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燁開車來的這一路他極其沉默。得知好友華暮生病入院,他第一時間趕來,便看見坐在醫院長廊上捂臉痛哭的她。華清不想和他說話,也沒心情繼續和他說話,“清清,我現在已經聯係到了阿頁,她明天下午到。”而她靠著椅背,看著淩晨的夜,籠罩在陰雨中,淅淅瀝瀝的小雨,就像她此刻的心情,真是陰雲密布。華清覺得或許阿頁回來是個挺好的轉機,深夜一直守在大哥病床邊,從到醫院開始,她習慣守在病房,生怕再生出什麼波折來。---她已經兩天都沒有回來了,厲延卿給她打了兩個電話,也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一開始隻覺得是她生氣不願意搭理自己,後來越想越覺得有些反常,她以前從未這樣,便趕緊聯係胡慈,打聽得知華清的大哥生病了,她現在在醫院;他瞬間懊惱,一路飆車過去,三個多小時的路程,心急如焚,生怕她再次走進死胡同,他終於知道了那天晚上她接完電話的的失常和絕望的源頭,終於知道她為什麼在他提出讓喬森送她之後依舊堅持立刻離開……厲延卿握著方向盤,中途看了手機屏幕依舊暗著,她依舊沒有打電話過來。也對,她現在一定滿心都在擔憂她的大哥,哪有時間給自己回電話?醫院病房,厲延卿不僅看到了自己牽掛多日的妻子華清,也看到了另一個男人。在這之前,他已經與這個男人有過交集,他知道胥燁對自己的妻子依舊不肯放棄,隻是這樣的堅持毫無意義,所以胥燁曾說,華清嫁給你,不是因為喜歡,而隻是因為一時模糊了感情,模糊了感動和愛,胥燁說華清因為當年被挾持,而厲延卿救了她,所以誤把感激依賴信任當做喜歡。感激嗎?依賴嗎?信任嗎?不是喜歡嗎?結婚之後,厲延卿不能說自己很了解她,但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在情感上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擅長隱忍克製,年少艱難卻依舊獨立堅韌,敢於承擔,待人善良有度,對待感情誠懇且直接,從不壓抑自己的喜歡 ,所以胥燁說華清不愛厲延卿顯然隻是想故意誤導他。胥燁故意誤導厲延卿,試圖挑起夫妻間的矛盾,多半是源於嫉妒,他嫉妒華清對厲延卿的喜歡,無望,他覺得自己再也挽回不了華清的心。胥燁剛進入公司的那一年,戀人華清不過是個整天活在象牙塔裡麵的大學生,心性單純簡單,但當時的他一心隻裝著得不到的多年好友蕭水音,後來華清離開,胥燁事業越做越大,名利雙收,本來就出色的樣貌,自然不會缺乏女人,可是他卻覺得自己的心好像生病了,會在白天的時候出現幻覺,好像到處都是她的影子,晚上做夢的時候,夢裡也都是一個圓臉姑娘,但是夢裡夢外如出一轍,那個姑娘離他越來越遠 。於是在接下來的年月裡,他試圖和不同的女子接觸,藏匿著自己對於那個圓臉姑娘的深刻情感,用最煩雜的工作不動聲色的麻痹自己,但是卻隨著時間思念入骨,與日俱增。---厲延卿站在那裡,覺得自己是不是來遲了,才會看到這一幕,但感情的世界裡到底是他來的遲了還是胥燁早已出現?華清趴在病床邊睡著了,所以胥燁輕輕走過去,抱起熟睡的圓臉姑娘,將她放在病房一角的沙發裡,然後拿起沙發上擔著的一條薄毯,細心給她蓋好,毯子下垂一角,垂落在了病房的地板上,也讓厲延卿的心臟冷到了底。他覺得自己好像闖入了彆人的世界,所以準備悄悄離開,在心裡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他試圖安慰自己,隻是蓋個毯子,這沒什麼可生氣的,華清醒來,視線越過正在幫自己蓋毯子的胥燁,隻看著從病房門口轉身的厲延卿的背影,眼神不再淡漠。她想,他是不是又誤會自己和胥燁的關係了。因為急著追他,華清甚至沒來得及把鞋帶係好,這樣狼狽地出現在電梯門口伸出手擋住電梯門的時候,厲延卿看見她的模樣微微一驚。“厲延卿……”她跑的太急,額頭上都是汗,她害怕電梯門一旦關上,一切都會消失不見。