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9 有始無終 芳心他移(上)(1 / 1)

順治十六年三月。內務府選秀,不過剛過八歲的木蘭被選進宮中,因為長相秀氣,又聰明伶俐,做事穩重利索,便被分去了乾清宮,給大宮女和嬤嬤打雜。木蘭本是員外郎的女兒,最不受寵的庶次女,為了替長姐選秀,才進了宮中為宮女的。做事,伺候人,是木蘭最常做的事情,所以進宮後,她比其他小姐更得心應手,所以才有了被分去乾清宮的機會。乾清宮是皇上的寢殿,皇上待下向來寬厚,以至於乾清宮的宮女嬤嬤太監,都友好和善。帶著木蘭的大宮女叫嵐靈,木蘭便喚她嵐靈姑姑,嵐靈姑姑對木蘭很好,更像是娘親般幫她助她,疼愛她。在乾清宮住了一段時間的木蘭,便暗道,她所有的不幸都在進宮後,消失了。便是跟在嵐靈姑姑身後一輩子,哪怕年滿二十五歲,可以像嵐靈姑姑一樣不出宮,也是願意的。木蘭在乾清宮過的自在,除了不能亂跑去大殿那邊,她都可以隨意走動的,左右有嵐靈姑姑護著的。木蘭第一次在殿外見到二阿哥和三阿哥的時候,鬨出了笑話來,讓那些年長的宮女嘲笑她沒有及時請安。幸好二阿哥性子和氣,沒有罰她,輕輕揮手讓她退了下去。但自那以後,她便清楚,在這後宮裡,她什麼都不是,卑微,低賤,是她身份的不二稱呼。可想到家中的爹,大娘,哥哥,長姐,她還是想要留在這裡,至少這裡還有嵐靈姑姑。為了嵐靈姑姑,木蘭也更努力的做事,更努力的學習,她要成為嵐靈姑姑那樣的大宮女,掌事宮女。那樣,不會被那些年長的宮女欺負,不會被小太監欺負。順治十八年正月。就在木蘭以為,自己隻要再煎熬幾年,就能長大,就能有所地位的時候,皇上駕崩了。隨著皇上的駕崩,乾清宮的主人換了,大總管換了。三阿哥玄燁成了新皇帝,住進了乾清宮,他比木蘭還小兩歲,卻要帶著厚重的朝冠,穿著厚重的朝服。木蘭到底被教養了兩年,也能獨自做事了,又因為年齡與新皇帝相近,嵐靈姑姑便將她分去給新皇帝使喚,侍奉茶水點心。第一次進大殿的木蘭,心中難免緊張的,嵐靈姑姑也安慰她許久,讓她如常一點,不必緊張就可以了。木蘭端著茶盞小心翼翼的走到了玄燁麵前,低聲說道,“皇上,奴婢給你奉茶。”玄燁年歲雖小,經曆了這麼多,也懂事了不少,伸手想要接過茶盞,就在這個時候,門口傳來小太監的唱聲,“慈和皇太後娘娘到。”玄燁一個激靈,手一抖沒接穩茶盞,反而將它掃落在地上。“啪嚓嚓”的聲音驚的木蘭撲通跪了下來,“奴婢該死,皇上饒命,皇上饒命!”玄燁沒來得及說話,就起身迎向了已經進來的慈和皇太後,“兒臣給額娘請安,額娘吉祥。”慈和皇太後臉色不是太好,進來後,都沒先讓玄燁起身,而是徑直走到椅子上坐了下來。坐好後,慈和皇太後才開口說道,“皇上起來吧。”“多謝額娘。”玄燁這才起了身,走到慈和皇太後跟前。玄燁這一起身,便將跪在地上的木蘭,以及一地的碎片茶盞讓慈和皇太後看的一清二楚。慈和皇太後冷冷的瞪著木蘭,斥責道,“笨手笨腳的賤婢,怎麼連皇上都服侍不好!”“太後娘娘饒命,太後娘娘饒命。”木蘭被嚇的都快要哭出來了,可是忍著淚水不敢流出來。“額娘,”玄燁瞥了木蘭一眼,開口對慈和皇太後說道,“剛剛是兒臣沒注意打落在地上的,你何必跟一個宮女計較。”慈和皇太後被玄燁的話給驚住了,臉色更加難堪起來,渾身冷意更甚,“來人!哀家倒要看看,這小宮女是誰教出來的!”慈和皇太後的話音一落,立刻有人上前回道,“回太後娘娘的話,木蘭是嵐靈姑姑親自教養出來的。”“那就把嵐靈帶來!”慈和皇太後冷冷的說道。沒一會兒,得到消息的嵐靈姑姑就趕了過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奴婢見過太後娘娘。”“哼,”慈和皇太後冷哼一聲,“好一個乾清宮的掌事姑姑,不給皇上分一個做事利索的宮女,倒是分了一個毛丫頭賤婢,你存了什麼心思!”