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易茗望著張叔的背影,神色未動,也不管燙傷的手,回到平房內繼續工作,將最新製作出來的茶包裝好,沏了一杯茶給木菡,“你嘗嘗。”木菡平時很少喝茶,品了一口笑嘻嘻地道:“好喝。”韓易茗端起杯子輕抿一口,默不作聲。他雖然喝茶不多,但畢竟是製茶世家,明白自己將這些上好的鮮葉製壞了,原本應該清新回甘,此時口感苦澀。吃過早飯後韓易茗上樓工作,聯係廠家設計茶葉盒的造型等,木菡也在房間裡畫插畫,腦海裡浮現出他的身影,瘦高的影子融化在綠色的茶山裡,隨後又塗鴉一幅畫。等她回過神來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一拍額頭責備自己分心,慌忙繼續趕插畫,畫好草圖時就到了中午,找易茗修改細節。途中兩人吃過便飯,隨後就到工廠裡挑選用的紙張,選擇了兩種,高質量的選用硬紙板盒裝,普通質量的用牛皮紙包裝。木菡主動承擔起和設計師聯絡的工作,韓易茗真誠得向她道謝,同時問:“你這樣算不算瀆職?老板知道會炒你魷魚的。”“啊!?沒有啊,我這是為了工作!”木菡連忙道,但言語沒有絲毫信服力。韓易茗並沒有追問,任由她在木桐鎮上逗留。第二天,韓易茗又找來一幫女工去采茶,木菡想跟過去,被韓易茗拒絕了:“現在是明前茶的最後一批了,地方比上一次還遠。你在家畫插畫,飯菜你自己隨便湊合點兒吧,我晚上才能回來。”木菡想了想,和設計師溝通,還有廠裡印刷等事情也挺忙的,就待在家裡。中午時,院子裡傳來叫喊聲:“易茗哥!易茗哥你在不在,我聽說你回來了!”木菡放著音樂畫畫,原本以為自己幻聽,將音樂音量調低,院子裡又傳來聲音:“易茗哥,我自己進來咯!”木菡到窗邊掀開窗簾的一角,看見院子裡站著一個精靈可愛的小姑娘,梳著馬尾辮,露出飽滿亮潔的額頭。頓時,木菡腦海裡就浮現記憶裡的臉:“蘇小滿?”說起來,木菡已經十年沒有看見蘇小滿和蘇楠兩兄妹了,沒想到在這裡遇見。蘇小滿也應該上大學了吧?木菡臉上浮現出欣喜的笑容,心裡想著,不知道蘇楠哥哥現在怎麼樣了,他可是小時候最疼她的人。但是下去時她又要裝作不認識,拉開正門前還特意深呼吸保持平靜,然後探出半個頭佯裝疑惑道:“你好,請問你是?”蘇小滿看見木菡的那一瞬間愣在原地,張大了嘴卻發不出一個音符,隨後衝過去狠狠將門一推,聲音尖利刺耳:“白露!你是白露!”木菡被門板撞得退了好幾步,也被蘇小滿的舉動嚇得不輕,連忙否認:“我不是白露,來時也有人認錯了,我叫木菡!怎麼了?”蘇小滿表情猙獰,剔透的雙眸裡布滿血色,聽見木菡的話後好似觸電一般鬆開她,慌忙擦已經快要溢出來的淚水,歉意道:“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沒……沒關係。”木菡不知道蘇小滿看見自己為何反應這麼大,有些手足無措的關心她,“你還好吧?”蘇小滿整理好情緒,將注意力集中到木菡身上,略帶著試探和敵意的目光:“你和易茗哥什麼關係?是他女朋友?”木菡連忙擺手,好像怕她誤會似的:“不是不是,我是插畫師,來幫忙的。”“原來如此。”蘇小滿頓時神色輕鬆,走過去親熱地挽住木菡的胳膊,“木菡姐,易茗哥去哪兒了?那你知不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啊……”總之,蘇小滿就纏著木菡打聽一圈韓易茗的狀況,可事實上木菡也不清楚,隻能敷衍過去。