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火災奪人命 才見又永彆(1 / 1)

媒你不行 林青未 1917 字 2天前

“你和你阿娘,真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水靈姣好的容貌,一樣杏核兒似的,有神的大眼睛,生的可真是好看!”宋綰雙隨華謠落座,看著華謠那張好看的臉,笑的合不攏嘴,連她滄桑臉頰中的皺紋裡,都滿是笑意:“你娘可還安好?”“我阿娘……”華謠眼底的笑意轉瞬即逝,滿眼都是惆悵與哀憂,她垂頭沉思了一會兒,想著究竟要不要告訴宋綰雙。但還沒等華謠回過神來,宋綰雙就已經察覺了端倪,緊抓住華謠的手,急切地問道:“你快說啊,你阿娘怎麼了?”華謠悲從中來,淚眼朦朧:“就在數月前,我阿娘她……已經辭世了……”“你說什麼?!”雖然宋綰雙看華謠的反應時已經猜到幾分,但真聽華謠把事實說出口時,還是忍不住地淚水決堤了:“阿菀……阿菀她死了?”華謠重提舊事悲傷又起,隻哽咽道:“是……”“那穆霜霜呢,穆霜霜……你認識她嗎?她叫穆霜霜……”宋綰雙含淚悲愴地沉吟半晌,又猛抓住華謠的手,激動又緊張道:“她是你姨母,是你阿娘的師姐,她還好嗎……”“姨母她……”華謠看宋綰雙滿眼期待和急切地問著她穆霜霜的下落,她也霎時回想到在華青衿喜宴當天的事實——穆霜霜被人毒殺身亡,而後屍體被抬出了林府,又從她身畔飄落下來一張出自她阿娘的繡帕,也是據此,華謠才發現了穆霜霜和她阿娘的關係。每每想到那天紅白事並發的場景,華謠至今仍心有餘悸:“姨母她……”宋綰雙知道事情不妙,臉上的皺紋瞬間擠在了一處:“莫非,她也……”華謠悲愴地一垂羽睫,點了點頭,雖沒有言語,但已經算是默認了。宋綰雙霎時淚如雨下,那份連喪兩個愛徒的痛楚,令她險些哭到窒息,突然跌坐在地:“真是作孽啊,真是作孽啊!”華謠眼看著宋綰雙跌坐在地,又聽她說出的話,雖然這口音已經像極了豐堯人,但華謠也隱約能夠辨聽得清楚,她察覺到有些不妥,瞳孔猛地一縮,半蹲下身來抓緊宋綰雙布滿老繭的雙手,關切地問:“嬤嬤,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你阿娘啊,就是太重情義,才會害了自己啊……”宋綰雙輕拍著華謠的雙手,閉目著感慨,“做媒人,可並不是所有人都要去幫的,有些癡男怨女是撮合不得的,有些一廂情願,也是不能說項的。”這些雲裡霧裡又存在著前後關聯的話令華謠心急如焚,更加急惱地追問:“嬤嬤,你到底知道什麼!請您快告訴我!”“你先彆問這些!”宋綰雙似乎又想到了什麼,方才她還沉浸在悲傷情緒之中,現在又突然站起了身來,她的淚霧凝在眼裡,但看向華謠的目光,卻十分犀利:“你認不認識陳知久!陳知久!你認不認識!”陳知久,也就是後來的陳酒——而這件事,是從薑楚楚和江老兒的口中得知的。陳酒雖然是因幫柳白菀驗屍而死的仵作,但薑楚楚卻告訴華謠,陳酒竟然曾經是官媒,更是他阿娘的義兄。而如今,連這宋綰雙都又提出了陳酒,可見這人異常重要。但很可惜的是,這樣一個重要的人,也死於非命。若是華謠曾經就知道陳酒來曆如此奇妙,她早就在請陳酒出山作仵作之前多加詢問了,倒也不至於讓他含冤莫白地死去。