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遇(4)(1 / 1)

亭亭騎著小電驢回到家裡,將一路上總算再沒有給她掉鏈子的小翠停在樓下車棚裡,上了樓。推開房門,玄關處的頂燈柔和地亮著,亭亭搖頭,看起來媽媽又把阿姨遣派過來打掃衛生了。亭亭目下住的兩室一廳的房子,是大學畢業進電視台實習的時候,父母購置送給她的畢業禮物。一來距離廣電大廈比較近,二來離家裡也不算太遠,恰好居中。而且是一個成熟的高檔小區,管理嚴格,進出都要刷卡,安全上比較有保證。兼之附近有大型購物廣場,健身中心,醫院等配套設施,生活十分便捷。趙家爸爸媽媽惟獨不放心女兒的一日三餐和家務,亭亭是二人的獨生女,從生下來開始,就沒有真正吃過一天苦,受過一天累,上學有人接送,回到家裡有阿姨保姆悉心照料,即使大學也是走讀,確切說起來,幾乎沒有離開過父母的眼皮子底下。這大學畢業哭著喊著要獨立,怎不教二老擔心?!可是到底拗不過女兒,所以買了房,本打算再買一輛車給女兒代步的,最終被亭亭一票否決了。亭亭不想初入社會就太過張揚,她不願意被人指著脊背說,喏喏喏,此人是靠父母關係坐上現在的位置,與實力毫無相乾。亭亭爸爸聽了女兒的話,一拍大腿,“好,有誌氣,不愧是我趙敬國的女兒!”見丈夫開口,亭亭媽媽也就不再堅持,可是阿姨每周來打掃一次衛生,亭亭每周回家一次彩衣娛親,還是板上定釘,雷打不動地定下了規矩。亭亭不知多想對媽媽說,小衣服我自己洗得動,大衣服自有洗衣機幫忙,然而不好拂了母親的美意,隻好退一步,自己平素換下來就趕緊洗了,免得阿姨幫完了家裡,還要到她這裡操勞。可惜阿姨現在也狡猾狡猾地,一開始還固定時間過來,後來便改做突然襲擊,打一槍換一個點兒,全無規律。時間久了,亭亭拿阿姨沒轍,隻好象征性地留一點家務給阿姨,以免阿姨白跑一趟。果然,亭亭換了拖鞋走進客廳,看見沙發靠墊已然都整齊地擺放在沙發上,而不是隨手丟在地上,陽台上掛著的衣物也都收了下來,折疊整齊擺在沙發一角,地板抹得光可鑒人,空氣裡還飄著一點新鮮檸檬的清香。亭亭微笑起來,阿姨做事就是比她仔細,連用檸檬精油做香薰這等年輕女孩子才熱中的事,都手到擒來。亭亭摸過電視機的遙控器,打開電視。娛樂頻道正在重播娛樂新聞,鏡頭裡高大英俊的男子挽著嬌俏女郎一同走出酒吧的照片被無限曖昧地放大,那十指交纏的特寫,讓人很難不浮想聯翩。“……著名女星……被拍到與潘公子同時走出酒吧……情路坎坷的鄒婕,今次是否情定紅三代潘公子?本台會及時跟蹤報道……”亭亭一邊將帶回來的樂扣樂扣食品盒放進廚房的冰箱裡去,一邊左耳進右耳出地聽娛樂八卦。當耳朵捕捉到“潘公子”三個字,亭亭頓了頓手上的動作,隨後朝空翻了個白眼。哪一天聽到他的名字與女明星以外的名字聯係在一起,大抵才是真正的新聞了罷?亭亭望著冰箱門,想起寒夜裡那個叫章朝陽,看起來挺溫煦,可是卻很有距離感的男人,傻笑了一會兒,這才洗漱上床,放鬆自己疲勞了一天的身心。次日醒來的時候,亭亭聽見客廳裡隱約傳來音樂聲,不由得皺眉回想,自己昨天有沒有忘記關電視。想來想去,好象有關,又好象沒有。亭亭揉一揉太陽穴,起身裹上又長又大的棉睡袍,隻露出一張臉在羊羔絨領子外頭,拖遝地拉開臥室的門,朝客廳望去。這一望不要緊,亭亭的眉頭不由得擰了起來,擰得仿佛能擠出苦水來。客廳的沙發上,有一個男人背對著亭亭,坐在那裡,正拿著遙控器逐台換看,每一台停留時間都不到兩秒。“你怎麼進來的?!”亭亭早起,喉嚨還沒有開,帶著一點點沙啞,明明不悅,聽起來卻恁地性-感。男人聽見亭亭的豆沙喉,回過頭來,露出一張即使隔夜,也依然五官深刻英挺的臉來。“哎呀亭亭你起來了,快快快,過來吃我從老火靚粥給你帶來的生滾白鱔粥。”男人絲毫沒有被亭亭的不悅嚇著,揚手招亭亭過去。“潘公子你耳朵聾了?!我問你怎麼進來的?!”亭亭沒有過去,而是徑自進了洗手間。潘公子嬉皮笑臉地挖一挖耳朵,“沒聾,好著呢。”他從沙發上起身,走到洗手間門邊,堪堪朝門框上一靠,做風流倜儻狀,“我從前門進來的。”亭亭一邊刷牙,一邊從洗手間的鏡子裡白了潘公子一眼,“鑰匙交出來。”潘公子聳肩,“沒問題。”