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太子的絆腳石。”黎嶸麵色淡然,但眼角都是殺意,“若不是她,太子不會趕我走。”“女人的醋,你也吃?”丁北宓雖然不認識黎嶸,但看到他凝重的眉宇裡寫著滿滿對華謠的恨,而這樣的眼神,剛好是丁北宓喜聞樂見的,隻是,她不能容忍自己成為彆人的槍,又道,“但,拿本宮當槍使這招兒,本宮也容不下你。”“屬下不會要娘娘委身作槍,而是會幫娘娘除害。”黎嶸似乎並不是要利用丁北宓而來,而是要丁北宓幫他重回曲舯弈身邊,“隻是,希望娘娘在事成之後,幫助屬下,重回太子殿下身邊。”“這個不難。”丁北宓淡淡笑道,“但是,要除去華謠,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本宮等你。”說完這句話,丁北宓就看到華青詞的儀仗又到了大理寺牢房之前,趕忙她就從竹林深處走出來。“參見太子妃娘娘。”華青詞下轎後果然看見丁北宓的身影,上前輕輕欠身,溫聲道:“臣妾請到太子口諭,允準臣妾探望阿姐。”來去不過丁北宓和黎嶸聊天的間隔,華青詞是不可能請到太子製的,而華青詞又說,請來的是太子口諭,這更是不加掩飾的撒謊——這是丁北宓相當清楚的事情,隻有一個可能,華青詞是在假傳太子製。“喲,璉王妃這是騎著會飛的馬去請的口諭吧?”丁北宓並不急著犀利地拆穿華青詞,而是優哉遊哉地輕笑著:“一盞茶時辰不到,就從東宮回來了?”“隨太子妃娘娘信或不信,如果娘娘不信,大可找太子殿下對質。”華青詞本也沒想隱瞞假傳太子製的事,隻是她覺得華謠的性命要比她認罪更為重要,而她也篤定,曲舯弈絕不會冷眼旁觀著華謠去死,因此,她也有假傳口諭的底氣,“自然知道,臣妾是不是在假傳太子製。”“璉王妃跟華司緣不愧同為尚書之女,這口齒伶俐都是一樣。”丁北宓自然也清楚,華青詞假傳詔諭的底氣無非就是仗著曲舯弈愛華謠,而丁北宓也不想讓華青詞這麼快就鬨到曲舯弈麵前,便由著她去了,“隻是,希望你彆去晚了。”“什麼?!”華青詞聽丁北宓末尾一句話,也是滿眼的驚愕。華青詞心下暗道不妙,難道這牢獄之中,此刻正要,或已經……殺人滅口了?“不好!”華青詞柳眉一蹙,疾步就往牢獄裡衝,口口聲聲地喊著,“二姐,二姐!”丁北宓看著華青詞走進去,也不曾攔阻,隻是在她身後笑著。華青詞顧不得讓人掌燈,隻是一路獨自摸著黑往牢獄深處走,直到華青詞身後有獄卒尾隨,幫她點了燈,朝她低聲道:“娘娘,您往這邊兒走。”華青詞朝著有光的位置走去,卻聽那獄卒對她耳語道:“您把這個倒在草垛裡。”華青詞低頭一看,那是一碗湯藥,而且還是獄卒用袖口虛掩著,更覺疑惑,便問道:“這是什麼?”“這是太子妃讓奴才給華司緣喂的啞藥,但奴才不能喂。”那獄卒更加低聲道,“奴才姓李,在饑荒中受過林府恩惠,萬萬不敢對林家少奶奶的妹妹下手。”“林府?”華青詞一聽說這藥是要害華謠的,趕忙就依言把這碗藥倒在草垛上,但也覺得這姓李的獄卒淵源竟然還和林府有關,“林長風和我長姐?”“不錯,林少爺當年給了奴才一錠銀子,奴才才沒餓死。”李獄卒說的字句懇切,倒讓華青詞少了不少戒心,“少奶奶如今是恩公之妻,華司緣又是少奶奶的妹妹,奴才又怎麼敢傷華司緣半分。”