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粹宮。八阿哥握緊拳頭隱忍著自己的怒氣，聽完了陳青平的聖旨宣讀。好，很好，皇阿瑪這是一點兒也沒有情義所給了。而他，還有什麼好猶豫，好放棄的呢？爭，已經是他必須所要有的選擇了！陳青平讀完後，才將聖旨卷好，“貴妃娘娘，太子妃娘娘，奴才已經讀完了，那奴才就先行告退，回乾清宮複旨了。”“陳公公不必急。”柒玥瞥了八阿哥一眼，喚住了陳青平。“貴妃娘娘還有事？”陳青平有些疑惑。“皇上的旨意怎麼沒有說明，這良妃的後事由誰來料理？”柒玥可沒忘了之前八阿哥的質疑，當著陳青平的麵，可得說清楚。陳青平聽了柒玥的話，更加糊塗起來，“貴妃娘娘這話，奴才怎麼聽不明白了？這後宮諸事向來不都是貴妃娘娘你來料理嗎？皇上沒有特彆指明是誰，照理就是貴妃娘娘來料理。”“哦，原來是這樣，”柒玥挑了挑眉，“那本宮明白了，多謝陳公公解惑，陳公公若是還有事，本宮便不留了，陳公公慢走。”陳青平明明白白的將話說了出來，柒玥不信八阿哥還有什麼要反駁的。“貴妃娘娘客氣了，”陳青平也沒放在心上，笑著告退，“那奴才先行告退。”陳青平離開後，柒玥抬頭看向了八阿哥，“八阿哥可還有其他疑問？”若是還有，柒玥不介意鬨到皇上麵前，那麼結果就是，她一定不會接手料理良妃後事。她自己一點兒也沒想接手這事！不等八阿哥說話，惠妃領著管事姑姑走了進來，“貴妃娘娘，嬪妾剛剛看到陳公公出去了，可是皇上有什麼旨意？”柒玥端起了一旁的茶盞慢悠悠的喝起了茶，顯然不想回答惠妃的問話，也是在等八阿哥的回答。“貴妃娘娘，兒臣剛剛心急了，說了些失禮的話，還請貴妃娘娘責罰。”八阿哥沒有之前的憤怒，也沒有一絲難堪的請罪。八阿哥在聽完陳青平的宣讀的聖旨時，就已經下定了決心，這個時候自然依舊隱忍。柒玥聽了八阿哥的請罪，微微有些滿意，她本也不打算讓八阿哥如何難堪，便放下了茶盞，對惠妃說道。“皇上的意思是，良妃的喪禮儀製同平妃一樣。那承乾宮的則因姑姑也是有些經驗的，便讓則因姑姑和惠妃宮裡的則園姑姑一同安排，惠妃覺得如何？”惠妃哪裡有什麼好反駁的？之前已經被不屑的數落過了，這下也隻好認了下來。惠妃開口，對跟著自己來的管事姑姑說道，“貴妃娘娘安排的很好，則園姑姑，那你便聽貴妃娘娘和太子妃娘娘的安排就好了。”“是。”則園姑姑應了，然後衝著柒玥行了禮，“貴妃娘娘萬福，太子妃娘娘萬福。”柒玥得到消息來的時候，也是早有準備的，便從惜若手裡接過準備的賬薄，遞了過去，“則園姑姑便按著這裡的規格，將聽雨軒布置好。”其實，沒有皇上的旨意，柒玥也是知道該如何安排的。畢竟，良妃在宮裡的地位是如何，柒玥心裡很是清楚，皇上不會給良妃追封，就是看在八阿哥的份上，也隻會讓良妃以妃下葬。而之前，夢語被追封為敏妃的時候，就是按照平妃的規格辦了喪禮，那麼這次差不多該是如此，所以來聽雨軒的時候便帶來了賬本記錄。隻不過，在八阿哥質疑前，柒玥之前沒有拿出來而已。“是，奴婢明白了。”則園姑姑接了過來，應了，然後捧著賬薄離開。其他大小事情由則園姑姑和則因姑姑著手準備，柒玥便要處理眼前的。