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舯弈一席話才出,所有人都驚愕不已——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丁北宓如此行徑,在婚宴當天寧願毀了自己的容貌也要讓華謠論罪,無論是華謠陷害,還是丁北宓反誣,都是要華謠難堪,但曲舯弈這話一出,倒當真是打了丁北宓的臉,誰也不會相信曲舯弈的話是真的,而且這話也無從考證,但卻每一個人都看得出來,曲舯弈在偏幫華謠。這事一出,惹的丁北宓也側目看著他,他沒想到事到如今,曲舯弈還會說出這樣的借口來偏幫華謠脫罪,難道,他不知道這樣,是在打她們丁氏的臉?但很顯然,曲舯弈並不在乎丁北宓怎麼想,他隻在意華謠是否平安。“殿下不會不知道,華司緣對你也有意吧?”突如其來的妒意令丁北宓的麵目都愈發猙獰,五官險些擰在了一處,但丁北宓還是嬌滴滴的聲線,壓抑住她心底最深處的不平:“那殿下怎麼就知道,華司緣不會因為嫉妒臣妾,就把這胭脂裡麵加些旁的東西?”“太子妃娘娘這話錯了。”華謠一聽丁北宓又把她和曲舯弈的關係堂而皇之地公之於眾,也是心裡氣的發慌,“微臣與太子殿下清清白白,不過就是曾經共事較久罷了,您又不是微臣肚子裡的蛔蟲,微臣都不知道自己對太子殿下有意,怎麼您就知道了?”“有沒有旁的東西……”曲舯弈見華謠急於撇清和他的關係,也不再往上硬湊,但他深知丁北宓對容貌的愛惜和她的為人,因此他篤定丁北宓不會為了陷害華謠自毀容貌,最多就是維持三天的苦肉計,那胭脂裡必定無毒,便舉重若輕道:“那你便找太醫令查驗便是了。”龍位的曲奉鳴似乎也看穿了端倪,便道:“來人,傳太醫令。”然而,聖旨還未上傳下達到殿外,就有一個婉轉的女聲截斷了要傳旨的禦侍的去路——“不必了。”女子儀態雍容華貴,身旁似乎剛好帶著提著藥箱的太醫令走進來,而她在大殿中央朝曲奉鳴緩緩行了個欠身禮:“臣妾參見聖上。”華謠這才看清來人的身份,原來,她剛好是中宮皇後沈氏無胭,也曾與華謠有過一麵之緣。“皇後平身。”曲奉鳴甫一抬手,吩咐道:“太醫令去驗驗那胭脂。”沈無胭到來以後,曲舯弈和曲卓彥兄弟倆紛紛作揖:“兒臣請母後安。”丁北宓見沈無胭帶太醫令前來,想必也是為了偏幫華謠,麵色略顯難堪和窘迫,但也還是規矩地朝沈無胭行禮:“兒妾參見母後。”然而沈無胭對於丁北宓根本談不上喜歡,如今大婚當日讓眾人難堪,更是對她沒有好感,對她隻是眼一瞟而過,反倒把目光投向了華謠,華謠也恰好朝她行禮:“微臣參見皇後娘娘。”一旁的太醫令也剛好細細嗅過並擦過了那盒所謂的毒胭脂,沈無胭趕忙問道:“太醫令,這胭脂裡,可有甚麼毒?”“稟聖上、皇後娘娘,這胭脂裡無毒。”太醫令垂頭回話道,“但有一味丁香,可能會造成太子妃肌膚不耐受,產生泛紅的反應,但這也是因人而異,並不是每個人用了丁香,都會雙頰紅腫。”曲舯弈聽到這話,趕忙欣喜地接道:“父皇,這下,你可該信了吧?”沈無胭看曲舯弈急於替華謠辯解,一下就側目給了他一個眼色,嚴肅道:“弈兒,你可不必多言。”曲舯弈看見沈無胭這樣的神情,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凝固,終於還是不再言語了。“既然是誤會一場,就不要再耽誤下去了。”曲奉鳴也覺得這事突然的掃興,拂袖就要起身離開,“誤了吉時,便不好了。”丁北宓見曲奉鳴看出了這其中的端倪,有些自討沒趣地垂了垂頭,又輕聲道:“是……”丁北宓此刻跪的雙膝也痛,需要借婢子的力起身,華謠雖然也跪在地上,但是卻麵無表情,對丁北宓拋來的憤恨的眼光也不再有任何的回應。