說完這幾句話,李獄卒已經帶著華青詞走到了華謠所在的牢房前——華謠身著一身囚服,囚服新的一塵不染,顯然那是剛被換過的一件,並非是華謠本身的那一件。“二姐,二姐!”華青詞湊上前蹲下身子,搖了搖華謠,“你沒事吧?”華謠披頭散發地癱倒在草垛之上,雙臂緊緊抱著雙膝,蜷縮成一團,至今還在瑟瑟發抖,她的身邊還有一隻炭盆,似乎在給她取暖。等她聽到了華青詞的聲音時,才緩緩睜開雙眼,虛弱道:“詞姐兒,詞姐兒……”“我二姐怎麼了?”華青詞扶起虛弱的華謠,感覺到她周身冰冷,並且還在不斷發抖,麵色和唇色都蒼白不已,發梢還有些許冰水往地上落,華青詞讓華謠靠在她的肩上,看著華謠憔悴無力的模樣,心中又心疼又憤怒,見四周無人,趕忙朝李獄卒問道:“怎麼身上這麼涼,平白無故怎麼會這樣,太子妃到底對我二姐做什麼了?!”“太子妃聽信劉獄卒讒言,給華司緣上了冰火刑,這才剛剛從刑罰上放下來,您就來了,真是及時。”李獄卒悄悄把炭盆又朝華謠身旁挪了挪,對華青詞據實以告,“隻是,華司緣受了冰火之刑,現在身體非常虛弱,隻怕不入夜裡,就會發起高燒來。”“這麼嚴重?”華青詞也是驚得下頜差點就掉在地上,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世上還有冰火之刑這樣可怕的刑罰,讓人周身無傷無痕,卻如此虛弱痛苦,急的淚差點落下,“怎麼會這樣?”“冰火之刑受苦者太多了,無一不是這樣,那樣極致的寒冷和炎熱,是超越人所能隱忍的極限的,華司緣沒向太子妃討饒,還能忍到現在,真的是奇跡了。”李獄卒知道那些助紂為虐的獄卒們都因理虧而躲著華青詞,怕受株連之罪,一個個兒都往外躲著,也更放心了些,同華青詞說了許多心裡話,“隻不過,您也是了解太子妃為人的,她下令要求一日三日向華司緣施刑,奴才人微言輕,這施刑之事,奴才無法阻止,更不知道往後太子妃還有何等手段折磨華司緣。還請娘娘速速去請太子製,儘早接華司緣出去醫治,若是晚了,隻怕人命關天,再難救回了。”“我知道了。二姐,你先裝作啞了,不要說話,免得讓這獄卒受難。”華青詞輕聲告訴華謠,華謠隻是輕輕眨了眨眼,示意華青詞她已經聽懂了,華青詞看著華謠似乎沒有說話和點頭的力氣,更是悲從心底往外湧,“彆怕,我一定救你出這個鬼地方!”自華青詞出生起,就從未見過華謠這般模樣,她又見李獄卒字字懇切和無奈,也是下定決心要與丁北宓抗衡到底,她此刻又氣又急,連帶著心都發慌,但她怕被丁北宓發覺,就把華謠放平在草垛上,又把隨身的披肩取下,放在華謠冰冷的軀體上,她朝華謠一歎氣,還是決定離開去找曲舯弈,臨行前,她還朝李獄卒輕聲道,“我現在就去請太子製,至於這裡,還請你幫我照顧二姐。”李獄卒欠身道:“娘娘放心,奴才必會竭儘全力。”“這個是單獨給你的,謝謝你救下我二姐。”華青詞從袖口中拿出一錠金元寶,遞給了李獄卒,那李獄卒畢生都沒見過這樣多的錢財,驚得雙目圓睜,竟對著金元寶對起了鬥雞眼,華青詞又猛拍他一下,讓他回過神來,之後華青詞又掏出些許碎銀,又道,“這些是給你那些獄卒兄弟們的,我二姐性子剛烈,你們多多包容她,趁著太子妃不在的時候,幫他醫治醫治。”