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上去和小斌弟弟聊會天嗎？”宋明指著二樓。“和他有什麼可聊的？你們有啥事直接問我就行。”馬前顯得極為不開心。“例行詢問。”“這件事與他沒有什麼關係吧？”馬前的臉上明顯出現了一絲恐慌。宋明將這一切都看在眼中，馬前的變化說不上是因為對馬小斌的擔憂，還是……？宋明心中推測，或者這件事與馬小斌也有某種關係。“彆擔心馬先生，我隻是例行詢問。”石軍也不解地看向宋明，不過從對方堅定的眼神中似乎看不出他的想法，隻好安撫馬前道：“我想這個應該沒什麼關係吧？”宋明告訴石軍：“一會和馬先生詳細聊聊公園的坐標和見證人的詳細特征。”然後自顧自地走上樓去，其餘的兩名刑警有一句沒一句聊天的同時，也在四處取證拍照。宋明走上去打了一聲招呼便是讓他們先行離去了。馬小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捧著一本雜誌無聊的翻閱著。他好似感應到宋明到來，突然抬起頭看向宋明。“叔叔好。”“看什麼了？這麼認真？”宋明走過去，拉起屋子中的一把椅子後坐在馬小斌旁邊：“我想問你點事兒！現在方便嗎？”。“是關於表舅的事兒嗎？”馬小斌抬頭看向宋明。“是，差不多吧！”“哦，可是我什麼都不知道。”“沒關係，不知道的就說不知道，我隻是做一個參考而已。”宋明拍了拍他的肩膀。馬小斌放下手上的雜誌，抬頭看向宋明：“叔叔要問什麼？”。宋明沒有立刻回應，而是看向四周。屋子相比前兩次來說，整理得乾淨了不少。不過就倆父子而言，這麼狹小的空間再擺上了一張死者的遺容照，看上去到是有些冷清和詭異。馬小斌學習桌前麵有個小書架，上麵沒有漫畫或者是學習資料，隻有百科全書：《視覺之旅：神奇的化學元素》，《致命元素》、《相同與不同》，《機械構造》等化學與機械的科普書籍。引起宋明注意的是在書架的右上角，上麵用一個銅絲編製的螞蚱，腿和觸須都精致的表現了出來。以銅絲來編製螞蚱本身就是一個很艱苦的活，實在很難想象一個心思細致到怎麼樣的人。才能做出這個東西。“這個真漂亮，是你做的嗎？”宋明指著銅螞蚱問道。馬小斌瞄了一眼，微微點點頭。“哦！”宋明發自心底的驚歎，“你的手真巧，這完全可以拿去做展售。”“這隻不過是隨手做的而已。”馬小斌不以為然。“看來你很喜歡化學和機械學之類的？”“還好吧！對了叔叔，你要問我什麼事？”馬小斌似乎沒有心情與宋明閒聊。“其實也沒什麼，”宋明調整了坐姿，“那天你去哪裡了？”“那天？”“禮拜三，也就是你表舅去世的那天。”“哦，好像在家吧！”馬小斌不確定地說道。“沒去學校？”“肚子疼，早晨請假了。”“哦哦，這樣啊！”宋明點點頭，看向馬小斌：“七點至一點你在做什麼？”。“七點到一點？”“嗯，或者說你爸爸離開後你在做什麼？”男孩歪頭想了一下，然後回答道：“去門口玩了會，然後看書!”“你自己一個人？”“沒有，和鄰居小胖。”男孩的聲音始終沒有一絲畏懼。馬小斌呼了口氣，轉過身體來與宋明麵對麵。宋明想，他的眼神一定是充滿了懂事乖巧。然而，男孩與他直視的目光中卻沒有那種味道。在他的眼神中，宋明看到了無儘的絕望與空洞，在這種目光下，自己倒像是科學家試驗的小白鼠，讓人不寒而栗。這是宋明多年來從未有過的感覺。“你們玩什麼？足球嗎？”宋明平複下心情，儘量以輕鬆的口吻詢問。“沒有，在小胖家看電視。”馬小斌依舊與他直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這種笑容與他的眼神完全不符。“是什麼電視節目？”馬小斌說了節目的名稱，不同的是他看的並非現在大受歡迎的奧特曼係列，而是一檔紀錄片《動物世界》。宋明問了當時播放的內容，馬小斌沉默了一會才開口。他的說明仔細而明確，讓人一聽之下，即使沒有看過那個節目，也能理解大致的內容。“你們看到幾點？”“大概快十二點。”“然後回家看書？”“是的。”“期間你爸爸回來沒有？”“沒有。”“你爸爸要忙那麼多事，一天應該很累吧？”“嗯……”馬小斌似乎在這個問題上很失望，小聲回答，然後歎了一口氣，看向了窗外。宋明順他的眼神看過去，黃昏的窗外一片紅色，窗上的鐵柵欄冷冰冰的，宋明隱約能感覺到他的孤獨。“好吧!打擾你了，好好用功，將來賺錢再好好報答你爸爸。”宋明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嗯！”馬小斌的回答中充滿了苦澀，從他的表情中看的出來，明顯感覺不到上次他對父親那種熱愛，仿佛一切的感情隻是做出來給人看的。他不知道眼前這個小小年紀的孩子到底經曆了什麼，從他的言談舉止中，以及所表現出的眼神中，宋明能感受到他似乎沒有表麵那麼開心。究竟一個十多歲的孩子遇到多少事？才會讓他有那麼多複雜的感情來隱藏自己？這是宋明完全不了解的。與李慧的兒子何學文相比，這個看上去如此懂事的孩子太過聰慧，失去了那種童年該有的淳樸童真，反倒是充滿了一股早熟的睿智與縝密。宋明與石軍帶著其餘兩名同事回到專案組，和石軍對照了詢問馬前的口供，並沒有在倆人的陳述中發現重大衝突。按照馬前的所說，十一點半吃完飯後自己所在的地方有人證明，而且恰好那天還與目擊者聊了很多，之後便是去上班。如果按照這個推理，他有足夠的不在場證明，不過一切的都得經過警方調查取證後才能確定。反倒是馬小斌讓宋明一直心中有一團解不開的迷，他現在很想知道這個小孩內心的世界。“在想什麼？”石軍衝了一杯咖啡遞給宋明。道了一聲謝接過咖啡，宋明雙手握著杯子說道;“刹那間，我似乎從馬小斌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又想起你父母了？”宋明久違地露出一個微笑，點點頭。“作為兄弟，我能理解到你內心的痛苦，從你十二歲叔叔和阿姨去世後，你便再也沒有了笑容，很多人因此開玩笑給你取外號冷麵神探。我是多希望你能和其他人一樣，開心的時候笑出來，痛苦的時候哭出來，最起碼，你還有我這個兄弟。”“經曆了內心最深的絕望，一切的笑容是顯得那麼淺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