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一場大雨將連日來的焦灼一掃而空,雨水拍打在屋簷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莫以瀾抱著手裡的相機,看著地上一個又一個的水坑,再低頭看一眼腳上穿的小白鞋,意識到她又一次栽在了天氣預報的手裡。“看著雨勢,估計還要等上一陣子。”江湛北接完一個電話,從後麵走上來,站在莫以瀾旁邊,伸出手接了一掌心的雨水。莫以瀾撥弄著手中的相機,跺了跺腳:“早知道就不應該拉你一起來了,耽誤了你一下午的時間。”“喲,莫小五,你耽誤我的事情還少嗎?”話音剛落,的手指還帶著雨水徑直就在莫以瀾的臉蛋上捏了幾下,連擦拭乾淨水珠都沒有,動作親昵。莫以瀾往後退開,抹了一把水珠就直接往江湛北身上擦。“說話就說話,乾嗎動手動腳的?”莫以瀾回大院那年才十一歲,在那群孩子裡排行第五,莫小五這個名字一叫就是很多年,現如今想改口都改不了了。而莫以瀾,也隻有在發小麵前,在他們喊著她莫小五的時候,五官的線條才會不自覺變柔。“你喜歡這裡的風土人情?”“嗯。”對於每個地方特有的建築風格,莫以瀾都有著不同程度的喜歡,來白水寨采風是她計劃了很久的事情,隻是經常騰不出時間,好不容易有個小長假,二話不說拉著江湛北當司機開了一個多小時的山路顛簸著才到達。“你不覺得這裡的空氣很清新,入眼處的風景也令人很舒服嗎?”即便是一場大雨,都無法破壞白水寨帶給人的那種清爽、舒服跟安寧。江湛北側頭看著莫以瀾深呼吸的動作,下意識跟著做。嗯,的確很舒服。“江湛北。”莫以瀾看著眼前的風景,透著細密的雨簾,連綿青山仿佛都染上了一層薄霧,美得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你說我要是以後定居在這樣的地方,莫家人會不會氣瘋了?”她似笑非笑,紅唇微勾,清淡的語氣仿佛在說著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江湛北側眸:“可能,老爺子會先瘋,然後二哥就直接把你綁回去了。”二哥,是莫家大少爺莫以竣,莫以瀾的堂兄,在發小圈裡排行第二,江湛北喊他一聲二哥。同時,他也是發小圈裡性格最難以捉摸的人,一言不合就動用武力,“綁”這個字,一點都不誇張。莫以瀾抬頭,眼巴巴地看著江湛北:“他綁我,你站在一旁看笑話?”“你想我幫你?”江湛北忍住笑,湊近了看她,“好處呢?”莫以瀾臉一紅,生怕被江湛北看出什麼,彆過頭去,努了努嘴巴:“你幫我不是理所應當的嗎?要什麼好處啊?”江湛北挑眉看著莫以瀾,笑而不語。雨勢慢慢減弱,江湛北脫下外套撐開來舉在頭頂上,示意莫以瀾靠近:“過來一點。”出門的時候他們沒帶傘,車子又停在比較遠的地方,隻能用這種方式快速跑過去。莫以瀾靠近的時候,腦海裡閃現出一部韓劇裡的經典畫麵——男女主角似乎也是在這樣的雨天,同撐著一件外套,然後奔下台階闖入雨中。心臟忽然劇烈地跳動起來,她抬起頭,目光落在那張清俊的容顏上,這一刻,這張臉像極了深藏在心底多年而邊緣早已微微泛黃的老照片。小跑到停車場棚下,照顧莫以瀾的緣故,江湛北半邊身子都濕透了,然而他並沒有在意,將外套隨手折了幾下掛在臂彎。“你在這裡等我,我去開車。”沒等到莫以瀾的回答,江湛北低下頭:“怎麼了?”莫以瀾回過神來,猛地一抬頭,額角正好撞上江湛北的下巴,來不及後退,隻覺得有什麼滾燙而又柔軟的觸覺落在了她額頭上。那一刻,時間好像停止了一樣,莫以瀾徹底傻了,抱緊了懷裡的相機,話到了嘴邊卻支支吾吾說不出來,隻聽到心臟撲通撲通的聲音,就像要躍出來一樣。尷尬的沉默以迅猛之勢擴散開來,耳邊除了心跳聲,就是雨滴落在大棚上的聲響。莫以瀾咬著唇,就在她不知道怎麼開口說話的時候,頭頂上傳來一聲低笑。江湛北揉揉自己的下巴,默不作聲地看著莫以瀾,那粉粉的臉頰,還有那通紅的耳根子,忽然就想伸手去捏一捏。