每每想到這裡,華謠內心都倍感自責。“是……”華謠被宋綰雙一雙手扼住雙肩,華謠想到陳酒夫婦慘死的消息,也顫顫巍巍地語塞了:“但他也……”宋綰雙絕望至極,雙眼一閉,痛哀道:“陳知久和你阿娘,是青梅竹馬啊……”“您說什麼?!”這話又驚得華謠杏目圓睜,她隻知道陳酒是柳白菀的義兄,卻不曉得他二人竟還有如此舊事,也不禁震驚道:“陳知久不是我阿娘的義兄嗎?”“若不是當年你阿娘認錯了人,交錯了心,你怕應該是姓了陳了!”宋綰雙痛惜著呼號,但在一瞬間也平複了情緒,突然抓住華謠雙手,問道:“妮子,你閨名喚作甚麼?”華謠據實以告:“華謠。”宋綰雙垂目又問:“父親是禮部侍郎?”“家嚴現在位及尚書。”華謠嚴肅地回答著,“曾經的確是侍郎不假。”“好,阿謠。”宋綰雙雙手輕拍華謠因震驚而涼透的掌心,摒棄了淚水,而換了一副嚴肅的麵孔,“你萬不可告訴任何人,你在此見過我,否則,你將有滅頂的災難。”這樣的變化,更令華謠冷汗涔涔,疑竇叢生:“嬤嬤,你到底知道什麼?!”“你阿娘不願意告訴你的事,都一定不是好事。”宋綰雙輕聲卻堅決地回應道,“我不能悖了你阿娘的心願。”“嬤嬤,我遠至豐堯,就是為了贏得一個官職,入職官媒署,去徹查阿娘死亡的真相,無論是姨母,還是陳酒,都已經為我而死,您到底知道什麼,這真的對我很重要,嬤嬤,阿謠求您了,求您將您所知道的一切告訴阿謠!”華謠看著宋綰雙分明知道往事卻心存隱瞞的樣子,又急又惱,霎時雙眼便淚水婆娑,悲戚的麵容下,藏著一顆孝順生母的赤子之心,也正是這樣一顆心,才令華謠忍不住跌坐在地,用一雙渴望的眼光,直刺在宋綰雙一樣柔軟的心臟的:“求您了,嬤嬤!”可就在宋綰雙躊躇之際,從兩人眼前的窗欞外殺出一道紅赤的火光,而那火光好似沾了滿地的油一樣,很快就演變成一簇烈焰,躥到高高的簷上,勢氣甚至可怕到令這暮色四合的夜都像瞬間亮了起來。“走水了,走水了!”在此之後,門外傳來豐堯宮人嘈雜的左呼右喚的聲音,而這嘈雜的人言裡,還夾雜著許多提著木桶潑水的聲音,“華陽殿走水了!”在這祝融之災到來之後,華謠和宋綰雙都詫異非常,即便門外有數十宮人已經在奮力救災滅火,一桶桶井水潑在輝煌的殿宇之上,但也隻是杯水車薪,根本無濟於事。“快救人啊!”門外終於傳來勸華謠出逃的聲音,似乎喊得聲嘶力竭,“火勢迅猛,請敏欽小姐快從西偏殿走!”“咣——”一道橫梁從華謠身後的側殿裡墜落。華謠此刻已經被滾滾濃煙嗆得心肺痛苦難當,但她並不急著逃命,而是希望能知道阿娘死去的真相。諸多的疑竇已經壓得華謠透不過起來,若是當真能在死前知道事情真相,即便葬身火海,這對華謠而言,也是值得的了。但宋綰雙卻是斷斷不能容華謠死去的,在她眼裡,華謠是喊著她為“嬤嬤”的孫女,也是她愛徒唯一的血脈,而她還要替她的愛徒,保護好她這般孝順聰穎的女兒。側殿橫梁坍塌的聲音令宋綰雙不寒而栗,她看著窗欞外竄天的烈焰,濃煙把她嗆得直用繡帕掩住口鼻,隨後,她將華謠朝西偏殿的方向推去:“這火勢如此之大,你快走!”眼看華謠連連咳嗽,卻不曾動地方,情急之下的宋綰雙傾儘全力朝華謠一推,歇斯底裡地喊叫道:“你快走!”就在宋綰雙話音剛落之時,又一道殿內的細梁塌了下來,不偏不倚地砸在宋綰雙的身上,宋綰雙霎時就癱倒在地。那細梁壓住宋綰雙的腰身,而宋綰雙能清楚地聽到自己脊骨被硬生生砸斷的聲音。