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清婉是被吵醒的。“小姐，奴婢去把四小姐趕了，您再睡會？”綠蘭在蕭清婉身邊打著小蒲扇，聽院外蕭卿緲的叫嚷聲，秀淨的小臉皺到一起。蕭清婉揉了揉發疼的眉心，眼皮子還有些酸澀：“不用，叫她進來。”院外，蕭卿緲正欲繼續叫嚷，閉合的院門卻拉出了一條縫。“二小姐讓你進來。”綠蘭沒好氣地拉開門，也沒給蕭卿緲好臉色看。蕭卿緲一噎，她堂堂四小姐居然被一個奴婢甩臉色？“好你個賤丫頭，居然敢凶主子！今日本小姐不教訓教訓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是吧！”蕭卿緲抬手插腰，指著綠蘭就破口大罵，三從四德全然被拋之腦後。“還吵什麼！”院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蕭清婉剛好可以聽到，當即拍桌怒道：“沒規沒矩。”蕭卿緲一聽，還以為蕭清婉怕了自己，倨傲地昂著頭帶著貼身丫鬟，從綠蘭身邊走過。“有事快放。”蕭清婉起床氣還未散，眼皮子也沒掀起來，坐在椅子上閉眼揉穴。蕭卿緲嘴角勾起笑：“你不知道吧，太子殿下看上本小姐了！以後本小姐就是太子妃！是準皇後！”楚胤熙？蕭清婉眼角一挑，她可不信冰美人的眼光那麼差，看上個不三不四的東西。她也不答，似笑非笑地看著蕭卿緲。“怎麼？怕了？知道畏懼本小姐了？”可偏偏蕭卿緲是個沒腦子的，高高抬著頭：“本小姐可是很好說話的，隻要你跪下來給本小姐磕三個頭，再去城外公開跟本小姐道歉，本小姐就原諒你！”“小姐！”綠蘭關了門，匆匆趕來，聽這話便知這蕭卿緲又來找茬了。雖然經過之前的幾次事情，知道自家小姐不怕蕭卿緲了，但綠蘭還是下意識地張開雙臂，以一個保護人的姿態擋在了蕭清婉麵前。“綠蘭。”蕭清婉淡淡應了聲：“下去，讓她說。”“怕了就照做！本小姐還是很好說話的！”蕭卿緲以為蕭清婉這是怕了，睨著二人，語調也忍不住提高了幾個調。——啪！蕭清婉揉了揉打得有些發麻的手腕，冷凝著蕭卿緲：“不懂規矩的東西。”蕭卿緲捂著被打的臉，偏著頭不可置信地瞪著雙眼：“你居然敢！”“有什麼不敢？”不屑地輕笑一聲，蕭清婉歪著頭抿出笑：“在嫡姐麵前自稱本小姐，還妄想讓嫡姐給庶妹磕頭。什麼時候，延安國有這規矩了？”“本姑娘隻記得，庶妹是要給嫡姐磕頭的。庶妹這樣是在說父親偏心，不給你名分嗎？”一頂帽子扣下來，蕭卿緲的臉白了幾分。她以為，蕭清婉應該怕她的，從前都是這樣，蕭清婉怕她卻不敢頂撞她，任由自己拿捏揉搓，就連府邸最低賤的下人也能羞辱蕭清婉。“汙蔑太子清白，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呢。”撐著腦袋，蕭清婉抿著唇笑盈盈道。“你說，這叫父親聽了去，會怎麼你？”蕭卿緲哪敢應，嗡動上嘴唇一碰下唇，說不出來話。“一個庶出的東西，還妄想掌嘴嫡姐身邊大丫鬟？”蕭清婉卻不願就這麼放過蕭卿緲，拿起一個嶄新的茶杯放在眼前觀摩。“庶妹是忘了上次的教訓了？”茶杯碰地，四分五裂。“不，不……”蕭卿緲牙齒打顫，她身上的傷還沒好全，一戳下去死疼。況且，她也沒想過蕭清婉敢真的再打人。“四小姐這是在教二小姐親兄弟明算賬，不要手下留情嗎？”綠蘭冷凝著眸光，頗有幾分蕭清婉的風姿。蕭清婉欣賞地看了一眼綠蘭，不愧是她的大丫鬟，配合起來一點難度都沒有。“原來是這樣啊！本姑娘愚鈍，還差點沒聽出來是這個意思，謝謝綠蘭啊。”蕭清婉麵上恍然大悟，眼底卻是冷意。“原來四小姐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主動請罰了？既然四小姐都開口了，本姑娘也不好手下留情不是？”兩人一唱一和，帽子就穩穩地扣在了蕭卿緲的頭上。“興許是外頭傳來的消息有誤，二小姐也知道流言蜚語不可信對吧？”蕭卿緲咬咬牙，斂去眼中的暗色。蕭清婉眼眸閃亮，似是不解：“怎麼突然反悔了？這等意誌作為，可不像我們丞相府的人呀！”“再者，既然庶妹知道傳聞不可信，還來嫡姐這耀武揚威？