“八阿哥，”柒玥對八阿哥說道，“待會兒內務府就會送來棺木，要給良妃入殮，八阿哥還是隨本宮一同去偏殿候著吧？”八阿哥彆過頭看向了內室的方向，眼圈又忍不住紅了不少，背在身後的手又緊了緊，應了下來，“貴妃娘娘說的，兒臣明白了。”柒玥便起了身，太子妃連忙過來扶著，“貴妃娘娘。”“多謝太子妃了。”柒玥衝著太子妃笑了笑，然後對惠妃說道，“惠妃也是有經驗的，待會兒有其他妃嬪來，就由惠妃招待了。”良妃雖然不是一宮主位，但位份到底也是實的，低於她的妃嬪都要過來守孝的。“……”惠妃。說完，不得惠妃同意，柒玥便帶著太子妃，帶著含卉離開了聽雨軒的正廳，去了最近的鐘粹宮其他偏殿。八阿哥看著柒玥等人離開後，沉默的眼神裡多了幾分恨意。“八阿哥。”惠妃有些心虛的喚了八阿哥一聲。“惠妃娘娘，”八阿哥回過頭來，衝著惠妃行了一禮，“兒臣沒有彆的所求，隻求額娘能順順利利的下葬，沒有其他差錯，求惠妃娘娘成全。”八阿哥一句話，將惠妃原本打算的小心機給打消的一乾二淨。惠妃張了張嘴巴，歎了口氣，“八阿哥說的，何嘗不是本宮所想，可是貴妃娘娘和孝懿皇後姐妹二人，與你額娘是有恩怨的，這些年，你額娘過的不好，不完全隻是皇上的緣故。那和嬪與貴妃又是一個鼻孔眼裡出氣，還有那太子妃……太子與你……唉，還真是為難死你了。”八阿哥聽了惠妃的話，不悲不怒，淡然笑之，“惠妃娘娘說的，兒臣明白，不過，剛剛兒臣與貴妃和嬪爭執了一番，想來不會再有何動作，至於太子妃，她若是這次做了什麼不該做的，倒是如了兒臣的心意。”“真是苦了你了，”惠妃無奈的搖了搖頭，隨即保證道，“你放心，本宮以前管理後宮多年，經驗本事還是有的，本宮答應你，儘可能多的插手料理你額娘的後事，不讓貴妃虧待你額娘一點一分。”“那兒臣多謝惠妃娘娘了，”說著，八阿哥又行了謝禮，“想來，有惠妃娘娘在，即使兒臣將來成了大事，這後宮也不怕沒人管理了，隻怕到時候惠妃娘娘嫌累。”“本宮老了，”惠妃臉上的笑意深了起來，“還是雪薇本事大，有她，八阿哥更能放心。”八阿哥神色不為所動，繼續說道，“雪薇年輕，很多事情都沒有經驗，還是需要惠妃娘娘提點。”“好了，好了，”有了八阿哥的保證，惠妃也放下心來，連忙轉移話題，“八阿哥還是先出去吧，這裡還是交給本宮吧。”“那容兒臣再送一送額娘吧。”八阿哥低下眼瞼說道。“好，”惠妃也不攔著，叮囑道，“待會兒內務府的人來了，你再離開。”“多謝惠妃娘娘。”八阿哥很是感激的說道。八阿哥又進了內室，這個時候，彩兒帶著粗使嬤嬤已經給良妃換好了宮裝朝服，這也是良妃入殮的服侍。八阿哥揮退了彩兒，獨自待在內室。“額娘，”八阿哥伸手摸了摸良妃那十分蒼白的臉頰，低聲細語道，“兒臣已經決定了，不管怎麼樣，兒臣都要去爭了，額娘你放心，兒臣替你爭一個天下最尊貴的身份回來。”“額娘，兒臣不孝，竟然讓你這般為兒臣付出，兒臣一定，一定不會辜負額娘的付出。”“額娘，額娘。”八阿哥鬆開了手，在內室裡找到了一把剪刀，毫不猶豫的將自己的發尾剪了一小半下來，細細的拿白布包好，放在了良妃的衣袖裡。“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八阿哥喃喃道，“額娘，兒臣以此保證，兒臣定不會忘了額娘的生育之恩。”