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陲共患難 我卻歇菜了(1 / 1)

媒你不行 林青未 1993 字 15天前

方才那提刀要傷曲舯弈的男子本被丁南奚踢翻在地,身負重傷,唇角已經滲出了成串的血珠,但還是負氣喝罵道:“你們逍遙國人,就是這樣陰鄙!”也正是丁南奚的這一句話,激的那讀書人都憤慨難平:“自古有言,為將率兵著,戰場不傷老弱病殘,更不得加難於婦孺孩提,你們這騎著高馬、戴著烏紗的,卻嚷嚷著要抓婦孺為質……我可真是開了眼了啊,開了眼了!老鄭說得對啊,兄弟們,咱們得跟他們拚了!”再隨後,數十村中的壯丁都隨聲附和著嚷道:“拚了!拚了!”很快地,整個林叢中傳出了排山倒海般氣勢的罵嚷,有更多的所謂難民從樹根後拔出刀劍來,也有一些難民折下了粗壯的樹枝,似乎抱著和曲舯弈等人同歸於儘的心態準備戰鬥,個個麵目猙獰,伺機而動。“如此流寇蟻民,肮臟卑劣!”就在難民的人群朝曲舯弈的官家隊伍衝將過來之時,丁南奚又一次拔了長劍,將劍鋒朝那些難民一指,對身後的部下吼道:“來人,給我殺!”丁南奚話音才落,曲舯弈和華謠竟異口同聲地脫口喊道:“不可殺!”即便曲舯弈看著數十難民從樹後拔劍而出的猖狂凶猛的樣子,他心中更是確定這些所謂難民的身份可疑,但此處乃豐堯和逍遙交界之地,並不能排除這些難民也有來自豐堯的可能。畢竟豐堯乃馬背王國,民風彪悍,婦孺皆戰,兵刃隨身是常事,一旦誤殺豐堯難民,這將對兩國才剛剛建立起來的友好邦交不利。僅僅一瞬間的思緒流轉,曲舯弈就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按住丁南奚的壯腕,激動道:“此處乃豐堯與逍遙交界,更算兩國邊陲,這些流離失所的災民不知是來自何處!”華謠也疾步上前,攔在丁南奚的麵前:“若是我輩妄殺了我逍遙黎民,豈非暴虐!”如此危急的時刻,曲舯弈和華謠兩人仍舊能夠相視一笑,又各自抿唇,羞赧地垂了垂頭。曲舯弈緊隨其後勸道:“若是誤殺了豐堯國人,更是毀了才剛剛建立的兩國邦交!”丁南奚腕力強勁,猛地一甩就掙開了曲舯弈的手,他帶著必戰的堅決,朝曲舯弈高聲喊道:“可是殿下,微臣的職責,便要保你周全!”曲舯弈雖為承王,貴為皇子,但除了他自己的部下以外,這整個隊伍裡的兵馬都要聽丁南奚這個送親特使的號令行事,因此,他不能依靠命令製止丁南奚的舉動。曲舯弈心覺此事棘手,但還是用他寬厚的手掌擦在了薄卻利的劍上,擦的滿掌都滲出鮮血,也要奮力阻止丁南奚殺戮的行徑:“但也不能大肆屠殺難民,一旦你拔劍相向,他日,定會為天下所不齒!”丁南奚驚訝地看著曲舯弈那滲血的手掌正擦在自己的禦賜寶劍之上,隻覺得曲舯弈婦人之仁,滿眼都寫著鄙夷和輕蔑。而華謠,見曲舯弈鮮血順著長劍滴落黃土之中,也湊上前去,企圖把曲舯弈的大手從劍上移開,朝丁南奚喝道:“難民流離失所已是慘絕人寰,又豈能如此趕儘殺絕啊!”不及華謠說完,難民手中的一柄大刀已經朝三人中間砍來,若非丁南奚及時猛踢了華謠一腳,華謠就已被那大刀砍成兩半。丁南奚等人身後的一乾部下即便已經多有傷弱,但也是一鼓作氣地積極應戰,與所謂難民開啟了殊死鏖戰。與此同時,在曲舯弈匆忙鬆了手後,丁南奚就順勢抽出長劍迎戰而上,與那喚作老鄭的男子纏鬥在一起,他雖無暇再看曲舯弈,但話卻是名副其實的忠君敬主:“殿下先走,微臣斷後!”