜,是因為他根本逃不出去。此時此刻,徐承意的處境看上去是狼狽的,他站在堆積在地的油桶邊,那把小匕首握在手裡顯得有些滑稽。黑暗中的男人雙手背在身後,一步步地朝徐承意走來。徐承意忽然笑了,將匕首擱到脖子上:“雖然我逃不出,但我可以自裁,一個死人可沒辦法告訴你芯片在哪兒。”男人的腳步再一次駐足,也笑了:“你覺得你的刀快得過我的槍?”徐承意聳肩:“我們可以試試,大家都是A41出來的。”男人隱在昏暗裡看不清臉,不過徐承意單從他們的身形和舉槍的姿勢,以及剛才給他綁繩子的手法,已經捕捉到再熟悉不過的同行味道。從A41逃出來,徐承意沒輕易奢望他們會就此放手。男人跨步到徐承意的麵前,借著那烘烤燈折射的光線,徐承意終於看清了他的臉。是見過幾麵的高級教官,哈瑞。一個經常出現在蔣雨身邊的男人,來自哈薩克斯坦,有著深邃的五官和高大的身材,是每一個入伍A41受訓員的噩夢。因為蔣雨,他說得一口流利的中文。徐承意認出他後,問:“BOSS還好嗎?”哈瑞定定地看著徐承意,灰褐色的眼睛中聚集著光:“你還知道蔣雨是你的BOSS?你是A41的叛逃者,你必須死。”徐承意啞然失笑:“哈瑞,那你是不是越俎代庖了?抓我是蔣雨的事,你這麼積極做什麼?”他隻覺得好笑,從基地逃出來時,他根本就沒有帶任何東西。哈瑞先是一愣,聽明白徐承意的調侃後,他臉上的肌肉緊了一下,右手飛快地抓過徐承意的匕首,順勢抬腿對準他的膝蓋。徐承意順勢抬腿踩上哈瑞的膝蓋,一個騰空後轉,便借力來到他身後。哈瑞是比蔣雨還要高一階的教官,他的身手是厲害到極致的範本,徐承意能和他過招,但想要將他擊倒,十分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