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1 / 1)

高中這三年來,不管大家怎麼捕風捉影,我跟茄子始終秉持著“腦殘粉”的自我修養,堅信自己的女神不會愛上任何一個凡人,除非這個凡人是自己。可是現在枷辰卻告訴我們,她跟他表白了。枷辰這輩子就不知道什麼叫作開玩笑,他說是,那就肯定是了。茄子唉聲歎氣了一會兒,不再講話,活躍氣氛的重擔交到了我身上,可是憑什麼啊?我也是那個還沒談戀愛就已經失戀的人啊,我也很受傷啊。於是向來話多的我也沉默了,任由尷尬無聲地蔓延。我開始想蘇冉沫,想那個一分鐘前還美好到叫我心醉的姑娘,現在她依然美好,卻叫我心碎。至今我都忘不了2007年夏天的那場開學典禮,她代表我們這一屆新生發言。女孩拿著整潔的稿紙,微微拘謹地走出人群,來到台上,在長達一星期的軍訓後還能保持白皙的皮膚,光這一點已足夠吸引目光了。女孩紮著馬尾,一張略帶嬰兒肥的娃娃臉,說不上多麼驚豔,但一舉一動都流露著孩子氣的純潔和天真。我知道這年頭純潔已經成為一個諷刺人的詞,但我還是願意用純潔來形容她。她就是那種經常在溫馨日劇裡出現的鄰家女孩,乖巧、甜美,一顰一笑都散發著四月暖陽的乾淨味道。她發言了三分鐘,台下的男生便沉醉了三分鐘。發言完畢,她認真朝台下鞠了一躬,腦袋後麵的馬尾倏地落在了前頭。她趕緊直起身把馬尾撥回去,靦腆地笑了笑。站在我身後的茄子看呆了,他突然問我:“第三次世界大戰什麼時候開始啊?”“乾嗎?”“我好想為她戰死沙場。”換平時我肯定會罵他傻,但那天我沒有,因為我也想那樣。轉眼上了高二,跟教導主任鬥智鬥勇了一年後,同學們漸漸不再懼怕儀表檢查。和所有愛美的女孩子一樣,蘇冉沫也把頭發留長了,不過她膽子小,平日裡依然紮著馬尾,隻有在上體育課時才會將頭發披散下來,拉著女同學的手,一起在操場走著圈。這也是我跟茄子愛上靠窗位置的一個重要原因,對於蘇冉沫班上的體育課,我倆記得比自己班的體育課還要清楚。我們明目張膽地歪頭、托腮,期待著蘇冉沫的出現。熱身操結束後,她便拉著同學開始走圈,當她經過教學樓下時,我們能看清她臉上的酒窩和發夾的顏色;當她走到操場儘頭時,則隻剩下一個模糊的白影。蘇冉沫就像一個公轉的小天體,離我們時近時遠,但真正的距離,永遠遙不可及。有一天茄子終於受不了了,他決定了一件非常盛大但在我看來異常愚蠢的事:寫情書。他揚言要用自己的才華和毅力征服她。毅力他或許有那麼點兒,但才華真沒有。這導致我給茄子當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槍手,後麵寫煩了,我便開始抄周傑倫、孫燕姿、林俊傑、五月天的情歌歌詞。茄子像個虔誠的教徒,每天放學後準時把那些蹩腳的情書塞進人家的抽屜裡,期待著奇跡的出現。奇跡沒有出現,這早在我的預料之中。茄子賊心不死,又想辦法弄到了人家的手機號碼,跑去QQ空間收集了紮堆的三流笑話,以匿名的方式對蘇冉沫進行轟炸,美其名曰逗她開心,可惜人家一點兒都不開心,聽說嚇得直接關機了半個月。茄子終於放棄了,他歎了口氣,又問了一遍:“第三次世界大戰什麼時候開始啊?我要為她戰死沙場。”我胡亂想著,茄子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他還是接受不了,突然站起來,神經病似的朝著腳下的汐江大罵了一通臟話,罵完後他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一屁股坐下來,再也懶得動一下。“什麼時候的事情?”我終於問了。“今天下午,我換到1班,當時教室裡隻有我跟她,她跑過來跟我說她叫蘇冉沫,一直喜歡我。”枷辰頓了下,他說話一直很慢,“其實我認識她,之前經常聽你們講起。”