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體育館出來，莫以瀾手裡捏緊了被汗水沾濕的演唱會門票，耳邊還有歌曲的餘音在徘徊。她一小步一小步下台階，嘴裡哼唱著那僅有的幾句能記住的歌詞，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驚得她差點踩空摔下去。“以瀾？真的是你，我還以為我看錯了。”莫以瀾回過身，借著微弱的路燈燈光看清楚身後的男人是誰時，小有驚訝：“學長，你也來看演唱會？”“嗯。”學長晃了晃手裡的門票，“偶爾聽聽歌也不錯，就你一個人來？”莫以瀾哪裡想到會在演唱會現場碰見認識的人，被說是一個人，還真是怔了一下，有些反應不過來。她尷尬著不知道說些什麼的時候，男生指了指前麵的路，微微一笑——“走吧，一起回學校。”“哦，嗯……”學長今年大四，是之前莫以瀾大一的時候參加設計比賽認識的，因為讀同一個專業，雖然並不同級，但偶爾在建築係的活動上還是會碰麵，屬於點頭之交，像今天這種並肩走，一起回學校的經曆，幾乎沒有。所以一路下來，莫以瀾幾乎都在走神。“看不出來，你喜歡周傑倫的歌。”學長主動找話題聊天，路上兩側種著筆直高大的大槐樹，有些樹葉落在道路上，踩過的時候會發出細碎的聲音。莫以瀾低著頭，雙手放在褲袋裡，盯著腳尖踩準每一塊彩色的磚頭：“你不覺得他的歌，歌詞都很好嗎？”莫以瀾之所以會愛上周傑倫的歌，是因為每一首歌都有那麼一處能打動她的地方。長的話，一整首歌，短的話，可能一個敏感的字眼就能讓她眼窩酸澀。二十出頭的年紀，總是情緒最豐滿的時候。學長笑著點頭，對莫以瀾的話表示同意。“聽說……”“莫小五！”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讓莫以瀾注意到的還是那熟悉的嗓音，她猛地回頭，就看見從後麵追上來的江湛北。有那麼一秒鐘，她想的是，瘋了吧。隻不過幾天沒有見，就把她對這個人的思念放大成這樣的地步。場館裡，周傑倫幾首歌勾起的全部是跟他有關的回憶，小到初次見麵的場景都回憶起來——他嫌棄她個子小，又黑又瘦，看起來就像是從鄉下山溝溝裡出來的一樣。就在她以為他會像其他人一樣嘲笑她是沒有爹娘生養的孩子的時候，他卻牽起了她的手，痞子一般笑——從此以後，跟著三哥我，我保護你。莫以瀾從不敢想，腦海裡對一個人的記憶霸占了這麼大一部分，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發什麼呆？”江湛北走上前來，二話不說就摟住莫以瀾的肩膀將她往懷裡帶。這一路他幾乎是以接罰單的車速趕過來，一到體育館看著那四散離開的人群，就拚命給莫以瀾打電話，結果遲遲沒有人接聽。焦急之餘，若不是眼尖看見了那熟悉的背影而快步追過來，想必這時候，他早就衝到小攤位向賣周邊禮品的小姑娘借擴音喇叭來喊了。“我讓你等我，你怎麼連五分鐘都等不了？”江湛北那張清冷的俊臉在月光的襯托下仍顯得異常嚴肅，一時間，莫以瀾看著他不知道作何反應，任由他摟著自己。目光冷淡地落在眼前這個男人身上，江湛北抿唇沒有開口，學長反倒是依舊保持著紳士的微笑。“你就是江湛北吧？我是建築係的秦浩禦，跟你同一級，是以瀾的學長。”以瀾？聽到這樣的稱呼，江湛北下意識蹙了蹙眉頭，誰允許了？“嗯。”江湛北的語氣說不出的冷漠，就在莫以瀾以為他無端端要發脾氣的時候，他卻很是溫柔地伸出手來，捋了捋她耳邊的碎發。他的指尖在臉頰邊摩擦而過，莫以瀾下意識往後縮。這個避開的動作令江湛北的眼眸驟然緊縮，原本握著莫以瀾肩膀的手轉而摟住她的腰，用力一帶，她整個人跌進他的懷裡。莫以瀾被困在江湛北的臂彎和胸膛間，兩人的身體嚴絲合縫地貼合在了一起。