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莫以瀾瞪大了眼睛看他,後退幾步拉開距離,支支吾吾道:“你……你快去……快去開車……”江湛北笑,隨手把被雨打濕的外套塞在莫以瀾懷裡:“幫我拿著。”腳步聲攜著雨聲越來越遠,漫天細雨仿佛成了背景,莫以瀾僵直著身子一動不動,視線落在懷裡那件外套上。空氣中有陣風徐徐吹來,似乎,還夾帶著屬於他的清冽氣息。周遭的一切仿佛被和風細雨帶走,感官裡獨留懷中的熱度跟氣息,心口那化不開的甜膩包裹著一個小秘密——喜歡,真是生動而又美麗。俗話說得好,女大十八變,莫以瀾剛來大院的時候還是個骨瘦如柴、麵黃肌瘦的小姑娘,一看就知道生活條件不好。幾年時間,她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上高中的時候,身高就已經超過一米六五,那一雙大長腿令莫寶貝好不豔羨。莫以瀾的五官像她母親,有著江南女子的婉約跟精致。所以在那個情竇初開的青澀歲月裡,她幾乎成了所有男生心目中的女神。課桌裡經常塞滿情書,學校廣播站經常收到點歌給她的請求,還有特殊節日裡那收不完的巧克力跟玫瑰,無一不體現她的魅力。對於第九十九封情書的記憶,莫以瀾一直都很深刻。但這並不是因為那時候江湛北的語氣有多嚴肅冷漠,也不是因為九十九這個數字多令人動容,而是因為那天落在她肩膀上那隻宣布主權的手,那溫度令她的心跟著滾燙了無數個春夏秋冬。情書她收到過很多封,多數都是悄悄塞到她的書本裡又或者是書桌裡,像這種光明正大雙手遞到她麵前,伴隨著強勢告白的形式,還是第一次,以至於她當場傻眼愣住,不知作何反應。男生的臉她有些陌生,性情的緣故,她很少主動跟人接近,除了大院裡的那些發小以外,她沒有多少朋友,就連同班同學,她都有些個叫不出名字。關町芷見莫以瀾站著不動,好半天不說話,猜到她可能不認識眼前這個男生,湊近了低聲提醒:“廣播站站長……高三理科尖子班的薑宇州……”興許是聽到了關町芷的話,男生微微勾起唇,對於莫以瀾的不認識,顯然沒有生氣:“是我疏忽了,沒有先做自我介紹。我叫薑宇州,是高三(7)班的,初中的時候也在雲城中學,跟你一直都是校友。”對方的好修養多少給了莫以瀾不錯的最初印象,隻可惜這種事情……“對不起,我……”“你不需要這麼快給我答複的,我可以等你,畢竟我也等了很多年了。”小小年紀聽到這樣頗有氣勢的告白,多少會覺得心跳、加速臉頰發燙,就連關町芷都在一邊擠眉弄眼、拉長尾音。莫以瀾的臉頰“騰”地一下就紅了,還有些慌亂,論拒絕,她不是不在行。相反因為性子,冷漠高傲、難以接近這樣用來形容她的詞語她時常從彆人口中聽說。隻是現在麵對態度如此誠懇、舉止言談都很優雅的薑宇州,她忽然就有些說不出話來。就在莫以瀾垂眸思考著如何拒絕的時候,一股力氣將她扯過,緊接著她跌跌撞撞地摔進了一個懷裡。不等開口,她就先察覺到熟悉的氣息,緊接著抬頭,心跳得飛快。她不知道江湛北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也不知道薑宇州說的話他都聽到了多少,隻是這樣抬起頭看著他,失了所有言語。江湛北麵容冷漠地看著薑宇州,同是理科尖子班裡的大人物,他們不論是身形還是氣場都不分伯仲,隻是相比之下,江湛北還是多了一分與生俱來的霸道氣息。“你是太空虛還是太寂寞,才想著在快畢業的時候,跟學妹表白?”江湛北的嗓音清冷得沒有一絲情緒起伏,她的肩膀被他緊扣著,力氣大得讓她感覺有些疼。因為個子矮,莫以瀾抬頭隻能看見江湛北那棱角分明的下頜線,還得是很費勁,才能看清楚他深眸裡的目光。關町芷知趣地後退幾步靠著牆壁,鞋尖在地麵上輕輕點了幾下,這英雄救美的場景,她似乎看了不少次,但也不介意再多看一次。“我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