兩人麵對麵坐在咖啡廳,幾日前的爭吵還曆曆在目,“為什麼不接我電話?”她聽到這話,眉毛稍抬,“因為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辦法心平氣和的和你說話。”厲延卿看著她:“為什麼這麼說?”“老實說,我是個挺不會處理矛盾的人,我也知道我們兩個沒有什麼感情基礎,你一開始也不喜歡我,是我一直跟在你身後,才有繼續的可能 ,”頓了頓,她接著說,“但是我喜歡你,可是喜歡不能解決一切。”厲延卿沉默著。華清見他不說話,忍不住加了一句:“其實我知道有時候很多事情你都放在心裡,不願意和我說,”“我隻是怕你會想多,因為我比你大幾歲,又結過婚有孩子,其實很多時候,我看著你一個人什麼都不願意和我說,挺著急的,我想為你分擔一些。”她聽到這裡終於抬起頭,烏黑的眸子盯著他。“我不是在防著你,隻是習慣了一個人處理很多事情。”頓了頓,她繼續開口:“我上次說的那些話隻是一時氣話,你不要生氣。”她說她我為什麼要信任他?這句話的殺傷力顯而易見。從她說第一個字開始,厲延卿就一直看著她,摩挲著無名指上的婚戒。微微垂著的眼簾,掩住了許多的情緒。直到這時,他才慢慢抬起眼,認真的盯著她的眼睛,“我不會和你生氣。”“嗯,大哥的情況很不好,我要在這裡陪著他,我不放心任何人照顧他。”“好,那我也在這裡陪著你。”華清說不感動是假的,隻是還沒開口,他的手機就響起來,厲延卿看看手機號碼,“我接一下,”便接起電話,“不用,你告訴他,推遲,我不在公司,沒時間。”你看,厲延卿總是很忙,她感動是感動,但是卻不好意思讓他陪在自己身邊,雖然清楚的知道如果他陪著自己,起碼稍微心安一些,“你回去吧,過幾天,我哥情況好一些,我再回去。”“我想留下陪你。”他聽著她讓自己回去,略帶失望,“我一個人真的可以。”她口氣平淡,頓了頓,她說,“這樣的時候,我還是希望自己一個人待著。”他不再開口,隻是臉色並不算好。看著她進了醫院電梯,他卻仍未走,隻是依舊站在原地,出著神。然後一扭頭便看見胥燁身邊跟著一個瘦削的戴著眼鏡的姑娘,厲延卿知道,這應該就是華清之前提起過很多次的那個叫做阿頁的姑娘。在這樣的時候,胥燁知道華暮需要的是阿頁,知道華清需要的是華暮配合治療尋求一線生機,而自己到底知道什麼呢,可以為她做什麼呢?!三十多年,第一次這樣挫敗,無可奈何。“好久不見,延卿哥。”他聽到聲音回頭瞥去,看著蕭水音沒開口。她搶在厲延卿前頭繼續好脾氣耐著性子開口:“你怎麼在這?”厲延卿微微蹙眉,心裡明了,估計蕭水音還不知道華暮住院的消息,便隨口說,“來看朋友。”“哦,這樣嗎?那我怎麼聽說,有人看見華清和胥燁一起出現在這醫院?”他注視著她的眸子,冷著臉,“恐怕是彆人看錯了。”“好,就算是看錯了,但是這照片有錯嗎?”她依舊微微笑著,從包裡拿出那日在醫院,胥燁強吻華清的照片。他看了一眼蕭水音,並沒有打算接過她手裡的照片,語氣冷淡繼續說,“和你無關,蕭水音,”說完轉身就要走,“十分鐘。”她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我隻要十分鐘就行。”他沒說話,隻是冷冷甩開她的手。“那麼,五分鐘……不然這照片我就給雜誌社。”“蕭水音,不要試圖威脅我,我說過,我不喜歡你,你也不要再妄想可以動搖我和華清之間的關係。”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這是當年蕭涵留下來的遺書。”她從包裡翻出早已準備好的東西,“我去拜訪嬸嬸,她拿給我的,如果你看了這遺書,或許可以了解到她當年自殺的真相。”“說完了嗎?”卻不伸手去接那所謂的遺書,她固執地堵住了他的去路,將那封遺書塞在他的掌心,“我不相信你會對蕭涵這麼絕情,連她的死都不在乎。還是說你在害怕什麼?你害怕這件事情真的和華雷明有關,你無法繼續麵對華清?”他忽然感受到一種密密麻麻的痛苦與掙紮,看了她一眼,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