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學習(1 / 1)

第二天,韓易茗果然不讓木菡跟著,木菡不想讓他覺得自己嬌氣,堅持要去。正中午時,他們采好茶回來,木菡被曬得有點虛脫,麵色慘白,最近她時不時要熬夜趕畫稿,確實有些超負荷了。韓易茗將背篼背在身體前麵,然後背著木菡下山。木菡整個人都貼在他後背,臉頰枕著他的肩頭,身體有規律的搖晃,像是兒時外婆推動的搖籃,她莫名覺得安心和滿足,心情飛揚起來。木菡閉上眼睛,靜靜感受難得安靜的時刻,想要將這種感覺刻到骨子裡,她甚至可以覺察到韓易茗強勁有力的心跳,她的心隨之起舞,一唱一和。木菡鬼使神差地伸出指尖,顫顫巍巍地在他背上畫愛心,寫“我喜歡你”。“你在塗塗抹抹啥呢?有點癢的。”韓易茗後背已經被汗水浸濕,在山路上背人並不容易,他從小養尊處優,也不是乾重活的料。“沒乾嘛。”木菡嘴角掛著淺笑,格外甜蜜,耷拉著的雙腿不自覺地甩動起來。回到家中,韓易茗給她衝鹽水喝,然後認認真真地商量分工。他問:“木菡,你確定要跟著我乾嗎?”“小的誓死追隨。”木菡嬉皮笑臉地說。“那我們簽個勞動合同吧,我給你發工資,五險一金也轉過來。總不能讓你白白浪費時間。”韓易茗正兒八經地道。木菡留下來是為了泡他,誰要工資啊,他這木魚腦袋怎麼腦子轉不過彎兒呢?但如果這樣可以名正言順的留在他身邊,又何樂而不為?木菡滿口答應,高呼韓總威武。“你早上不用跟我去采茶了,在家休養一下吧。”他見木菡要反駁,條件反射地捏住她的嘴,把嘴唇都捏得像兩根粉嫩的烤腸,“抗議無效,你彆一不小心從山上栽下來,那我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工傷很貴的!”“唔唔唔。”木菡本能地點頭。就這樣,她開始窩在家裡畫畫刷劇,每天看著韓易茗滿頭大汗地回來,她莫名覺得自己登上人生巔峰,過著“你負責賺錢養家,我負責貌美如花”的理想生活。不知不覺過去一個月,春茶已經接近尾聲,韓易茗帶著茶去張家,請他們品評。沏出的茶水是淡黃色,晶瑩剔透。“湯色比以前有進步,色澤好看。”張叔說。自從上次韓易茗把茶烤焦後,張叔就沒少給他臉色看,但後來見他認真學習,態度就溫和很多。愛之深,責之切。張嬸和張叔端起茶盅,晃了晃杯身,輕抿一口,兩人都不約而同地點點頭。木菡比韓易茗還激動,她滿臉期待地望向他們,催問:“張叔張嬸,怎麼樣怎麼樣?”兩人砸吧砸吧嘴,然後不停地抿嘴唇,仔細品嘗茶的前調中調尾調。張嬸率先開口:“還可以,有進步。”木菡雙手合十,感動得幾乎要湧出熱淚,就像一簇鮮花猝不及防的砸到她懷裡。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韓易茗也十分動容,臉上蕩漾出的淺笑宛若湖麵的漣漪。“不過,還不夠。”張叔冷不丁地補充。頓時,木菡泄了氣,撅著嘴不滿地撒嬌:“唔,開心不過五秒,張叔你也太殘忍了。”張叔一本正經地教育她:“製茶靠得是硬功夫,都是童子功,你以為你們學一個月就能成氣候?想得太多了,誇你們幾句,隻是為了鼓勵你們彆放棄,還真給點顏色就開染坊?”木菡當然懂,製茶是手藝活,不可能一蹴而就。張叔又開始打預防針:“易茗,你要有心理準備,沒個三五年,甭想出師。”“嗯,我明白。”韓易茗從小就畫畫,他當然知道“成功”的真諦,除了天分,更重要的是努力,而絕大部分人努力程度之低,還輪不到拚天賦。韓易茗和木菡離開後,張叔和張嬸開始聊天。張叔說:“看來以前是我誤會這孩子了,我還以為他回來學製茶,不過是圖個心理安慰,免得彆人說他不忠不孝。”