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映堅持了一下，被閔璐用車門隔絕在外。坐在後排的警察看著閔璐潑辣的樣子，忍不住說了句：“小姑娘挺厲害啊。”閔璐白了他一眼，推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座上。閔璐讓程一恒陪著路嘉坐在後排。程一恒的手一直放在路嘉的肩膀上，沒有拿起來過，而穿著皮衣、戴著鴨舌帽的路嘉一直把頭埋著，一言不發。閔璐通過後視鏡看到他們兩個，擔心地問了一句：“程醫生，你臉上的傷沒事吧，要不要先去處理一下？”程一恒搖搖頭：“我沒事，先配合警察去派出所做筆錄吧。”提起這件事情，閔璐就一肚子火：“路嘉，我記得你的本命年已經過了吧？！你怎麼這麼倒黴呢？跟華庭的事到底還有完沒完了？下次如果再讓我遇到這些挑事兒的，我就打爆他們的狗頭！”“注意一下你說話的方式，你現在是在警車上！”坐在後排的剛剛被閔璐白了一眼的警察大聲道。閔璐雙手抱於胸前，又翻了個白眼，沒搭理警察，繼續念叨：“路嘉，你抬起頭來好嗎？你這樣子真的很像喪家犬啊！”一路上，閔璐都在憤憤不平地念叨，坐在後排的警察三番五次開口喝止，差點兒跟她吵起來，在真正吵起來之前，他們終於順利抵達了派出所。開車的警察在停車時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總算送佛送到西了，還好沒在我開的車上打起來。”進了派出所，兩個女民警過來給閔璐還有路嘉單獨錄筆錄，程一恒跟魏映還有惹事的小年輕被拉到另一邊去了。程一恒跟路嘉分開時，路嘉表現得有點兒奇怪，抓著程一恒的手不肯鬆開，但頭還是一直埋著。閔璐納悶了，心想，路嘉這一路一言不發，又不肯鬆開程一恒的手，難道在她被魏映拉出去的那幾分鐘裡，路嘉就被打成了自閉症患兒？還是說，路嘉被打出了印隨行為（印隨行為是指一些剛孵化出來不久的幼鳥和剛生下來的哺乳動物，將它們所見到的第一個移動的物體當作母親的行為）？女警察掰了幾下路嘉抓著程一恒的手，好不容易掰開了，路嘉哭喪著抬起頭來，惹得在場的人(包括閔璐在內)都忍不住捧腹大笑。路嘉的眼睛不曉得挨了誰的拳頭，腫得跟個桃子似的，整個眼眶都腫了起來，眼球就陷了進去，隻剩一條縫。“彆笑了！”路嘉急得想打人。閔璐拉開路嘉遮住眼睛的手：“遮什麼遮啊，讓警察們都好好看看，那邊三個大男人是怎麼欺負一個女孩子的。你們跟路嘉有仇有怨嗎？我們吃頓飯，都能遇見三個不認識的人組團上來打人，你們真是平時在網上當正義使者當習慣了，以為吆喝一聲就能結伴上梁山啊？你們以為自己行俠仗義，牛得不行，實際上，背地裡被人笑話是大傻子，還不知道呢！”“上梁山”三個字成功逗笑了派出所裡剩餘的人，甚至在小年輕那邊錄筆錄的警察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程一恒摸了摸路嘉的頭，說：“沒關係，我就過去一會兒。”路嘉沒臉去看程一恒。程一恒一走，路嘉就“嗚嗚嗚”地撲進了閔璐的懷裡：“這下好了，我要醜死了。”閔璐笑得肚子疼，還沒緩過來：“我看你不是要醜死了，而是要蠢死了。”在做筆錄時，本來大家都好好的，女警察一個勁地安慰路嘉、閔璐：“現在這個社會，很多人就是太浮躁了，你們彆太往心裡去，這事兒過了就過了，最重要的還是過日子。”突然，那邊的小年輕開始拍桌子大吼：“我們這是為了正義！華庭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必須要有人為她的死負責！華庭是我們捧在手心的小公主，怎麼可以任人這麼欺負！”鬨了半天，原來他們是華庭的粉絲，但路嘉無法肯定是不是華庭的真粉，畢竟華庭在世時，並沒有這麼高的人氣，反倒是她去世之後，大街上隨便碰到的一個路人，都可以聲稱自己是她的粉絲，要為她的死伸張正義。路嘉往那邊看了一眼，閔璐立刻把她的頭掰正，說：“彆看。沒什麼好看的，也彆去聽。”小年輕嚷嚷幾聲後，被警察的聲音蓋過去了，隱隱約約聽到程一恒開始在那邊說話，說了幾句之後，那幾個小年輕就沒聲了。閔璐頂了頂路嘉的肩膀：“沒想到，你這小男友還挺靠譜。”路嘉捂著眼睛，心情稍稍好了點兒，偷笑了一下，然後擺出很正經的表情：“彆這麼說，他不是我的小男友。”“現在不是，以後也會是的。”