曲舯弈騰空翻身上馬,高坐一匹駿馬之上,眸光輕眯起來,隻草草掃視了一圈敵我交戰的招式與路數,劍眉就已經擰到了一起,麵色煞是難堪。華謠當然看得出曲舯弈眼底的憂愁,但還不等她問,曲舯弈已猛地用長鞭擊打馬蹄,在駿馬一聲嘶鳴以後,就朝華謠的方向發狂疾奔而去,曲舯弈大聲朝華謠呼喊著:“你快跟我走!”華謠還處於慌亂之中,但曲舯弈騰身一躍,抱起站在地上的華謠就又翻身上了馬,兩人並坐一馬,借著這駿馬發狂的衝勁兒,很快就一路突出重圍,繞開了這瘮人的叢林。“不行啊,不行!”華謠坐在曲舯弈的身前,被曲舯弈的臂彎環繞保護起來,但華謠還是在不安分地左右扭動,想要從這快馬上跳下去,來掩飾她的慌亂,“丁南奚會殺了他們的!”雖然嘴上是說關心難民,但她藏不住的卻是被曲舯弈圈在懷裡一同策馬的嬌羞,不過片刻,她那張白皙姣美的麵容上,就泛起兩團羞赧的紅絨。曲舯弈見華謠掙紮,生怕他墜下馬去,就緊握住韁繩,把華謠更牢地按在馬背上:“彆動!”然而華謠卻卯足了力氣用手肘朝曲舯弈的方向頂了一下,卻無意觸碰到他帶著舊傷的手臂,曲舯弈倒吸一口涼氣,原本隻是舌尖發出“嘶嘶”的聲音,但曲舯弈卻偏要大聲地假作呼痛,神情誇張又輕佻:“哎呀,我痛……”“哎呀你痛,我看你是瞬間破功……”華謠早看出了曲舯弈是存心調戲,丁南奚和部下陣前鏖戰,他卻在這兒打情罵俏,當即就不悅地嗔怪道:“拯救蒼生你是一丁點兒能耐沒有,陣前逃跑你倒是爽快利落,你可以不救無辜,但是,你不能阻止我去救那些無辜的人。”“有些人值得救,有些人,就不值得救。”曲舯弈見駿馬已奔馳深遠,刀劍相擊、戰鬥呼喊的聲音也愈發萎弱,竟似馭馬閒遊似的放緩了速度,麵上也是朝華謠甫一彎唇,把唇湊到華謠耳邊,淡淡道:“那些人的來曆,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既然不知道,就斷定他們不值得救嗎?”曲舯弈在華謠耳後的呼吸令她極為不適,趕忙就把頭偏了偏,一甩發髻上的步搖垂飾,那一串珍稀的瑪瑙就甩打在曲舯弈的臉上,華謠又回過頭,不依不饒道:“鳳陽殿起火,我嬤嬤是這樣,如今這些難民,也是這樣……曲舯弈,你到底是熱心,還是冷血?”曲舯弈被華謠髻上的瑪瑙撞到鼻骨,吃痛地反駁道:“我若是冷血,我就不會……”華謠根本不給曲舯弈繼續說話的機會,直接截斷道:“我真的看不清你!”“偏執!”曲舯弈無奈地翻了一記白眼,他每次跟華謠說話,總是不過三個回合,兩個人心底都氣出八丈長的青煙兒來,但如今也脫離了險境,曲舯弈覺得也是時候把方才之所以突圍逃出的原因告訴華謠了。“麻煩我們華大媒婆啊,親自動動您那機靈的小腦袋瓜兒想上一想,那些人很顯然是受人誘惑,在此等待所謂的‘官家人’,但還沒等我們問出實情,就又有人染指我毀人清白後殺人屠村,這一係列的詭計都是令我含冤莫白。很顯然,那些人自然是衝我而來,如今我突圍而出,他們未必會為難丁南奚。”曲舯弈緩緩說出了心中的一係列猜忌,也看到華謠認真的神情,又續言:“而後,這些人在樹後藏刀,可見早就是提早備好了兵刃,那時我還不敢確定這些人是否來自豐堯,但他們和丁南奚過招時,無論是步法,還是用兵器的招式,都更像我們逍遙國境內的路數,一招一式比之我承王府內一等一的暗衛都有過之而無不及,若真是尋常的難民,又怎麼可能有如此身手!”“你說什麼?”儘管華謠覺得曲舯弈分析之時的思維極其縝密,循序漸進,但也被曲舯弈末尾的那一句話驚的訝然瞠目,於是,華謠十分嚴肅地對上曲舯弈的眼,一字一句仔細問道:“你府邸有暗衛?”