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亭從烏煙瘴氣的婚宴大廳裡逃了出來。婚禮辦在一家頂級私人會所裡,門禁嚴格,到場賓朋都須持有一份帶隱藏條碼的請柬,經過保安人員掃描確認身份後才可入內。倘使不是保密級彆如此之高,亭亭決不會同意與潘公子一起前來參加婚禮。潘公子的名聲,在本埠,甚至整個娛樂圈,不可謂不響亮,同他傳過緋聞的大小明星,沒有半百,也有十好幾個。假如被記者媒體捕捉到她跟潘公子在一起的鏡頭,亭亭自知那是跳進黃河裡也洗不清的。換做是恨不能多點緋聞炒作上位的明星,心裡笑到笑不動也未可知,然則亭亭卻不打算借緋聞和潛規則上位。否則她和身嬌腰軟易推倒的娜娜還有什麼區彆?她這些年的堅持又有什麼意義?潘公子自然了解亭亭的堅持,好說歹說,萬般保證,一定沒有媒體在場,他們是兄妹檔出馬,亭亭這才看在好吃的生滾白鱔粥和油條的份上,答應與潘公子聯袂出席。等到場以後,亭亭放眼望去,果然都是熟麵孔,部隊大院裡的叔伯阿姨,幼時夥伴,甚至還頗有幾位南空重量級的首長。“叔叔阿姨也來了,在首長那桌,我們過去打個招呼。”潘公子攬著亭亭的肩膀,把她往主桌方向帶。亭亭橫了潘公子一眼,早知如此,她就和爸爸媽媽一起來了,偏他一肚子壞水,也不和她講一聲,爸爸媽媽知道她工作忙,也沒同她說。主桌上一位紅光滿麵精神矍鑠的老者看見潘公子偕同亭亭過來,笑著轉頭對同桌的趙爸爸趙媽媽說,“我們家亭亭和老潘家的冬子站在一塊兒,真是一對璧人。”“什麼時候喝他們的喜酒啊?”一旁的後勤處長立刻接過首長的翎子,“亭亭也不小了罷?”趙爸爸笑一笑,“讓卞處見笑了,這孩子從小有主見,說是不憑自己的本事乾出一番事業來,哪好結婚。”“倒是巾幗不讓須眉啊。”卞處誇讚道。老人等亭亭和潘公子近前,示意兩人入座,立刻有懂得看風向的搬了椅子過來。“司令好。”潘公子先與長輩打招呼,“趙叔叔,嚴嬸嬸好,卞處好,各位叔伯阿姨好。”亭亭恨不能踹潘公子一腳,可是礙於眾多長輩在場,隻能拿手狠掐潘公子的側腰,一邊笑,“外公,爸爸媽媽,卞伯伯,叔伯阿姨。”原來老先生竟是南空司令,亭亭的外公。說起來亭亭爸爸媽媽那也是有故事的,當初老先生還是空軍政治學院的院長,恰好到後勤處開會。彼時趙敬國還是一杠兩星中尉軍銜的乾事,會議期間跑前跑後,負責組織聯係事宜。一天晚上嚴院長心臟病發作,正好趙敬國留在酒店負責聯絡工作,當機立斷將嚴院長送進附近的海軍醫院去,因為救治及時,老先生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是時在部隊文工團做舞蹈演員的亭亭媽媽一聽父親住院,立刻趕了過去,恰遇見在醫院照顧老先生的趙敬國。聽說是趙敬國救了老父,又覺得此君忠厚老實,腳踏實地,諸多優點,就此托付了一顆芳心。後來嚴院長病愈出院,趙敬國嚴愛華各歸崗位,卻書信往來,魚雁傳情,一年後經由組織批準,結為了夫妻,在當時傳為一段佳話。從此以後,趙敬國官路亨通,肩膀上的杠與星逐年增加,等到亭亭出生時,已經是中校軍銜,官拜南空後勤處本埠房地產管理處的處長,是一份人人羨慕的肥差。這是舊話,及至嚴院長由政治學院的院長升任軍區的副司令,長駐南京,亭亭便隻有過年過節和寒暑假才有機會與自己的外公接觸。