“哪裡的話,從我看易茗的眼神就知道,他是打定心思要繼承家業的。”張嬸說。“這也不怪我啊,你說說從前,韓大哥讓他學製茶,他非要學畫畫,為了表決心,把韓家傳世茶杯都砸了一個!”張叔想起往事就來氣,“然後吵起來,韓大哥氣得撕了他的畫,父子整整半年沒說話。他倔成這樣,誰能想到忽然轉性了?”“人都會變,況且他還經曆了這些事。”張嬸歎了口氣,張叔也跟著歎氣。“唉,世事無常啊。”張家曾經受過韓家的恩惠,錦上添花沒什麼,雪中送炭才最窩心,所以韓易茗剛從法國回來時,在全鎮的人都排擠他、中傷他,冷嘲熱諷的,等著看笑話的不在少數,隻有張嬸熱心地歡迎他,背後還幫忙做了許多事情。春茶鼎盛時期一過,木桐鎮上的人也能稍微喘口氣。傍晚時分,眾人聚在茶館裡,喝喝茶,打打牌,吹吹牛。低矮的瓦房彆具風味,房前的空地上種了粗壯的榆樹,樹冠是蘑菇狀,枝椏四麵下垂,遠遠望去顯得非常懶散,近看枝繁葉茂,生命力旺盛至極,同時散發著榆樹特有的清香。樹下擺滿小矮桌,一群人圍在一起,好不愜意。一個精瘦精瘦的男人推了推身旁大腹便便的胖子:“你教韓易茗這一個月,感覺怎麼樣啊?”“就那樣唄。”微胖的男人隨後道,“他啥也不懂,好糊弄。”“工資真給得那麼高?”“倒是一分錢沒少。”“那你賺了,沒要求錢還多。”“你彆說,還真是沒要求,我說啥他就聽啥,有時候說錯了他都不知道……”“這是傻的吧!”“可不是真傻嘛!?看他學得那麼認真,有時候都過意不去……”“喝過洋墨水又怎麼樣,還不是被蒙騙得團團轉。”“你可彆胡說,我們是正當生意,沒有蒙騙之說的……”但胖男人臉上得意的神情已經出賣了他。坐在另外一桌的魁梧漢子聽後,不由自主地蹙蹙眉,又黑又粗的眉眼變得凶悍起來。他心頭很不是滋味,傳道受業本應真誠,收錢辦事沒有錯,但至少要專業,他隻覺得這些人是在褻瀆茶,利益熏心不講道義。他不願待在這氛圍裡,付了錢回家。走到老李頭家門口,正好碰見莊嚴,莊嚴立馬打招呼:“厲睿師兄,你回來了?”“嗯。”莊嚴長得一表人才,要不是眉目間多了幾分油滑和陰狠,厲睿興許會喜歡他。“李師傅在嗎?”莊嚴問。“師傅很少出門。”厲睿語氣冷淡,嫌他問些空話。老李頭雙腿殘疾,平日裡深居簡出,不在家在哪裡?但也可能因為不喜歡莊嚴,覺得他說什麼都不中聽。厲睿是老李頭的大徒弟,兩家人一前一後住著,挨得近,厲睿把老李頭當父親一樣孝敬。“那我進去找他。”莊嚴訕訕地笑。兩人相繼進入庭院,隻見老李頭和張叔在不遠處的石桌上坐著喝茶,背後是一個小花園,裡麵雜七雜八的種了許多品種,老李頭腿腳不便,喜歡照顧花花草草陶冶情操。現在正是金銀花開的時候,藤蔓攀附在木架上,開出一片嬌滴滴的花朵。清晨時還要好看,白嫩嫩的一片,傍晚時分已經變得金黃,但香味不減,空氣中彌漫著馥鬱的芬芳。進門時,莊嚴隱約聽見張叔說:“李師傅,易茗這孩子一生大起大落,吃了不少苦頭,你就看在韓大哥的麵子上,收了他這個徒弟如何?……”老李頭擰著眉,語氣不善:“你從前不也不喜歡他?還說不夠虔誠,把茶都烤焦了。現在怎麼開始幫他說話了!?”“誰都有看走眼的時候,這段時間他的努力我也看在眼裡。李師傅,韓家就這一棵獨苗,你就真的忍心看山月茗銷聲匿跡嗎?”老李頭有些動容,但也顧慮:“我也不會製他們韓家的山月茗啊……”“咱們能做的就是教會他製茶,其他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張叔動之以情,老李頭的防線已經快要被擊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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