沒一會兒，內務府來了，惠妃進來勸了八阿哥出去。八阿哥又深深的看了良妃一眼，才不舍的跟著惠妃走了出去。八阿哥沒有去偏殿，而是往外走去，出了聽雨軒，出了鐘粹宮，又往乾清宮走去。門口的守門太監看到八阿哥，很是吃驚。合宮都知道良妃薨逝，八阿哥不是應該守在聽雨軒嗎？怎麼來了乾清宮。即使再疑惑，守門太監也連忙迎了上去，“八爺吉祥。”“勞煩公公替我去問一聲，我有事要見皇阿瑪。”八阿哥淡淡的說道。“這……”守門太監有些猶豫，“八阿哥之前不是剛見過皇上嗎？皇上怕是……”“公公儘管去問，”八阿哥打斷了太監的話，“我在這裡等著。”“那八爺候著，奴才這就進去稟告。”守門太監連忙轉身往正殿裡去。八阿哥抬頭看了看乾清宮的大門，心裡的思緒萬千複雜。這是皇阿瑪的宮殿，也是皇上的宮殿。他曾經很多次都想，若是能帶額娘一起來，多好？像德妃帶著十四弟那樣，和皇阿瑪在一起用膳，又或是像貴妃帶著十八弟那樣，可以與皇阿瑪說笑逗趣……好吧，有的時候，他也知道自己太過奢望了。合宮，除了德妃和貴妃，除了十四弟和十八弟，還沒有其他妃嬪能帶著阿哥來乾清宮。惠妃與大阿哥一同出現在乾清宮，還是因為大阿哥鎮魘太子和十八弟的罪行暴露；宜妃與九弟一同出現在乾清宮，也是因為九弟惹怒了皇上；而榮妃和三阿哥卻是從來未曾一同出現在乾清宮……而他，莫說與額娘一起在乾清宮裡與皇阿瑪說話，單說額娘，就沒進過乾清宮。但他永遠不會忘了那日，他被皇阿瑪責罰跪在這裡，額娘頂著會被皇阿瑪責罰的危險，跑來替他求情，那也是唯一一次，與額娘一起在乾清宮，是在乾清宮門外。“八爺，皇上說，不見。”守門太監的話，將八阿哥的思緒從很遠拉了回來。八阿哥沒有接話，收回視線看向了正殿，然後掀開了衣擺跪了下去。這時的大雪已經微微小了不少，而地上的雪積的很厚了，八阿哥跪下後，雪便沒了小腿高。隨行服侍的太監沒有說話，他知道自己主子的脾氣，便也跟著跪了下去。“八爺！”守門太監驚呼出聲，便有些慌張的想要去扶。“不用，”八阿哥伸手阻攔了他，“就讓我跪著吧，直到皇阿瑪願意見我為止。”八阿哥這樣為了見皇上跪求在這裡的人，守門太監見的多了，便有些訕訕的收回了手，“八阿哥，皇上說了，不見。”“皇阿瑪現在在忙，沒時間見我，或者不想見我，那我就等著，等他有時間見我，或是願意見我。”八阿哥的決定，義無反顧。良妃沒了的時候，已經是未時末了，八阿哥這一跪便到了戌時，雪也停了。玄燁從殿裡出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身上頭上都落了雪的主仆二人。“皇上。”守門太監看到玄燁出來，連忙喚道。玄燁抬步走到八阿哥身邊，板著臉，忍著怒氣，“八阿哥不在你額娘棺前守孝，在這裡做什麼？”從八阿哥一跪下來，玄燁就知道了，隻是沒有理睬，他倒是很想知道，他到底還有什麼所求，又拿什麼來求！“兒臣有一事請求皇阿瑪。”八阿哥忍著寒顫說道。“哼，”玄燁聽了，冷哼一聲，“朕若是沒有記錯，你不久前才在乾清宮求了朕一次吧？”也是眼前的人，求他，給良妃重新請一個太醫！“皇阿瑪沒有記錯，兒臣的確是求過，兒臣求皇阿瑪給額娘重新換一個太醫。”