嵐靈姑姑餘光瞥了眼跪在地上碎片上的木蘭,心不由得抽了一下,有些疼。嵐靈姑姑小心回道,“回太後娘娘的話,木蘭進宮兩年有餘了,做事向來仔細利索,今日也是第一次進大殿來,估計心中畏懼皇上的龍威,才膽怯的慌了手腳,還請太後娘娘恕罪,給木蘭一次機會,奴婢回頭定會好生管教。”畏懼皇上的龍威?嵐靈姑姑的這一句話,倒是讓慈和皇太後的臉色緩和了一些,便是一旁的玄燁聽了,也對木蘭多看了兩眼。可慈和皇太後來了自然是有目的的,慈和皇太後的冷眼從木蘭身上掃過,看向嵐靈姑姑,說道,“說到底,隻有奴才的錯,沒有主子的錯,既然你說了,這木蘭是畏懼了皇上的龍威才慌了手腳,可你到底沒有想到這一點,也沒有避免這一點,嚇到了皇上,哀家要罰你,你可服氣?”嵐靈姑姑仿佛早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沒有一點兒意外,也沒有一點兒的掙紮,“奴婢請太後娘娘責罰。”“那就好,”慈和皇太後點了點頭,“你管著整個乾清宮,偏生出了這樣的差錯,哀家便也不放心將乾清宮交給你了,你且退下來,哀家另外吩咐人來替你。”嵐靈姑姑深呼吸一口氣後,應了下來,“奴婢遵旨。”一朝天子一朝臣,便是她們這些服侍的人也要分前主和後主的。她服侍了先帝多年,又如何會被新皇帝所容?隻是還沒輪到新皇帝來疏離她,慈和皇太後忍不住先來了一步。“額娘,”玄燁如何不明白今日這一出正好撞上額娘眼跟前的事情,是額娘所想要的,“嵐靈姑姑做的向來都是守規守矩的,你這樣豈不是……”玄燁話沒說完,就被慈和皇太後瞪了一眼,慈和皇太後剛要嗬斥,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咳,咳咳……”咳咳聲讓玄燁聽了心疼,擔憂極了,“額娘,你沒事吧?傳太醫!快傳太醫!”“咳咳,不用了,”慈和皇太後擺了擺手,“已經是老毛病了,便是有太醫來,也是這樣,哀家沒有彆的意思,隻是覺得嵐靈姑姑一時疏忽,沒有安排好事情罷了,哀家到底是為母多憂的心思,隻是想著你能更好些罷了。”“額娘,”玄燁不放心的問道,“不要太醫真的沒事嗎?還是讓人去傳太醫吧。”“哀家真的沒事,”慈和皇太後搖了搖頭,然後拉了拉身側喬文的手,對玄燁說道,“喬文跟著哀家數年了,你也熟悉,便讓喬文來做乾清宮掌事姑姑吧,也好替你打理生活起居,至於嵐靈姑姑,她到底熟悉乾清宮的事情,便讓她先輔助喬文吧。”“額娘,這……”玄燁皺了皺眉頭,覺得有些不妥,“嵐靈姑姑又沒犯大錯。”“哀家知道,”慈和皇太後伸手拍了拍玄燁,“嵐靈以後做的好了,哀家再讓喬文回來,把管事姑姑的位置還給嵐靈姑姑。”玄燁想了想,他沒有理由拒絕,甚至也拒絕不了,便點頭應了下來,“是,兒臣聽額娘的。”慈和皇太後滿意的離開了,然後留下了喬文。玄燁先看向了木蘭,說道,“你快起來吧,隨嵐靈姑姑下去清洗,這裡交給彆人。”一旁的喬文姑姑也開口道,“是啊,木蘭姑娘也得好好看看,可彆受傷了。”“是,”木蘭眼淚忍不住流了出來,卻不敢抬頭,低頭謝恩道,“奴婢多謝皇上不罰之恩。”木蘭被嵐靈姑姑扶著下去了,膝蓋到底因為跪在了瓷片上,受了傷,出了血。嵐靈請了太醫給木蘭醫治包紮,可木蘭更擔心嵐靈的處境。“姑姑,都是我不好,讓你丟了管事的位置,姑姑你打我吧,打我吧。”嵐靈淡笑著搖了搖頭,很是想的開,安慰木蘭說道,“木蘭,你不必自責,今日太後娘娘就是衝著我來的,你要知道,我服侍先帝多年,很多人都會疑心我是否會忠於當今皇上的,太後娘娘這樣做,不過是為母之心罷了,木蘭你要知道,這宮裡並沒有什麼對錯之分的,但不錯就不會被人挑錯的,你將來能護著自己,就是最大的贏家了。”“可是,”木蘭還很是自責,“可是若不是因為我,太後就是想要找姑姑你的錯處,也是不易的。