“我曾聽阿爹說過,當年先帝爺在位期間,六王爺縱容府間暗衛作亂,妄殺忠臣,更險些篡權逼宮,鬨得滿城風雨,叛上作亂,幸好丁南奚的祖父護駕有功,六王爺伏誅以後,先帝爺更是下令,不許王族私養暗衛,一切調度皆從上令,除卻儲君當位,方才能得暗衛護駕,但僅許百十人罷了。”華謠很快回想到她父親華仲衍曾說過的話,更覺得曲舯弈此人太過神秘和複雜,就像幽深不見終底的深井,時而解你乾渴,時而又涼徹骨髓。但當華謠微微停頓了片刻,腦海裡閃過一個尤其可怕的念想,她的一雙杏目圓睜,語調微發驚恐:“你府邸的暗衛……你莫不是要……”“阿謠——”不等華謠說出最後半句話,曲舯弈臉色就霎時一沉,喝止了華謠的言語,“你何時能沒有這樣多的問題?”“殿下!”華謠最厭棄彆人在她說話時中斷,也不禁反唇詰問道:“您又何時能沒有這般神秘的行徑!”華謠反詰的態度十分強硬,也能看出她的氣惱,由於她很快就側過了身,隻為了看清曲舯弈那張逃避的臉,導致她懷中有一物墜落在地。華謠趕忙一扶腰間,才知道所掉之物的確對她意義非凡:“我的玉!”隨後,華謠便要探手到地上去撿拾她掉落的東西,雖然伸指彎腰就已經抓到了掉落之物,但因曲舯弈方才把韁繩控製的太緊,韁繩勾連住華謠的左手和左腳,且前方又是一段凹凸不平的下坡路,而馬還在繼續前行。華謠受驚大吼:“啊!”華謠突然俯身的動作也令曲舯弈來不及製止,韁繩勒住了華謠左半身,但右半身卻已懸在了半空中,華謠胡亂掙脫以後,就從馬上墜了下去,而曲舯弈根本來不及扶她。“阿謠!”為保華謠不受重傷,曲舯弈隻得棄馬,用手臂環住華謠的纖腰,和他一並滾落下坡,但下坡處奇石叢生,尖利的石牙割破了兩人肌膚不算,還因下坡的坡度而不斷地往下滾落,直到華謠的頭顱重重地撞擊在一塊巨石之上,兩人才停了下來。等到曲舯弈坐起身來時,才發現華謠已經昏迷不醒,腦後雖然不見過重的血跡,但憑借他的經驗,他也能猜到華謠此刻顱內必有積血。“阿謠!”曲舯弈慢慢抱起華謠的嬌軀,但華謠還是昏迷不醒,曲舯弈又用力搖了搖她,“阿謠!你醒醒,阿謠!”華謠雖然雙眼緊閉,但氣息尚存,手中抓住撿拾回來的物件,就緊緊攥在掌心裡,曲舯弈好不容易使華謠攤開了掌心,才發現在她掌心上躺著的,是一枚環佩。也是他和華謠都認識的物件——如月的玦玉,成色上好,下綴絳紫色的流蘇。在華謠心裡,這塊玉玦是阿娘的遺物,喚作“積重難返”,但在曲舯弈的心裡,這塊玉代表著他和華謠難得的緣分,那玉玦,是華謠在趕路的路途中被躲雨的人流衝散,又恰好被曲舯弈撿到,而曲舯弈又當麵奉還給華謠的。華謠還知道,但凡是阿娘的東西,都和姻緣有分不開的聯係。而曲舯弈隻知道,他曾撿到過這塊讓華謠拚了命也要撿回來的玉玦。曲舯弈看著昏睡著的華謠,又看了看她掌心的玉玦,淡淡地抿了抿唇。天色越發昏暗,曲舯弈也隻得帶著華謠返回豐堯境內,抵達一個偏僻的小城,先帶華謠找大夫醫治,那匹駿馬受了驚嚇,早不知奔向何方,如今還能行進的工具,也隻有曲舯弈的雙足。除此之外,他還得背著個不省人事的華謠。曲舯弈身為皇嗣,又尊封了王位,還是第一次親自背著一個女子,要迢迢遠行到一個原本可能一生都不會去歇腳半分的偏僻小城中就醫,以及,照顧這個總是開口就對他既侮辱又謾罵的潑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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