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謠再一次輕聲重複著:“我說,皇後娘娘不會來了。”這一次,她的聲音雖然輕,但是一字一句卻很清晰,曲舯弈和曲卓彥兄弟倆聽得很清楚。但是,還不等兩個人深問下來,門外就跌跌撞撞跑進來個立政殿的侍衛長,他撲通一下跪倒在眾人眼前。“報!”立政殿的侍衛長麵紅耳赤,急切萬分,“啟稟太子殿下、璉王殿下,立政殿突然走水,皇後娘娘被困其中!”這一個駭人聽聞的消息降臨在剛剛重歸於好的兄弟倆麵前,兩人都是瞠目結舌,驚愕不已,但還不等他們確認消息的真假,又一隊負責巡夜的侍衛長又匆匆跑進來,跪倒在地:“報!”曲舯弈也斬釘截鐵道:“講!”巡夜的侍衛長頭也不抬,鏗鏘道:“縱火之人已經找到,是叛將關飛雁舊部所為,現已畏罪伏法!”曲卓彥暗中握拳,氣的臉頰鐵青,這也是華謠第一次看曲卓彥那麼溫柔的人憤怒至此,連華青詞都忍不住把蓋頭掀開,震驚地看著這接二連三進來的侍衛長們。隨後,另一副手再次跌撞跑進來,麵色驚慌不已,滿臉悲戚:“報!”眾人看著這副手的神情,心中已經料到了最可怕的答案,畢竟隨著這副手的到來,遠處又傳出了喪鐘的報響,帝王九聲,皇後七聲——這一次,剛好,前前後後,總共就響了七聲。“當、當、當、當、當、當、當……”七聲喪鐘的響實實在在地扣在了曲舯弈和曲卓彥的心上,兩人不約而同地往後墜著身子,險些站不穩,曲卓彥腦上一片陰翳,根本走不動,華青詞扶著曲卓彥落座。這七聲喪鐘的響究竟代表著什麼,宮闈上下都知道。這裡唯一的知情人就是華謠,她隻低垂著頭,一句話也不說。曲舯弈看著華謠那張似乎什麼都提前預知到了的臉頰,失望得一句話也說不出,華謠卻根本不看曲舯弈,而是逃避地隻看著地麵,不管華青詞怎麼搖華謠的手臂,華謠都隻字不語。最後,還是曲卓彥顫顫巍巍地讓那副手回話:“講……快講……”副手也是痛哭流涕:“屬下等拚儘全力滅火,但由於火勢過分迅猛,並沒能救出皇後娘娘,請殿下降罪!”曲卓彥不到黃河心不死地又問著:“我母後現在究竟怎麼樣了?!”“皇後娘娘……”副手跪拜在地:“歿了……”也是在最後那一聲響的尾音的延音落地以後,副手終於說出沈無胭去世的消息,東宮上下的人都齊齊地跪拜下來,包括曲舯弈,包括曲卓彥,包括華謠和華青詞。但除了華謠,所有人的臉上,都是驚訝與錯愕,隻有華謠,表情依舊那麼淡然。曲舯弈眼中有淚在打轉,唾液嗆在他的喉管裡,令他說不出話,他看著華謠本該十分姣好可愛的臉頰,如今那臉上的漠然與淡然令曲舯弈覺得和從前的華謠判若兩人。此刻的曲舯弈都沒有質問華謠的勇氣,曲卓彥更是沉浸在喪母的悲慟之中,抱住華青詞痛哭著。“你們下去。”曲舯弈趕走了店內除了華謠、曲卓彥、華青詞的所有人,過了很久,曲舯弈才鼓起勇氣問華謠:“阿謠,你方才,去哪兒了?”“怎麼,太子殿下,懷疑這火,是微臣放的?”華謠竟然輕鬆地一笑:“那便,著人把微臣發入大理寺牢房吧。”華謠這樣的態度,最令曲舯弈心傷,曲舯弈嚴肅道:“我在認真地問你話。”“殿下若是懷疑,自也不必問了,往前殿下隻是懷疑,就可毒殺媒人。”華謠嘲諷地看著曲舯弈,她的眼裡也泛著紅血絲,她對他的失望,就像如今他對她的失望,但心直口快的華謠,還是要讓曲舯弈知道,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是曲舯弈對她的欺騙和隱瞞所造成的,“如今微臣也是媒人,若是懷疑,就將微臣關押審問,或者是,一杯毒酒,讓微臣了此殘生。”“誰告訴你的?”曲舯弈聽華謠這樣的話,似乎這才明白為何華謠一瞬間變成了如此模樣,更是氣惱和憤懣,一把衝上前握住華謠的皓腕:“你都聽說什麼了?”“殿下心虛了?”華謠卻螓首一偏,一點掙紮也沒有,饒是笑了:“這是默認微臣說的是事實了?”“事實遠非你想的那樣!”曲舯弈怒火三丈地放開華謠的皓腕,導致華謠都忍不住身子一傾,曲舯弈閉了閉眼,想努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你知道的是事實,但並非事實的全部。”曲卓彥在一旁似乎也聽明白了什麼,也失望地含淚問道:“阿謠,我母後,是你殺的?”然而華謠在這個問題上,還是不置一詞。華青詞如逢晴天霹靂,這似乎是她記事以來第一次經曆如此大的變故,和心上人婚宴當天,婆婆仙逝,而凶手是一直保護著她的二姐?“二……二姐,你在,說什麼啊……”華青詞滿眼不肯置信地走到華謠身邊,“皇後娘娘待你那樣好,你為什麼要……不,一定不是你的,這有誤會,你快,你快跟太子殿下和阿彥說清楚啊,你快啊!”“詞姐兒,我無話可說。”華謠卻把下頜微抬,不卑不亢地認了,“皇後之死,的確與我有關。”華青詞驚訝地癱坐在地,鬆開了華謠的手臂,也忍不住潸然淚下。“你真的是……”曲舯弈又恨又遺憾,第一次淚如泉湧,他在淚霧之中看著冷漠的華謠,“你為什麼不肯相信我,為什麼不肯等等我,再過三日,我就會告訴你,你為什麼不……”“太子殿下,我報殺母之仇,天經地義。”華謠截斷了曲舯弈的話,毫不顧忌他的悲傷,而是,叩首道:“罪臣,不後悔。”曲舯弈恨得雙拳緊握,銀牙暗咬,咬的嘴唇都沁出一排細密的血珠,他看著華謠叩首在地,他看不見她的臉頰,隻看到她一身錚錚傲骨跪在地上,朝他叩首,她雖然跪拜著,但卻沒有絲毫折服或屈從的氣勢。過了很久很久,曲舯弈仰頭閉了閉眼,眼眶越發地紅腫,他才不再看華謠。“來人。”曲舯弈輕聲喚人進來,想極力壓抑住他起伏不定的情緒,“將華司緣押入大理寺牢房。”華謠頭也不抬,而是朗聲道:“謝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