路嘉跟閔璐在這邊討論程一恒討論得熱火朝天，率先做完筆錄的魏映走了過來。其實，是因為魏映的經紀人跟律師來得及時，警方不敢怠慢，就讓他先做完筆錄，他現在已經可以走了。魏映自知理虧，有些不好意思，就站在離路嘉跟閔璐一米遠的地方，用非常小心的語氣說：“路嘉，我……對於今天的事情，真的非常不好意思，當時的情況太混亂了，我腦子也跟著混亂了，真的……真抱歉，我不是故意要丟下你的。”說話的時候，魏映的目光一直落在路嘉的拐杖上。程一恒在上警車前打了個電話，不久後，他的律師也趕了過來。他的律師跟魏映的律師似乎很熟悉，兩人聊了幾句後，大概了解了情況，他繼續做筆錄，他的律師就在一旁守著。魏映一過去，路嘉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她坐在那裡，埋著頭，一言不發。閔璐看到路嘉這副頹喪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看到魏映委屈巴巴、假惺惺的樣子，就更生氣了。閔璐站起身來，直接把拐杖推倒在魏映麵前：“看什麼看？知道路嘉腿腳不方便，還把她一個人扔在那裡？”魏映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他是個很愛耍帥的人，基本沒被人這樣拂過麵子，但在閔璐麵前，他就忍了，聽著閔璐風暴式的批評。“魏映，我真的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大家都是朋友，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你簡直就是人品有問題。”這句話說出來之後，魏映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人品？”他歪著頭問了一句，然後蹲下身，將路嘉的拐杖撿起來，表情有了明顯的變化，“閔璐，在那種危急時刻，更能凸顯的不是人品而是本能吧？再說了，你口口聲聲那麼重視路嘉，我拉你跑的時候，你不也跑了嗎？又不止我一個人把路嘉扔在現場。”魏映的穿著打扮很潮。本來他說話就有點兒不客氣，好不容易剛才服軟了一下，被“人品不好”幾個字刺激以後，更是話中帶了諷刺。閔璐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她著急解釋：“那是因為……”解釋了半天，閔璐想不出好的理由，被魏映打斷：“那是因為……在你心裡，其實路嘉沒有那麼重要吧？閔璐，你知道我是在意你、擔心你，才會在那麼危急的時刻不忘拉著你的手。”話題轉得太快，魏映突然深情地表達起自己的心意來，搞得在場的人都有點兒無所適從。這個時候，隻有路嘉能給他們台階下了。路嘉拉了拉閔璐的手，小聲地說：“璐璐，算了吧，魏映不是故意的。”這句話成功地點燃了閔璐的鬥誌，她好像突然獲得了跟魏映吵架並且製勝的法寶，借著路嘉的話往上爬：“他怎麼就不是故意的了？他做的哪件事不是故意的？是故意假裝不知道你喜歡他還來追我，還是故意假裝覺得你不會受傷啊？”也許是閔璐的自我防禦機製太強了，這話一出，小範圍內的人都安靜了，那邊的程一恒也聽到了閔璐的話。路嘉本來就腫著眼睛，苦著一張臉，現在臉上的表情看上去更難看了。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她垂下頭，視線飄忽不定，落在閔璐身上，又落在魏映身上，然後單腳跳過去，拿回自己的拐杖，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程一恒麵前，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問：“可以走了嗎？”程一恒握了握她的手，轉過頭去問警察：“筆錄做好了，我可以走了嗎？”警察看路嘉的狀態不怎麼好。他們看了帶回來的現場視頻後，找了幾個證人跟日料店的服務員了解情況，弄清楚是小年輕先動的手，並且雙方都有受傷，讓小年輕給路嘉他們道個歉，這件事就算翻篇了。但是，小年輕們遲遲不願意道歉，並且還打算看閔璐、魏映跟路嘉三人之間爭吵的笑話。“算了，我們先走吧。”路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