大路中間，突如其來的動作令莫以瀾很是倉皇，她瞪大了眼睛看著江湛北，因為這個極其曖昧的姿勢，臉頰瞬間燒起來。“江湛北，你乾嗎……”男女力量差距懸殊，莫以瀾的捶打跟掙紮在江湛北看來跟按摩沒有什麼兩樣，隻見他低下頭，眼眸裡布滿款款深情——“來看演唱會怎麼不跟我說一聲？我就算忙，這點時間也能騰出來陪你。”“……”即便是穿著呢子大衣，灼熱的體溫仍舊能透過布料徐徐傳來，麵對江湛北突然的演技爆發，莫以瀾用手肘頂著他的胸膛，咬緊了牙，壓低聲音問他，是不是喝醉酒了。“聽完歌也不看一下手機，知不知道我給你打了多少個電話，嗯？”這種挑著尾音的語調，讓莫以瀾頓時無所適從，等到她意識到旁邊還站著學長的時候，更加不知所措。莫以瀾身子緊繃，臉頰滾燙，垂下眼還能看見江湛北襯衫領口映著她眼睫毛一顫一顫的陰影。“我……”“好了，我沒在生氣。”江湛北拉了拉自己的衣襟，黑色及膝大衣內，搭配的是件英格蘭風格的針織衫。當他把衣服拉開，將自己輕輕攏住的時候，莫以瀾能夠感覺到從他身上傳來的溫熱氣息，還有熟悉的煙草香。興許是覺得有些尷尬，又或許是意識到自己是個外人，學長彎了彎唇，打招呼先行離開。等到人走遠，身影同黑夜相融在一起時，江湛北才鬆開莫以瀾，捏了捏她緊繃的肩膀，打量著：“你喜歡這種類型的？”莫以瀾的心跳說不出的亂，因為江湛北那親昵的動作還有突如其來的溫言耳語，她一時間有些混亂，好一會兒才抬頭看他，順著他的目光往自己掌心看了眼。是那張快被手心的汗水給弄濕的演唱會門票。“哦。”莫以瀾點頭，她以為江湛北說的是周傑倫。聽到這樣的回答，江湛北定定地看著莫以瀾，黑眸深沉，嘴唇抿緊，開口的時候，語氣說不出的冷靜：“你喜歡他什麼？有才、懂藝術、會唱歌，還是會彈鋼琴？”莫以瀾壓根沒有察覺到江湛北語氣裡的不對勁，她甚至還在想，關於周傑倫的優點，他總結得倒是挺到位，索性一本正經地補充了一句：“我覺得他寫的歌也很好聽。”“莫以瀾！”江湛北掐緊了自己的手掌心，人來人往的道路上，他的厲聲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莫以瀾愣了一下，偏頭看了眼周圍，又扯了扯江湛北的大衣衣角，壓低了聲音問他：“怎麼了？”你說怎麼了！江湛北壓根沒有想過有一天要跟莫以瀾探討她的理想型，甚至就沒料到她會在他麵前這麼肆無忌憚地對另一個男人的優點如數家珍。胸前有一股氣堵著難受，又不能對著莫以瀾發脾氣，江湛北深吐了一口氣，雙手掐著腰間兩側：“我就不明白了，你看上他哪裡？”莫以瀾有些猜不透，她不過就是欣賞一個明星，江湛北哪兒來這麼大的氣，不太自在地扯了扯唇：“那你又覺得他哪裡不好了？”“莫以瀾。”“我在聽，你用不著這麼三番五次喊著我的大名吧？”莫以瀾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湊得這麼近，感覺耳膜都要被震穿了。“你看看你從小到大周圍接觸的都是些什麼人，從你哥，到言安，哪一個拉出來跟他比都勝出一大截，我說你的眼光怎麼就差到這種地步？”莫以瀾整個人傻掉。她再怎麼聽不明白也能感覺到，江湛北似乎誤會了什麼，將手心攤開，露出那張演唱會門票：“你不是在跟我討論周傑倫？”江湛北看都沒看一眼，沒好氣道：“我為什麼要跟你討論周傑倫？”“那你一直在說誰？有才華？會彈鋼琴？”江湛北懶懶地靠著路旁的大樹，看著莫以瀾那一臉迷茫的樣子，真是分分鐘想要大嗓門。“我能說誰？我還能說誰？”手指著前麵的路口，江湛北補充，“那個你看上的學長，我就不明白了，你眼光怎麼差成這個樣子？”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