反正交了這一副,他還可以從阿姨那邊再配一副。亭亭把滿嘴的白沫吐在水槽裡,然後用清水把嘴漱乾淨了,又埋頭去洗臉。潘公子站在門口,望著亭亭裹在棉袍裡撅起來的臀部,臃臃腫腫,毫無曲線可言,自顧自笑起來,“亭亭你說我們這樣像不像老夫老妻?”誰和你老夫老妻?亭亭礙於嘴角有洗麵奶,懶得和潘公子辯駁。說起來亭亭和潘公子之間,真是一段孽緣。亭亭爸爸趙敬國與潘公子的父親潘孝先,是同一批入伍的,一起被編在南空的某師某團某營某排某班,兩人睡上下鋪,後來又一起調進了南空的後勤部門,肩膀上先後加杠加星,先後結婚生子。隻是潘孝先結婚早,婚後第一年就得了兒子,趙敬國結婚晚,妻子又熱愛自己的舞蹈事業,要孩子要得晚,所以亭亭足足比潘公子小了六歲。到亭亭紮著小辮子,滿世界要和小朋友玩的時候,潘公子已經大到懶得和小女孩兒玩扮家家的遊戲了。可是架不住潘趙兩家是世交啊,架不住還想要生個女兒可是身體條件不允許的潘媽媽哀怨的眼光啊,架不住父親醋缽頭大小的拳頭啊,潘公子隻能勉為其難地讓亭亭跟在自己後頭,當小尾巴。潘公子那時候已經會陽奉陰違了,大人一轉背,他就把小亭亭往邊上一放,自己跑去和部隊大院的男孩子玩了。亭亭又不傻,你不陪我玩我還在一邊乾站著?自己回家唄。事後讓潘媽媽知道了,少不得要到趙家賠禮,潘公子隨後不是吃一頓打,就是挨一通罰,十公裡跑總少不了。後來潘公子高中畢業,背著老父,劃掉第一誌願空軍政治學院,改為填寫首都一所著名大學,被他如願考取。潘爸爸氣得跳腳,可是又有些自豪兒子能不靠關係取得成績,思來想去,還是尊重兒子的選擇,由得他去首都讀大學。彼時亭亭才小學畢業,無甚離情。等潘公子從大學放暑假回來,已經是一個英俊青年,也已經懂得禮讓女孩子,給亭亭帶禮物,教亭亭做作業。一副五好青年的樣子。隻有亭亭知道,他骨子裡其實還是那個打定了主意,就一意孤行的潘公子,從未改變。再後來,潘爸爸調去了中央,而趙爸爸則留在南空,兩家人聯係的少了。奇怪的是潘公子卻沒有隨父母一起去首都,而選擇了留在本埠,反倒與趙家走得近了。亭亭想,也許是因為本埠雖然是直轄市,不過到底不在天子腳下,山高皇帝遠,潘伯伯即使想拿潘公子如何如何,也鞭長莫及。等亭亭洗完臉,潘公子自動自發地抽下毛巾架上的毛巾遞到亭亭伸過去亂摸的手裡,“喏。”“謝謝。”亭亭擦乾了臉,取過架子上的洋甘菊精華補水凝露,擠一點在指尖,然後均勻地拍在臉上,不緊不慢,等吸收得差不多了,再抹一層鎖水保濕的乳-液。潘公子看見亭亭手上的護膚品,眼神一柔。那是他上次從澳門回來,給她帶的,想不到她竟然在用。他本以為亭亭會不屑一顧,扔在角落裡積灰。“浪費是最大的犯罪。”亭亭看見潘公子難得清淨柔軟的眼神,笑言。潘公子隻當沒聽懂亭亭的弦外之音,拍一拍手催促,“快點,粥要涼了。”亭亭把瓶瓶罐罐放回架子上,走出洗手間,潘公子跟在她身後,兩人一前一後走到飯桌旁邊落座。潘公子揭開桌上紫砂煲的蓋子,“喏,老火靚粥,加了鮮貝,野生白鱔,鮮甜好喝,我一早去買頭一份呢。”亭亭聞一聞蓋子揭開後,空氣裡的清甜香味,果然是好粥。“還有油條,本埠隻此一家,彆無分號,格外好吃。”潘公子又打開一個飯盒,露出裡頭胖胖金黃色的一根根油條,著手替亭亭盛了一碗粥,隨後笑嘻嘻地望著亭亭。亭亭抿一口滑糯的白鱔粥,又在潘公子灼灼目光的注視下,夾過一根油條。那油條咬在嘴裡,香脆酥鬆,卻並不油膩,咬得深了,裡頭竟然釀著肉餡,嫩而不肥,兜著一點點汁水,很是好吃。亭亭眼睛一亮,那餡兒嚼仔細了,還有脆脆的荸薺粒,時不時可以咬到,讓人有意外之喜。“好吃吧?”潘公子托著下巴,笑眯眯笑眯眯地問。亭亭將嘴裡的油條咽下去,“無事不登三寶殿,無事獻殷勤,說吧,有什麼事?”“亭亭你這麼說多傷感情,好象哥對你好就是有什麼企圖似的。”潘公子雙手捂著胸口,做西子捧心狀。亭亭抽了抽嘴角,“歐罷,有P快放!”亭亭再了解潘公子不過,他哪一天轉性了向她示好,多半都是有目的的。潘公子嘿嘿一笑,也不惱,“好好,我說,我說。下個月吉年吉月吉日吉時……”見亭亭又瞪眼睛了,潘公子趕緊說正題,“大郎結婚,你陪我一起參加罷。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