“奴才謝王妃娘娘恩典!”李獄卒大拜禮下,把金銀都掩在口袋裡,“必會照顧好華司緣,但是,娘娘一定要儘快去請太子製,否則,這華司緣的現狀……奴才很難保證。”華青詞緩緩站起身,又依依不舍地瞟了一眼瑟瑟發抖的華謠,眼裡全是怒火:“好,現在,你帶本妃去看看那給太子妃支損招折磨我二姐的劉獄卒。”“劉獄卒就在審訊房內。”李獄卒怯聲道,“奴才不敢帶您去,怕他……”華青詞一想,還是不要讓旁人知道李獄卒暗中幫助華謠,便又道:“好,你對二姐有恩,本妃不為難你。”說罷這句話,華青詞就自顧自地往外走去,直到審訊房前,著婢子一把推開審訊房的大門,果然看見那姓劉的獄卒作勢就要往外溜,所有人都因幫助丁北宓向華謠施刑而怯怯地不敢抬頭正視華青詞,而那劉獄卒更甚,他隨著眾人下跪行禮時,他把頭壓得更低,怯聲和旁的獄卒一並道:“奴才請璉王妃娘娘安。”這麼多獄卒心虛的模樣,幾乎令華青詞想到他們為虎作倀折磨華謠時的囂張,更是惱火,平日性情溫和又可愛的華青詞第一次厲聲地喊道:“各位可是見太子妃地位比本妃尊貴,所以一再對本妃的二姐施壓?”眾人齊聲道:“奴……奴才不敢……”那姓劉的獄卒感覺到華青詞腳步的靠近,更是瑟瑟發抖,如曆冰刑。“尤其是你——”華青詞憑直覺就能斷定,這最心虛的人,必定是李獄卒口中的劉獄卒,便走到他身邊,朗聲道,“頭那麼低,做什麼?莫非,這冰火之刑,就是你想出來的不成?”“王妃娘娘饒命,奴才再也不敢了!”劉獄卒當真嚇得屁滾尿流,連連叩首,“都是太子妃娘娘她逼奴才的啊,奴才也不想……”華青詞不想打草驚蛇地懲治奸凶,而是希望這些人都能夠儘快陽奉陰違地讓華謠少受委屈,便緩緩蹲下身子,悄聲在劉獄卒耳邊道:“本妃無意為難你,但是本妃要求你,不要再給太子妃支各種各樣對付我二姐的損招,不然,璉王府和尚書府自然有的是法子讓你家裡上下過的不好。”“奴才知道,奴才知道。”劉獄卒見華青詞不曾遷怒,更是覺得絕處逢生,笑意不斷,連連道謝著叩頭:“多謝王妃娘娘饒命,奴才再也不敢了。”華青詞見這刺頭似乎已經服軟,也慢慢站起身來,一攬袖,看著下跪的眾多獄卒,決心朗聲給個下馬威,免得旁人覺得華謠太好欺負:“俗話雖說,落水鳳凰不如雞, 但本妃想告訴各位,這浴火的鳳凰惹不得,要是往後它當真涅槃重生,怕諸位都要被燒成一團灰燼才是。”眾獄卒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地答道:“奴才謹記王妃娘娘教誨!”等到華青詞說完話,就趕忙離去,想要回東宮去幫華謠討曲舯弈赦免之製,幾乎是驅車直入東宮,不曾在中途停留片刻,她一心隻想救華謠出囹圄,除此之外,彆無他急,因為她知道,華謠此刻命在旦夕之間。經此一事,可嚇壞了這幫拜高踩低的獄卒,華謠的生活也逐漸好過了些,那財可通神的說法當真不錯,在華青詞走後,華謠的用膳裡都見了葷腥,也沒有旁的餿飯剩湯,甚至在白粥之中都能找到些許肉丁。但是華謠根本沒有力氣用膳,而是確實如同李獄卒所說,在華青詞剛走不久,華謠就逐漸發起了高燒,甚至渾身到達了滾燙泛紅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