八阿哥不遮不掩的說了出來。“怎麼？”玄燁不快的問道，“你這是來請求朕什麼？追查上一個太醫的失職，還是想要查一查是不是你額娘被誰害死了？”八阿哥聽了皇上的冷嘲熱諷，忍不住握住了拳頭，可是他卻無法說出來，如果說了，額娘自我了結的真相便要被查出來，妃嬪自殺，也是罪。“不是，”八阿哥深呼吸一口氣，說道，“額娘自己身子不適，沒有熬過來，不怪任何人。怪誰？怪皇阿瑪嗎？更該怪的是他這個不孝的兒子吧。“那你來請求什麼？”玄燁想到了什麼，“怎麼？莫不是來替你額娘求封來了？那你覺得朕應該給她追封什麼？貴妃？還是皇貴妃？嗯？”玄燁最後的質疑，顯然不屑的說明了良妃不配。八阿哥低下頭閉上了眼睛，字字分明的說道，“額娘身份卑微，能封妃已經是皇阿瑪的恩賞，兒臣不敢替額娘乞封，隻是……”“隻是什麼？”這不是，那不是，玄燁也有些好奇起來，八阿哥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兒臣還記得先生教過兒臣一句話，犬不擇家貧，子不嫌母醜。”八阿哥睜開了眼睛，堅定的看著皇上，將自己的話分明說出，“兒臣是額娘拚命生養出來的，因宮中規矩，在惠妃娘娘膝下被惠妃娘娘教養，可是兒臣從來不敢忘了額娘的生養之恩，兒臣今日求皇阿瑪，將兒臣記回額娘名下。”這事，八阿哥也曾求過一回，被皇阿瑪拒了，後來因為種種事情，沒有再開過口。“哼，”玄燁聽了，沒有一絲感動，反而隱忍的怒氣被激了出來，“那惠妃對你的教養之恩，就這麼白白費了嗎？”“額娘出聲卑賤，惠妃娘娘出身名門，皇阿瑪覺得兒臣是卑賤，還是……”八阿哥抬著頭，不急不緩的說道。“放肆！”玄燁怒斥出聲，不想再看到八阿哥，轉身進了殿中。沒有皇上的吩咐，也沒人敢讓八阿哥起來，八阿哥又繼續跪著了。寒意早就傳遍了全身，甚至全身被凍的有些麻木了，可是他的決定還要堅持下去。接近子時的時候，八阿哥的隨行服侍的侍衛受不住，凍昏了過去，守門的太監見了，連忙去通知陳青平。陳青平猶豫了一會兒，才告訴皇上。沒多久，陳青平走了出來，走到八阿哥跟前，有些無奈的對八阿哥說道，“八爺還是起來吧？你再跪下去，會受不住。你看看，小林子，他都已經昏過去了。”“勞煩陳公公派人將小林子帶下去。”八阿哥有些僵硬的搖了搖頭，沒有起身。“唉，八爺，皇上已經允了。”陳青平隻好將皇上的答案說了出來，“八爺如意了。”八阿哥這才動了動身子，伏下身子衝著正殿方向磕了頭，“多謝皇阿瑪成全。”一句話畢，八阿哥因為受不住，也終於昏了過去。……八阿哥病了，拖著生病的身子，給良妃守孝幾日，送走了良妃的棺槨。可這一翻折騰，八阿哥病的更重了。皇上下令，讓八阿哥靜休，進來不必參加早朝，皇上這番旨意看似心疼八阿哥，八阿哥卻很是清楚，皇阿瑪這是氣他那日的乞求之事了。不過，八阿哥並不在乎，聽話的待在了貝勒府裡，一邊傷神，一邊養病。但是背地裡，他的布置和計劃，卻像是一張大網，將太子慢慢圍住。這一次，八阿哥的計劃不急不躁，隻求一招製敵。八阿哥這一休養，不僅在府裡過了除夕，也過了一整個冬天和初春，等八阿哥病愈再上早朝，已經是春末了。而太子自己也有了新的計劃，策劃威逼皇上儘早讓位。