沈無胭卻緩緩走到了曲舯弈的身前,第一次輕柔地拉著曲舯弈的手。“你越護著她,你越護不住她。”沈無胭目光所及之處是華謠的背影,與曲舯弈悄聲講話,眼中的光也十分認真,甚至直呼了曲舯弈的名字,“曲舯弈,你知道嗎?”曲舯弈雙拳緊握:“兒臣,知道。”說完那一句話,沈無胭就帶著儀仗往東宮大堂走去,緩緩起了身的丁北宓也湊近了曲舯弈,她輕輕拉著他的衣袖道:“殿下,請借一步說話。”曲舯弈沒有推開丁北宓,而是麵上已有了不悅:“北宓,你我認識多年,又幫我繡製孔雀披褂除了東嶸三,這些助力我都會記得,往後你做了太子妃後,我必會給你體麵,但我也希望,你不要傷了我的心。”“殿下,今日是您和臣妾大婚的日子。”丁北宓抬起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曲舯弈,眼中雖有委屈,但更有妒意與怒火,“如此公然偏袒你的舊情人,真的不覺得會讓臣妾難堪?”“她不是舊情人,請你客套些稱她,不要多加汙蔑。你若是要嫁與我,最好安分守己。”這話當真惹怒了曲舯弈,他猛地就把袖口從丁北宓手中抽出來:“不要再去找阿謠的麻煩,要不然,往後你在東宮的日子,你也未必過得好。”“殿下,臣妾是聖上賜婚,也是您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丁北宓聲音不再嬌柔,而是有些深沉,“請殿下記住這一點。”“你既然知道你是太子妃,便更應該知道,該聽誰的話。”曲舯弈慣是不願意聽人威脅,“你我青梅竹馬,自小相識,我也不願給你難堪,但是,你也不要自找麻煩了。”說完那句話,曲舯弈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渾然不顧丁北宓在原地的尷尬。而此刻的華謠也是重新整理了衣襟,走到丁北宓身邊,行了她媒婆的職責:“請太子妃娘娘上轎。”丁北宓卻恨恨地白了華謠一眼:“我不要你請,我要你扶。”“微臣腿腳有些不方便,若是您執意要微臣扶,也未嘗不可。”華謠存心不想慣著丁北宓嬌生慣養的臭毛病,又佯作腰酸腿疼起來,“但若是微臣腿一軟,手一顫,摔到了太子妃娘娘,隻怕太子妃娘娘不光是臉不美了,連雙腿也……”“罷了罷了。”一旁的曲卓彥看華謠如此機靈鬼地耍弄丁北宓,也忍不住開口打了圓場:“北宓啊,啊不,大嫂……你就趕快上轎去吧,彆誤了吉時。”華謠幫丁北宓重新放下了蓋頭,隨她一並往東宮走去。“每個女人一生,可能就這麼一次婚儀,太子妃娘娘為了陷害微臣,可真是豁得出去啊……”華謠一邊跟隨丁北宓走著,一邊嬌笑著氣丁北宓,“就不怕太子殿下看了您今個兒這張臉,臨幸您的陪嫁?”丁北宓氣的丹蔻猛地揪住繡帕,掌心的冷汗都滲到了繡帕中,麵上還要故作鎮靜:“就算是臨幸本宮的陪嫁,也臨幸不到你華謠身上。”“不好意思,微臣啊,不屑。”華謠唇紅齒白地笑著,她與丁北宓耳語的聲音甚小,足以讓丁北宓吃著啞巴虧卻無處申訴,“微臣可不像太子妃似的,吃飽了撐的,陷害人。”“哼!”丁北宓氣的腦中都要往外透火:“本宮倒想看看,往後,你還能囂張多久。”華謠早就習慣了紙老虎似的丁北宓最愛放狠話,但她卻比丁北宓這個不得郎君鐘愛的人更有底氣,她所依仗的,無非就是她心裡清楚,曲舯弈愛的是她,而她當然有底氣來挑釁他所謂的正妃正妻:“您活多久,微臣就,囂張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