以後還要受喬文姑姑管教,姑姑你如何能受得了?”“好了,”嵐靈姑姑拍了拍木蘭的頭,“喬文姑姑不會為難人的,你且做好差事就好了,明日,你要更加謹慎的服侍好皇上才是。”“明日我還能去服侍皇上?”木蘭驚訝的問,“怎麼會?”“放心好了,會的。”嵐靈姑姑叮囑道,“所以你不要懈怠。”果然,第二日,依舊安排了木蘭去給皇上奉茶準備點心。喬文果然如嵐靈姑姑所說,沒有為難任何人,安排的合理,有序。乾清宮,除了管事姑姑由嵐靈姑姑換成了喬文姑姑,其他並沒有多少變化的。木蘭在嵐靈姑姑的叮囑下,喬文姑姑的教養下,小小年紀也能越發的穩重,也越發的得皇上看重。……順治十八年三月。不到兩個月的生活,讓木蘭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偶爾也能見到那個讓自己覺得安心的少年,夠了,足夠了。木蘭怎麼也不會想到,會有另外一個人的到來,徹底改變了她所有的生活。瓜爾佳氏流素,鼇拜鼇中堂的嫡女,那樣的身份是她望塵莫及,也永遠羨慕的。很多年後,她回憶起流素,都越發的佩服她,莫說皇上,便是她自己也喜歡流素這樣的女孩子,性子直爽,又是漂亮,又是年輕。而流素救了皇上一命,更是讓皇上與流素之間的關係更加快速的親密起來。流素也進了宮,成了乾清宮的奉茶宮女,與她一道當值,與她的關係說不上多好,但也算融洽。木蘭知道流素和皇上之間的感情,也時常製造機會讓流素和皇上獨處,而她在不遠處望風,或者躲起來。這樣的日子,逍遙自在,又有些樂趣,讓皇上也算是過了幾年的無憂無慮。她也無意中聽到,皇上對流素的承諾,承諾會立流素為後。她承認自己是嫉妒的,嫉妒皇上對流素的那份心,那份承諾,那份相守以沫的感情。而她呢?不過是偶爾見到那個人,連多看一眼,都怕心會慌亂的讓人看出異常。她嫉妒,自己不能有被人寵愛,疼愛的可能,她嫉妒,自己沒有那樣的家世,與那個人並肩而立的機會。如果,她是流素多好啊……康熙四年。見到那兩個世家小姐的時候,木蘭才知道人有多貪心,便是成為流素,也做不到無所不能吧?赫舍裡氏茹芳,鈕祜祿氏疏影,都是不差瓜爾佳氏流素的身份,甚至比瓜爾佳流素更得慈寧宮的太皇太後,壽康宮的仁憲皇太後的歡喜。而赫舍裡氏茹芳和鈕祜祿氏疏影的到來,是因為宮中決定為皇上選後選妃了。雖然沒有說的直白,可後宮裡都心知肚明罷了,合宮心情還不錯,流素的心情卻是很是低落的。流素不敢問皇上,因為她知道他能記得,至於他會不會照做,就看皇上自己的了。木蘭替流素當了幾次值,讓流素有時間處理心情,可木蘭沒有想到流素的心情是要付出嵐靈姑姑為代價的。木蘭在殿裡當值,心情不好流素非要去禦花園散心,便求了嵐靈姑姑陪同一起去了禦花園。而嵐靈姑姑沒有回來,死在了禦花園,回來的自有流素。流素的解釋有很多,說她不知道嵐靈姑姑不會遊泳,還說自己腳抽筋了,不然不需要嵐靈姑姑。流素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可木蘭就是無動於衷。她不會原諒流素,也不會原諒自己。她為什麼要替流素當值?如果流素自己去當值,是不是嵐靈姑姑就不會出事?是了,嵐靈姑姑的死,跟她也關係的,她不能獨身清白。“流素,你沒事就好。”玄燁安慰著嚇壞了的流素。木蘭冷眼看著他們,這一刻沒有了羨慕,沒有了嫉妒,隻剩下了怨恨。木蘭親自送走了嵐靈姑姑,也暗暗發誓,一定會給嵐靈姑姑報仇,讓嵐靈姑姑清清白白的走。流素因為太皇太後和皇太後選妃的緣故,又因為嵐靈姑姑的事情受到了驚嚇,所以流素便請了長假,要出宮回家去散心。而木蘭的機會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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