嚴司令笑一笑,“冬子你沒告訴亭亭我會來罷?”看外孫女臉上顏色,分明是事先不知情的。潘公子微笑,“給她一個驚喜啊。”“頑皮。”嚴司令朝亭亭招手,“來,外公這邊坐。”亭亭剜了潘公子一眼,表示稍後跟你算帳,這才繞過半個圓桌麵,走到外公跟前,叫一聲,“外公,我好想你。”“你啊……”嚴司令拉著亭亭的手,上下打量,“不是去做什麼美食節目了麼?怎麼還是這麼瘦?”亭亭沒打算跟外公訴苦,嘿嘿傻笑一下,“外公這次來能待多久?”“參加完婚禮就要回去,今次以私人身份過來,所以隻有一晚。”老先生拍一拍外孫女的臉蛋,“好了,彆在這邊陪我們老人家,和冬子找小朋友玩去罷。酒就讓冬子喝,你多吃點菜就好。”“是是是。”亭亭點頭如搗蒜。“您放心,我一定照顧好亭亭。”潘公子拍胸脯保證。老人笑起來,這兩個孩子,小時候總湊不到一起,想不到長大了相處倒也融洽。亭亭和潘公子辭了外公和趙爸爸趙媽媽以及一桌等著看郎有情妹有意的好戲的看客,到了自己那一桌。即刻有大院裡的發小過來打趣。“哦呦,潘公子把亭亭妹妹帶來了啊,怎麼不是女明星啊?”“我們潘公子什麼女明星沒見過?哪個能比得上亭亭啊?”“嘖嘖,你看他多緊張亭亭,寸步不離。老潘,我們不會吃了亭亭的。”“亭亭你不給哥哥麵子,哥哥平時叫你出來玩,你怎麼不理哥哥啊?”“亭亭,下次該輪到你和冬子請客喝喜酒了罷……”潘公子連忙作揖求饒,“兄弟們你們且放過我,少不得改天由我做東,以示感謝。”亭亭笑嘻嘻道,“我要是和哥哥們出去玩,我以後還怎麼工作啊?娛樂版還不得天天登我的照片?什麼時候哥哥們成家了,帶著嫂子孩子叫上我一起出來玩兒,我一定不會推辭。”那位聽了,輪到他作揖了,“好了好了,是哥哥說錯話了,亭亭你彆生氣。”趙亭亭是什麼人?她嘻嘻哈哈,不代表她懵懂無知,她肚皮裡比誰都清楚呢。她要是開始反擊了,在座的誰是她對手?亭亭這才安心坐下來,喝潘公子親手奉上的鮮榨果汁,耳朵裡聽桌上人七嘴八舌地八卦。“新娘子的肚皮都遮不住了。”“也無所謂,抱著孩子結婚的都有。”“兄弟等你結婚的時候,孩子都能當花童了罷?”“大郎的眼光就是彆致,這位可是跆拳道冠軍,拿過奧運會金牌,尋常三五個男人不是她的對手。大郎在家的時候,不知道在上還是在下。”亭亭聽到這裡,一口果汁幾乎噴出來,哥哥們你們太猥瑣了。潘公子趕緊咳嗽一聲,示意兄弟們彆太過了。那幾位連忙點煙的點煙,喝酒的喝酒。亭亭在桌子底下直踩潘公子的腳尖,你們太不正經了。潘公子疼得直皺眉。這時候新郎新娘在婚禮進行曲的旋律中,緩步走了出來。由於聽了八卦,亭亭忍不住仔細觀察新娘,果然一襲定製婚紗遮掩不住新娘隆起的小腹。不過新娘長得極清秀,完全看不出是跆拳道奧運會冠軍,隻是眉宇之間自有一股英氣。再看大郎,眼角眉梢,都帶著喜氣,眼神格外的溫柔。亭亭想,大郎是真的愛了罷?否則哪裡會有今日的排場?一套婚禮的程序下來,新人進休息室換衣服去了,席間早已經推杯換盞,煙霧繚繞。幾個男人酒精上頭,開始講葷段子,潘公子幾次截話頭不果,十分無奈。“我出去透口氣。”亭亭覺得室內空氣已經汙濁到一定程度,中央空調的排換氣速度完全追趕不上男人們製造煙霧的速度。潘公子點點頭,“你彆走遠,一會兒新娘要過來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