斷梁之上的房簷也已經裂開,能從殿內清清楚楚地看出屋外烈焰和濃煙正在盤旋上升的樣子。殿外又一次傳來宮人的嘶吼:“敏欽小姐,快走啊!”“嬤嬤!”被推遠的華謠突然回頭看向被細梁壓住的宋綰雙,淚水和濃煙的痕跡一齊在她姣美的臉頰上蔓延開來,華謠用儘力氣想推開宋綰雙身上壓住的斷梁:“我們一起走!”但華謠畢竟是女流之輩,力量有限,隻聽到宋綰雙一聲聲從唇齒裡溢出的呼痛的嚶嚀,但那細梁卻紋絲不動,華謠還在拚卻全力地救她:“嬤嬤,嬤嬤挺住!”“這火勢如此迅猛,我隻能掩護你走了……”宋綰雙氣若遊絲,每一字每一句都說的十分吃力,但麵容卻十分安詳:“何況我到豐堯之後,常年在外勞作,早就患了積重難返的寒疾,即便是再硬捱,我也是捱不過歲尾了……”“嬤嬤,你彆這樣說,我一定帶你回逍遙,回會稽,回我們的家……”華謠淚汗交融,她所意識到的,是她母親那係唯一的親人將要死去,她不能讓她的祖母死在這裡,好不容易才在異國他鄉與她重逢,卻又要在頃刻間分彆,這樣的痛苦,鑽心難捱。華謠不住地大聲朝殿外的人呼救道:“來人,來人,救人啊,救我嬤嬤!來人啊!”然而,在華謠這聲大喊後,確實有一位男子從火海之中涉陷而來——那男子左右扛著濃煙,衣衫也已被燒毀了邊角,滿臉都是灰撲撲的顏色,但卻一股衝勁兒讓他奮不止步,用儘力氣抓住了華謠一雙柔荑。“你怎麼還不快走!”男子猛地拉住華謠雙手,將華謠強行和宋綰雙分開:“快走啊!”“啊!”蔓延的烈火已經燒焦了宋綰雙難以動彈的雙腿,她奄奄一息地呼著痛,但看著有人拉走了華謠時,她滿眼的欣慰,更傾儘全力地喊道:“走啊,阿謠!”“嬤嬤!”華謠執著地伸著手臂,但卻不及男子力大,男子已經將她拉到了尚算安全的西偏殿中,華謠仍舊淚如雨下,看著宋綰雙所在的方向:“我嬤嬤在裡麵呢,我要去救嬤嬤!”“不行!”男子態度堅決地拉著華謠往相反的方向跑,“進不去了,你快跟我走!”“你放開我!放開我!”華謠知道自己已經脫離險境,但也知道宋綰雙與她徹底地永彆了,根本來不及看那男子是誰,用拳猛地砸在男子的肩畔,其實打在男子的身上,但內心憤恨的,卻是自己的無能為力,她不懂,為什麼她走到哪裡,就要在哪裡喪失至親:“你為什麼要阻止我救嬤嬤!我的嬤嬤!”那男子先是任華謠捶打,但也意識到她的失控,終於一把按住華謠的手臂,高聲喝道:“火太大了,你進去會有生命危險!”這樣高聲的回應,令華謠終於恢複了幾分神智,她淚眼婆娑地看著前來冒險救他的男子——那樣的臉仍舊十分熟稔,又是曲舯弈。即便他穿著豐堯內監的衣裳,他身子瘦削,也不算英武,似乎總是孱弱不堪。但如今涉火而來救她的他,又猛地製止她失控的情緒,卻令華謠覺得,他英偉不凡。曲舯弈拉著華謠逃離火海,華謠漸漸變得不再吵鬨,似乎遭受了曲舯弈的當頭棒喝,但當她當真眼見著整個主殿的殿宇都湮沒在火海之中時,她終於不住地跪地哭號——那原本挺拔輝煌的高梁在烈火下化作灰燼,她眼看著宋綰雙的屍身不再,似乎已經斷為了齏粉,隨風飄揚,淒慘無比。不知道是灰燼,亦或是宋綰雙的骨灰,這些燒焦的齏粉拂在了華謠臉上,華謠似乎已經痛到窒息,匍匐在殿前的石地上,對著那燒毀的殿宇緬懷著:“嬤嬤!嬤嬤!”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