蘇小滿告訴木菡:“清明快到了,我這次主要是回來祭掃的,但是……遇到易茗哥真是意外之喜。”木菡疑惑地反問:“為什麼這麼說?”蘇小滿用手支著下巴,目光變得悠遠:“前幾年易茗哥忽然失蹤了,誰都找不到。你說不期而遇是不是驚喜?”“失蹤?”木菡無比驚異。這十年來她幾乎和木桐鎮的人都斷了聯係,越聽越心驚,“他為什麼失蹤?”是因為家裡的事情嗎?“可能是叔叔阿姨去世,對他打擊太大了吧。”蘇小滿失落的道,思忖一下,“不過現在他回來繼承山月茗,這就是好事兒,說明他已經從陰影裡走出來。”蘇小滿上下晃動眉毛,一臉期待的望著木菡:“木菡姐,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什麼忙?”蘇小滿討好似的摟住她的胳膊,撒嬌賣萌:“我從小就喜歡易茗哥,這一次好不容易撞見,我可不能讓他逃出我的手掌心,我去追他,你幫幫我好不好?”木菡一愣,她還想追韓易茗呢,自己都一籌莫展,更彆提幫她了;再說了,她又不是智障,為什麼要幫情敵?當下尷尬地笑了笑,變相推脫:“怎麼幫?我也不會啊!”蘇小滿鬼點子倒是多,連忙道:“比如說我想和易茗哥看電影啊,他如果猶豫的話,你就在旁邊幫腔啊,說電影很好看之類的!”木菡聽得目瞪口呆,隻能假裝同意。韓易茗要傍晚才能回來,蘇小滿坐了一會兒就回去了。天麻麻黑時,韓易茗和采茶工們到家,木菡過去幫忙稱重登記結賬,忙完後眾人就稀稀拉拉的散去。張嬸準備離開時被韓易茗叫住:“張嬸,我昨天做的新茶,要不你幫我品品?看看問題在哪裡?”“行。”張嬸到客廳裡,韓易茗泡好茶後請她品,他知道茶有問題,但他不知道這些問題怎麼解決。張嬸輕抿一口,神色凝重地茶杯放下,勸他:“易茗,今天的鮮葉質量挺好,現在收購車還沒走,要不先去賣了?等你技藝好點再製茶……”木菡目光緊張的在韓易茗和張嬸之間遊走,韓易茗垂在桌下的手緊緊捏住,指關節泛起白色。“易茗,張嬸不是擠兌你,隻是這麼好的鮮葉,我們走那麼遠費勁地采回來,沒做好就浪費了……”張嬸道。韓易茗捏緊的拳頭慢慢鬆開,點點頭:“那我留一筐練手。”張嬸臨走前拍了拍韓易茗的肩膀。韓易茗叫來一輛小貨車,拖著鮮葉去茶葉收購站,兩人盤腿坐在貨車後麵,車子每抖一下,鮮葉就在空著舞蹈。木菡告訴韓易茗:“今天有個叫蘇小滿的小姑娘來找你,你沒在,說明天再來。”“知道了。”韓易茗點點頭。他們在收購鮮葉的地方,遇到同樣來賣鮮葉的莊嚴,他看著韓易茗後冷嘲熱諷:“唉喲,韓大畫家,不是信誓旦旦地要繼承山月茗嗎?你怎麼也來賣鮮葉啦?是不是繼承不下去了?”對於莊嚴的挑釁,韓易茗充耳不聞,直接問收購的人價錢,稱了斤兩拿好錢就離開,至始至終都沒有多看他一眼。“大畫家的手,果然不能製茶啊!”莊嚴衝著他的背影繼續喊,然後開始和周遭的人胡謅瞎侃,“他想贖回自家的茶園,給我一半的市場價,你們說,他這是誠心想接管家業嗎?”“心可真硬,換成我,砸鍋賣鐵都要贖回來,哪裡還想這討價還價啊……”“要是心不硬,當初怎麼可能一走了之……”木菡抓住韓易茗的手,擔心地問:“你沒事兒吧?”韓易茗冷冷一笑,眉眼似刀鋒:“怎麼可能有事?他們說的都是實話!”“彆這樣,你不是這樣的人。”木菡連忙說。韓易茗猛地轉過頭,一動不動地盯著她:“你和我很熟?你怎麼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不……不熟。”木菡頓了頓,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