可是受了什麼人蠱惑？”意思是，你是你娘跟外麵偷來的。蕭卿緲眼眶都紅了，可偏生不敢反駁，求助似的看向貼身丫鬟。綠連這會腸子都悔青了，連忙提起衣擺朝蕭清婉跪下磕頭：“奴婢替四小姐認錯，求二小姐看在手足情誼上，放過四小姐一次！”貼身丫鬟可是跟主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蕭卿緲倒台了，於她而言隻有壞處，沒有好處。“你這丫鬟倒是個識趣的。”蕭清婉說著捂著胸口：“四小姐得此忠仆，當真讓人羨慕是不是，綠蘭？”“小姐說的是。”綠蘭笑眯眯的。她可聽出來了，小姐說蕭卿緲主仆二人不同心，拐著彎誇她呢！“既然四小姐連丫鬟如此識趣，本姑娘也不好過多為難，退吧退吧。”蕭清婉擺擺手。“再讓本姑娘看見庶妹在本姑娘麵前搞小動作，屆時你娘來求都不管用。”看著兩人連滾帶爬的背影，蕭清婉心情甚好，勾勾嘴角，整個人沒形象地又趴在躺椅上。“小姐，再睡會？”綠蘭拿起小蒲扇，試探問道。蕭清婉嗓子一噎，幽幽地看了一眼綠蘭，她看起來像貪睡之人？綠蘭咳嗽幾聲，放下蒲扇俯身道：“奴婢出去看看。”“六皇子要見二小姐？”管家聞言，眼底閃過暗色：“這得通報夫人一聲。”“蕭府一如既往的規矩嚴森，不出半點差錯啊。本王也得要好好向蕭丞相學習。”楚轅冥咬著牙，強壓著心中竄起火氣，好生應付著。句裡卻是奚落蕭家對皇家甩臉色，不把他這個六皇子放在眼中。“六皇子說笑。”管家笑應著，揮手讓下人給楚轅冥上茶。“這是夫人新進的茶，六皇子不妨嘗嘗？”蕭家夫人不同於蕭丞相，蕭丞相代表的是蕭府，而蕭夫人卻是掌管後院，管家這是在拿蕭清婉壓他。想起今日所來的目的，楚轅冥皮笑肉不笑的接過茶：“蕭府的管家待客之道甚好，居然能拿出蕭夫人的茶來款待客人。”蕭夫人的茶葉是不應當被管家拿出來招待外客的，言意之下便是嘲諷管家了。這幾日一連受到太子的針對，連帶著皇上也對太子讚口不絕，這讓他心裡很是不悅。幾日攢下的怒氣無處發泄，堆積成了小山。很不湊巧的，管家就成了出氣對象。他能不懂頭上那位的意思？無非是舍輕就重！心中的鬱氣快要把人吞噬，打成一個心結，久久不能鬆開。“幸得丞相大人的賞識，夫人才承蒙關照。謝六皇子讚揚。”管家麵不顯色，低垂的眸子讓人琢磨不透。一個丫鬟從屋外進來，先是朝六皇子行了個禮，才低眉順眼地到管家身旁低語。“六皇子，夫人允了。”管家彎腰俯身。楚轅冥得了通行令，朝管家點了個頭，起身抬腳就朝蕭清婉的院落走去。甩起的袖袍堪堪擦過管家的鼻尖。暗處發出微響，一抹黑影身形迅速地從暗處悄然離去。“夫人，六皇子進府了。”李嬤嬤從門外走進，也未通報，足以見得身份之重。“煙兒喚來了嗎？”笙氏手裡捧著杯盞，絲毫不為六皇子突然造訪而感到驚慌。“在路上了。”李嬤嬤依舊俯身。“娘。”甜膩的聲音從屋外傳來，蕭煙韻提起裙擺進了房間。“煙兒來了？”笙氏放下茶杯，麵上顯笑，揮揮手讓蕭煙韻趕緊坐下。蕭煙韻眼睛瞥見李嬤嬤，靠在笙氏身旁：“娘讓李嬤嬤喚我來，是何事？”“六皇子到府上了。”笙氏的意思簡明易了。蕭煙韻聽見六皇子的消息，心裡一跳，咬著唇看著笙氏：“真的？”“娘希望你把握好這次機會。”笙氏給蕭煙韻也倒了杯茶，推到蕭煙韻麵前。“好好表現。”蕭煙韻壓下心中激動，也沒接過茶，連忙從椅子上起身，走到笙氏麵前福身：“煙兒定不辜負娘的期望。”笙氏看了一眼冒著熱氣的杯盞，聞言低眸一笑：“彆高興的太早，六皇子往蕭清婉的院子去了。”蕭煙韻聞言猛一抬頭，凝眯著眼：“母親的意思？”“好好把握。”笙氏靠在椅背上笑道：“該怎麼做，煙兒心裡有數。”蕭煙韻這會也拿捏不準笙氏的心思，抿著唇不語。“煙兒，”調了個舒適的位置，笙氏揮揮手讓李嬤嬤過來給自己捏肩：“不用怕，娘在。”“煙兒明白。”蕭煙韻眼眸一亮，應下來了。待蕭煙韻走後，良久，笙氏才發出似歎非歎的輕笑。“嬤嬤，”笙氏捧起涼然的茶盞：“該來了。”“夫人定會如心所願。”李嬤嬤跪地，很是堅定。清婉閣。“六皇子，奴婢得先通報一聲小姐，不能擅自放人。”綠蘭攔住了楚轅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