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楠一時震驚。而季寶兒偏偏用言語為淩楠勾勒起一副可怖畫麵:當年的窮小子發了跡,更對當年忽視過、得罪過他的人開展報複,他頗有心機地利用自己前妻的人脈,為路子明和他昔日的熒屏女神牽線搭橋,他太了解男人的劣根性,也太了解男人在成功後的膨脹,所以勾得他很快出了軌,而這個時候他以一個作者的身份切入淩楠的生活,在她為失婚失意時默默陪伴,甚至一起去她前夫婚禮上示威,那一刻,到底他是為了讓她揚眉吐氣,還是為了他自己?這之後再抓住桐芽的版權問題起訴桐芽,是不是就為了低價去收購?——如果真是這樣,那這男人的局未免鋪墊得太久,也太過可怕。可對於淩楠這樣一個已經經曆了婚姻背叛、身心俱疲的人來說,她早已不信什麼一見鐘情、念念不忘,必有回響的愛情傳奇,所有愛情在欲望、金錢之前都不算什麼,季寶兒說的雖然離奇,卻比陳栩隔了這麼多年仍愛著她的故事更符合成年人的邏輯。而現在擺在她麵前的是,她該相信季寶兒說的真相,還是陳栩對自己仍懷有一片真誠?那個晚上,淩楠坐在書桌前,蜷縮著,將自己縮成一團:前路已經很難了,可是千難之後還有萬難,而她,重重困境前,她必須咬牙獨自前進,因為身後,是她的父母,是她的孩子,她的朋友。她後退無路,隻能向前。次晨,針對李秋華事件網民對公司不斷的網暴行為,淩楠終於委托小美的直播部門發了聲明,聲明中她雖然承認了李秋華的行為對兩個家庭的傷害,但也正因為如此,她希望把這件事的處決權放回給這兩個家庭,不要讓輿論再上升為對兩個家庭的二次傷害。“儘量打人情牌把這件事模糊化。”淩楠與小美說道。小美是個伶俐的胖子,哪裡會不懂淩楠的意思,在李秋華的工作能力和對公司的影響力來說,淩楠當然會選擇保住她,而不是一則聲明終止雙方的合作。“不過這樣可能不能平息輿論。”小美小心翼翼地說道。淩楠隻搖頭嗤笑道:“網民的記憶有幾分鐘,當有一個新的熱點爆出,他們就不會記得今天發生的事。”小美見她輕蔑,心裡卻有不服,心道在文琪事件中,難道你不是利用輿論取得那麼多次勝利?現在卻在輕視輿論的力量,一定會遭到反噬。淩楠卻已經無暇思考這些,她繼而打電話給季寶兒和陳栩,將他們約在同一個地方,卻沒有告訴他們對方會出席。因而當季寶兒和陳栩出現在同一張桌上時,他們望向淩楠,都有些不知所措。淩楠靠坐在椅子上,手插在風衣口袋裡,看著他們,那神情卻是悠閒很多,她說:“既然來了,那就都坐吧。”季寶兒表情當即就不快起來,“你故意約我們來?”淩楠淡淡一笑,“我覺得有些話不如大家敞開了來說。”她當即將季寶兒告訴自己的話轉述了遍,然後微笑著看著陳栩,“我想知道,她說的這些是真的嗎?”有時候,陰暗的在於人心,各種猜忌正是基於不信任和不溝通。而淩楠選擇了最簡單最有效的溝通方式,她直接把所有陰謀放在了陽光麵下。陳栩聽完,啞然失笑,“淩楠你怎麼看?”淩楠望向陳栩,輕輕一笑:“我覺得她這個故事很合理。”“那你想要怎麼做?”陳栩倒也不急,臉上甚至還帶笑,不疾不徐地問道。淩楠卻是坦然的模樣,瞧瞧陳栩,又看看季寶兒,一副“您們自己談,我就聽聽”風輕雲淡的模樣。陳栩望向季寶兒,仍是平靜的,“所以寶兒,你到底要做什麼呢?我們本來開始就是個錯誤,現在已經五年了,你為什麼不肯從這個錯誤裡走出來?”季寶兒的臉已經被氣得變形,“是誰都可以,反正不可以是她!”“為什麼?”“她年輕時候就是你心裡女神對吧?就算最親密的時候,你懷裡抱著我,看的也是她!”淩楠默然。陳栩回應得也無情,“沒辦法,寶兒,你看無論你怎麼挑撥,我和淩楠之間都不會有嫌隙的,因為我們彼此懂對方。很多年前,我們還不認識彼此的時候,靈魂就已經在書裡相遇了。”季寶兒看看淩楠,又看看陳栩,他們的臉上是自己無法了解的默契,甚至他們臉上的笑容,弧度都似一致,無論自己怎麼折騰,都像個跳梁小醜!季寶兒不願承認自己的失敗,拿了包,憤憤然地說道:“你們不要在我麵前扮靈魂伴侶了!夠惡心的!”陳栩似乎根本沒留意到季寶兒去留,他隻在看淩楠。“我不打算把桐芽賣給你了。”陳栩顯然意外,“因為季寶兒?我收購桐芽隻是商業行為,真的不是……而且桐芽現金流……”淩楠的手已經插在口袋裡,她望著陳栩,笑容依舊恬然,“桐芽是我的心血,無論如何,我會經營下去。我不打算出售給你不是因為一時意氣,而是我覺得這是基於我們兩人現階段最好的選擇。” 陳栩沉思片刻,便說道:“現在無論繼續收購或者停止,都已經是公司行為,我會把它交給董事會。” 淩楠看著他,半晌,微微點了點頭。 最好的關係,就是彼此懂得,又不牽涉於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