“你答應了?!”茄子湊上來。“沒有。”“拒絕啦?”我心中一喜。枷辰搖搖頭:“當時事發突然,又有其他同學進來了,我什麼都沒來得及說。”“你喜歡她嗎?”我又問。“不知道。”“什麼叫不知道?”儘管我努力控製,但還是顯得咄咄逼人。他沒有回答,而是朝我投來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你呢?你真的喜歡她?”我愣了一下。“喜歡啊,美女誰不喜歡啊。”我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早了,回家吧。”說完我就起身了,拍了拍屁股上的雜草,往前走。“小離。”枷辰果然喊住了我。但我一點兒也不想回頭,也不想上演跟好兄弟搶女人的戲碼,這太傻了,況且我必輸無疑。我故作瀟灑地揮揮手:“喜歡就在一起唄,挺好的,肥水不流外人田。”——肥水不流外人田?什麼跟什麼,真蠢。無疑,蘇冉沫跟枷辰表白一事對於我和茄子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謝天謝地的是,分班結束後正好是雙休,我倆有足夠的時間給自己加幾場苦情戲,用以緩解悲傷。星期六晚上我跑去找茄子,然後我們上了他家天台,彆誤會,不會跳,純粹是找個地方喝酒。罐裝的青島啤酒,老實說,口感還沒有可樂好,苦澀得要命,但我們告訴自己喝的不是啤酒,是寂寞。我跟茄子就那麼一罐接一罐地喝,希望快點兒喝醉,然後借著酒勁跑去找枷辰大吵一架,三人站在瓢潑大雨中上演一出“我拿你當兄弟,你卻想上我女人”的狗血戲碼,再或者抱著吉他去蘇冉沫家樓下連唱一百首情歌,唱到聲嘶力竭,唱到感動世界,唱到載入史冊。然而並沒有。事實是,第二天我跟茄子昏睡了一整天,直到第三天也沒緩過勁來。周一大清早,我跟茄子拖著幾乎殘廢的身體參加升國旗儀式,國歌奏起,五星紅旗冉冉升起,接著校長便開始發言,也不知講了多久,我隻覺得魔音繞耳,天旋地轉,最後“哇”的一聲,吐到了茄子的校服上。茄子一點兒也不恨我,感激涕零地說“謝了兄弟,我終於可以睡個回籠覺了”,立刻以回家換衣服的名義找班主任請了半天假。我們本以為整件事已經告一段落,誰知另一個晴天霹靂又滾滾而來。早自習時,重新組合的3班完全沒有生疏感,氣氛空前融洽,大家熱烈地議論著今日頭條八卦:——啊,你聽說了沒有?蘇冉沫追到枷辰了!——真的假的?枷辰答應了?不可能吧。——千真萬確,我的情報還有假?星期天有人看到他們一起逛街了!在步行街南門口的KFC。“喂,你跟枷辰不是好朋友嗎?這事是真的吧?”一個八卦的女生伸手推了我一下。我心想:同學,咱們很熟嗎?我連你名字都不知道,你能不能矜持點兒啊?“煮的。”我沒好氣地扭過頭,繼續睡覺。中午茄子來學校了,他幫我打了飯,拿回了教室,開口就問:“喂,他們的事你知道了吧?”“什麼事?”我狼吞虎咽,假裝很餓的樣子。“彆裝了,全校都知道了,大家都在議論,就差給他倆舉辦一場世紀婚禮了。”茄子難得深沉地歎了口氣,“我剛在食堂跟枷辰碰麵了,約好了,這個星期天一塊去燒烤。我,你,枷辰,還有她。”“蘇冉沫?”這個問題真是多此一問。茄子點點頭。“你不介意?”我有點兒蒙,心想:茄子,你不應該操刀去1班,把枷辰那小子殺之而後快嗎?你現在這麼鎮定是要怎樣啊?說好的失戀聯盟呢?說好的難兄難弟呢?“這兩天我想通了,你說得對,不就一女人嗎?咱們的征途可是星辰大海林誌玲。”“我不喜歡林誌玲,我喜歡劉亦菲。”“行,我林誌玲,你劉亦菲。”說完我倆都笑了,被自己給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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